29 (1)

蘇茶有些後悔昨晚沒有理睬林梓, 如果她當時回撥過去,興許林梓現在已經被找到了。她有些猶豫要不要插手,而且因為發現林梓早就死了而根本不知道該和她說什麽。但思忖了片刻,她還是點了一下手機屏幕上林梓的號碼。她将手機放到耳邊,聽到嘟嘟兩聲後變成機械的女聲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

這意味着電話撥通了, 但對方将來電挂掉了。

林梓為什麽不接她的電話?是不方便還是不想?或者是不能?

蘇茶想了想,改為發短信給林梓。

[陸醫生和我說了你的情況, 他很擔心你,你現在在哪裏?]

發完之後她認為林梓應該不會立即回複, 正準備将手機收起來先忙工作, 手機又震了起來。蘇茶見是林梓發來的, 趕緊點開。

[那個店員是不是在你身邊?他在你邊上我不能和你打電話。]

又是這麽沒頭沒腦、答非所問的內容,蘇茶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小明到底哪裏惹着林梓了, 老是像防賊一樣防他。

[放心,他不在我邊上。]

[別騙我, 我能看見,他就站在你左邊。]

看到不受哄騙的林梓發來的新信息, 蘇茶的頭皮有些發緊, 她瞄了一眼正在給客人結賬的小明, 他可不就是站在她左邊。也不知道林梓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還真不好糊弄。

她和小明打了聲招呼,麻煩他獨自看一會兒店,然後回到員工休息室再次撥通了林梓的電話。

這次響了兩聲後蘇茶聽到林梓“喂”了一聲。

“現在可以說了吧。”蘇茶又是無奈又有些心急, “你為什麽要從醫院跑出來?你現在在哪裏?陸醫生到處找你你知道嗎?”

問完這一連串問題後,蘇茶遲遲沒有聽到林梓的回答,聽筒裏只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你怎麽不說話?你沒遇到麻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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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梓終于開口,但聽起來雜音很重,像是信號受到幹擾的聲音:“我很好……你有危險……”

“你說什麽?”

“我在後門等你……快……”

林梓話沒說完,電話嘟的一聲挂斷了。

“喂?喂?”蘇茶不死心地對着手機喊了幾聲,但通話界面已經徹底關閉了。她立即又撥了一遍,誰想這回機械音的提示居然變成了林梓的號碼是空號。

蘇茶百思不得其解地放下手機,想起林梓最後一句說她在後門,她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僅和她一門之隔的小明,覺得只是去後門看一看,應該沒什麽問題,就算真的有問題,她大喊一聲小明就能聽到。

她幾步走過過道,來到後門處,按住門把手,推開那扇通往後巷的門。門一開,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蘇茶面前,不過卻不是林梓,而是穿着白大褂,笑得溫和而令人心安的陸醫生。

“蘇茶,願意說說,你昨晚為什麽逃跑嗎?”

什麽?

蘇茶在看到陸醫生的瞬間就像是吃了感冒藥一樣暈暈乎乎,聽到這個問題腦子更是漿糊一般,但隐約覺得他問的不對,于是連連搖頭。

“不……不是我……”她掙紮着想找回理智,但連睜開眼皮都有些困難,“逃跑的是……”

“你想說逃跑的是林梓對嗎?”陸醫生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滿是循循善誘之意。

蘇茶終于想起來哪裏不對了,趕緊點頭。

陸醫生聽到這個回答并不意外,但笑容中有些無奈:“可是,林梓就是你啊。”

蘇茶的腦子這下徹底不轉了,她完全聽不懂陸醫生在說什麽,只覺得被巨大的恐慌擊倒,轉身就想跑,結果卻發現無法動彈,因為她正穿着束縛衣被固定在一把椅子上。

她驚恐地四下環顧,發現不知何時起,她周圍的環境面目全非。明明在打開後門看到陸醫生時,她還在冰淇淋店,現在她卻出現在一間滿目皆白的病房,唯一不變的是對面的陸醫生。

“我……我怎麽會在這裏?”她的頭痛得像要裂開一樣,記憶的斷層讓她萬分惶恐和痛苦,但她連擡手捂住頭都做不到,只能在束縛衣裏掙紮着發出難受的哀嚎。

陸醫生上前溫言安撫道:“噓,別緊張。我也不想綁住你,但你昨晚逃跑時打傷了醫院的護工,你只要好好表現,就像之前一樣配合治療,我們可以商量恢複你一部分自由。”

陸醫生的話還是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具有神奇的魔力,蘇茶漸漸平靜下來,但神智還是混沌不堪,她迷茫地擡起頭看陸醫生,問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不是應該在冰淇淋店……”

“普通冰淇淋店,老板叫江鴻,除了你以外還有一個店員叫小明,他們都不是人,店裏的常客們也都是妖怪,你是店裏唯一的普通人,是這樣嗎?”陸醫生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像是複述過很多遍一樣。

蘇茶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從何得知這些事,想點頭,但僅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能在精神科醫生面前承認這些“荒誕”的說法。

陸醫生看着她呆滞的神情嘆了口氣,說:“蘇茶,你一定想問我怎麽會知道對不對?你忘了嗎,你和我說過很多次在那家店裏打工的事,但我也說過很多次,那都是你想象出來的。你說的那條商業街上,根本沒有這家店。”

蘇茶仿佛聽到腦中有玻璃一點點在重壓下破裂的聲音,在普通冰淇淋店裏的所見所聞,全都是她想象出來的?邋遢頹廢卻意外的值得依賴的江大師,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小明,給店裏供貨、只有指頭大小的菌人們,還有異色瞳的阿纨、傻乎乎的晃晃、小山、重青、晁先生等等妖怪,他們都只是存在于她想象中的人物?

不可能,和他們在一起的經歷那麽真實而鮮活,怎麽可能只是她一個人的幻想?蘇茶拼命地搖着頭,好像這樣就能把陸醫生魔音穿耳一般的話從腦袋裏甩出去。

“你在大學畢業後找不到工作,壓力過大後出現了精神分裂的症狀,因為病情越來越嚴重而住進了醫院,到現在已經有快三個月了,但病情卻一直沒有好轉,還出現了人格分裂的症狀。昨晚你的另一個人格林梓得到了身體的控制權從醫院逃跑……”

“另一個人格,林梓?”蘇茶稍微停了一下搖頭的動作,緊接着像是找回了一些信心,急切地和陸醫生說,“不是這樣的,林梓在我大學一畢業時就和我合租,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現幻覺,還是她推薦我到你這兒看病……”

陸醫生又嘆了口氣,雙手搭上蘇茶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說:“當時和你合租的是一對情侶,那套房子只住了你們三個人,并沒有第四個人的存在。”

蘇茶的信念再次被摧毀,她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但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聽陸醫生接着往下說。

“林梓是你想成為的那種女性,有體面的工作、獨立、堅強、漂亮,她能應對你無法面對的困難和麻煩,她甚至和你一樣有精神分裂的病史,卻成功回歸了社會,每當你臨近崩潰時她就會出現。她告訴你出現幻覺時不應該在家自暴自棄,應該去醫院積極治療,你沉溺于冰淇淋店的幻想中時,也是她出現提醒你不對勁。她不斷告訴你,我可以幫助你,哪怕是驅鬼這樣荒誕的說法,也是為了讓被幻覺所迷惑的你願意相信我……”

陸醫生說的事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很有道理,一點一點擊垮蘇茶原本構建的世界觀,但她心底還是有一根弦繃着,還是覺得不對。

“她那麽為我着想,為什麽要逃跑?”蘇茶感到胸口一熱,有一股溫暖的力量在支撐着她,使她分裂而游離的思緒終于從一團雜亂無章的線索中抓住了陸醫生說辭有矛盾的地方。

她的聲音空洞而困惑,似乎已經處于崩潰的邊緣,但她看着陸醫生的眼神卻尚存清明,直直地和他對視,進行着渺小而頑強的還擊:“如果她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不應該想辦法讓我留在醫院好好治療嗎?”

陸醫生的笑容出現了短暫的僵硬,他低頭舔了舔嘴唇,失笑出聲,再擡頭時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全然看不出無話可說的尴尬或羞惱:“你的病情,看來比我想象中更嚴重。”

蘇茶扭頭看他大步走向病房門口,但他不是離開,而是招呼了幾個護士和護工進來。蘇茶看着護士調試針筒的動作意識到他們要做什麽,拼命掙紮起來:“不要,我沒有病,你們不可以這麽對我!”

兩個護工過來按住蘇茶,不讓她亂動,蘇茶看着離她越來越近的針尖驚恐地尖叫,但被鉗制住的她根本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任由護士完成了注射。

“睡吧,睡着了就不會痛苦了。”陸醫生伸手一下一下地撫摸着蘇茶的頭發,面帶微笑地看着她陷入沉睡。

30、江鴻是誰 ...

陸醫生和護士走進病房時, 蘇茶正仰面躺在床上,雖然睜着眼卻異常安靜平和。

“該吃藥了。”陸醫生笑着招呼她起床。

蘇茶配合地坐起來,甚至還對拿藥的護士感謝性地笑了一下。

“今天感覺怎麽樣?”陸醫生開始進行例行問話,并從胸口的口袋掏出筆記錄。

“好多了。”

“你想起來前些天為什麽要逃跑了嗎?”

“因為我不願意接受自己求職失敗的事實,想要逃避治療, 想要逃回自己想象出來的冰淇淋店。”

得到這聽起來無比标準而理智的回答,陸醫生深呼吸了一下, 停下記錄的動作,合上筆帽, 擡起頭, 面帶微笑地和蘇茶對視。他探究的目光依次掃過蘇茶的眼睛、鼻梁、嘴唇, 最後停留在她白皙纖細的脖頸上。他伸手,用筆尖挑起隐藏在她衣領下的黑線, 問道:“這是什麽?”

蘇茶竭力維持的平靜表面開始出現裂痕, 她呼吸的節奏不自覺地被打亂了,她想擠出笑容, 但效果卻不太好,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兩下:“這是我外婆給我的護身符。”

陸醫生的笑容收斂了幾分, 一掃平時的溫和, 神色間淩厲起來, 威嚴得讓人心生畏懼:“蘇茶, 說謊是不對的。”

“我沒有……”

蘇茶慌忙的辯解剛開了個頭便被陸醫生的手勢打斷了,他用筆勾出她挂在脖子上的獸牙,不太耐煩地擡眸橫了她一眼, 直起腰對身邊的護士說:“小陳,之前怎麽沒發現?很危險,知道嗎?萬一她用這個傷害自己怎麽辦?”

“陸醫生對不起,我……”

“還不收走?”

小陳悻悻地閉嘴,上前去解蘇茶脖子上的挂繩。

蘇茶抓着獸牙不放,一把推開小陳,從病床上跳下去,光着腳跑到門口,又被守在外面的護工逼退回來。她向後退了幾步,一頭撞進陸醫生懷裏,被他按住了肩膀。

“蘇茶,不是答應我要好好治病嗎?”陸醫生的聲音還是和過去一樣低沉溫柔,但在此時的蘇茶聽來卻宛如淬了毒的刀子,好似随時準備着一刀一刀将她扒皮拆骨。

她捏着獸牙使勁搖頭,眼淚奪眶而出,但最終難敵外力,被小陳收走了江鴻留給她的護身符,同時被拿走的還有這兩天支撐她免于崩潰的希望和力量。

失去了獸牙庇護的蘇茶再難保持神智清明,在陸醫生每日的洗腦和藥物作用下終日渾渾噩噩,慢慢竟真的開始接受她是個可悲的精神病人,因為不願意承認現實的失敗而沉溺于虛妄的幻想中,甚至連記憶中江鴻和小明的模樣都模糊起來。

半夜,黑暗的病房中,蘇茶蜷縮在床頭瑟瑟發抖,眼神躲閃,神經質地躲避着将她團團圍住的黑影。先前潛藏在醫院角落,礙于獸牙煞氣不敢近身的鬼魂現在沒了顧忌,紛紛前來圍觀。

“又來一個。”

“她能堅持多久?”

“誰知道,上一個只堅持了一個星期就被……”

黑影們在陸醫生推門進來的瞬間四下逃逸,蘇茶卻還保持着蜷縮的姿勢,看也不看他。

陸醫生沒有帶其他人來,也沒有開燈,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蘇茶,走過來在她床邊坐下,伸手想摸她的頭發,卻被蘇茶躲開了。他收回手放在鼻尖,閉上眼嗅了幾下,睜開時滿目的沉醉:“你好香。”

蘇茶的腦子一片混亂,幾乎沒有思考的能力,自然不會回應他這聽起來非常變态的感嘆。

陸醫生也沒指望她回答,自顧自地接着說,雙目在黑暗中閃着異樣的亮光:“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知道,你是我的靈丹妙藥。你只能屬于我,那些伥鬼也好,江鴻也好,都別想和我搶。”

他說完不顧蘇茶掙紮,按住她的腦袋,将臉埋在她的發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快了,等你的神智完全臣服于我,我就可以享用你了。”

蘇茶掙脫不開便放棄了掙紮,她安靜了一會兒突然低着頭開口:“江鴻?”

陸醫生皺起眉頭,松開了她。

“江鴻,是誰?”蘇茶慢慢擡起頭,用滿是困惑的眼神望着陸醫生。

陸醫生愣了一會兒,高興地笑了:“他是誰不重要,你不認識他。”

蘇茶聞言呆呆地點了點頭,又低下頭,恢複抱膝而坐的姿勢。

陸醫生滿意地離開後,那些鬼魂又跑回蘇茶的床前閑聊起來。

“看來她連一個星期都堅持不到了。”

“這次陸醫生吃人的時候我要躲遠點,太惡心了。”

“你們能幫我一個忙嗎?”蘇茶突然擡起頭插話,鬼魂們被吓了一跳,一時噤若寒蟬,傻乎乎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你在和我們說話?”其中一個大眼睛女鬼終于忍不住開口,指了指自己和邊上的鬼,“你能看到我們?”

蘇茶盡力不去看他們青白的臉色和無神的眼睛,忍住害怕,點了點頭。

另一個年輕男鬼對大眼睛女鬼使了個眼色:“別理她,萬一被陸醫生發現我們和她說話可不是好玩的。”

“可是她還挺可憐的……”

“誰不可憐?她還活着,我們可是都死了,誰更可憐?”

“話不能這麽說,我們是病死的,還有投胎的可能,死在陸醫生手上可是……”一個大媽鬼聽不下去年輕男鬼的詭辯,擠到前頭對蘇茶說,“姑娘,我不保證能成功,但你有什麽要求和阿姨提,阿姨盡量幫你。”

被抓進醫院這麽些天,沒想到第一個讓她感到溫暖的竟然是一個女鬼,蘇茶此時完全不覺得大媽鬼的外形可怖了,在她眼裏她簡直散發着聖母光輝。蘇茶抹了一把不受控制落下的眼淚,對大媽鬼說:“我想你幫我送個信,告訴我的朋友我被關在了這裏。”

“行,你的朋友叫什麽,住哪兒?”

“他叫江鴻。”蘇茶停了下來,眼神出現茫然和混亂,眼淚刷地落了下來,她抱住自己的頭狠狠拍了幾下,語氣中滿是對自己的懊惱,“可是……可是我不記得他住哪兒了。”

“別急,再好好想想。”大媽鬼想阻止她虐待自己的行為,但抓了個空,只能站在一旁幹着急。

蘇茶拍了幾下腦袋,倒好像真有些用,她緩緩擡起頭說:“他開了家冰淇淋店,名字挺奇怪的。”

“我好像聽說過!”大眼睛女鬼不顧年輕男鬼的阻止,又跳了出來,舉着手說,“那家店是不是有個特別帥的店員?”

蘇茶混亂的記憶中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形象,似乎是有大眼睛女鬼說的那麽個人,于是不太确定地點了點頭。

“那就是了,我還沒生病的時候和同學去過,那家店叫普通冰淇淋店。”

大眼睛女鬼和大媽鬼去幫蘇茶送信後,其他不願意幫忙的鬼魂大概怪尴尬的,況且知道蘇茶能看到、聽到他們之後,也不方便繼續在當事人面前閑聊,于是也散了。

沒有圍觀鬼衆的視線壓力後,蘇茶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昏睡過去。當她被推醒時,天色還未大亮,雖然和平日吃藥的時間不同,但蘇茶也沒有任何異議,恍惚地坐起來,等着護士喂藥。

“你們到底在搞什麽?小明在醫院門口突然不會動了,你又在這兒裝瘋賣傻。”護士打扮的女人見蘇茶行屍走肉般毫無反應,忍不住拉下口罩,抖着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近一些,小聲地呵斥。

蘇茶擡起頭,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精心描繪過的眉毛、眼線和睫毛,紅豔豔的嘴唇,凹凸有致的好身材,看起來非常眼熟,但她想不起來這是誰。

“小陳呢?”蘇茶四下環顧,沒有看到平時管她的護士。

許琳琳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見蘇茶不像裝的,意識到事态的嚴重,不由分說地将她架到推來的輪椅上。

“要去哪兒啊?”蘇茶坐在輪椅上被推着往外走,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扭過身子回頭看着許琳琳問道。

許琳琳腦中還全是方才小明像是撞到無形的屏障後頭滾落在地,卻還能對她說話的詭異情景,雙手抖個不停,腿腳也發軟,但仍勉力支撐,咬牙回答:“我們要出院。”

“出院好。”蘇茶聽到滿意的答案,高興地拍了兩下手,老實地坐正身子不再亂動。

許琳琳低頭看了看神志不清,像個小孩子的蘇茶,頗為無可奈何,連罵都不知道該怎麽罵,只能憋着一口氣朝樓下走。

路上遇到了幾個醫生護士,但許琳琳心理素質了得,竟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就在來到一樓大廳,馬上就能出去和小明彙合之際,大廳的燈突然滅了,自動門也失靈了,對許琳琳和蘇茶兩個大活人熟視無睹,一點打開的意思也沒有。

“怎麽回事?快他X開啊!”許琳琳瞪着自動門,咬牙切齒地小聲咒罵道。

皮鞋踩在瓷磚上的聲音由遠及近,好似踩在許琳琳心上一般讓人心驚膽戰。

“你要帶着我的病人去哪兒?”陸醫生溫柔的聲音從兩人背後不到一米處傳來。

31、菌菇湯預備役 ...

“許姐, 有件事想拜托你。”

天還沒亮,許琳琳就被小明的電話吵醒了,她聽他語氣嚴肅,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又聽他接着道:“我想你陪我去醫院接蘇茶, 但是那家醫院可能有些問題,到時候我不一定進得去, 所以需要你協助一下。”

直到換上小明帶來的護士裝,坐上出租車, 許琳琳還有些發懵。小明将一個小錦囊挂到她脖子上說:“戴好這個, 如果遇到不對勁的事, 它至少能保住你。”

許琳琳低頭将錦囊收好,回過味來, 有些忐忑:“那家醫院到底有什麽問題?”

“我看不出來, 這才是最糟糕的地方。”小明目視前方,保持着一貫的笑容, 卻沒了平日的淡定,渾身散發着焦慮的氣息。

“蘇茶為什麽會……”許琳琳想了想沒有問下去, 這幾天冰淇淋店沒有開門, 她還奇怪, 現在想來一定是他們遇到了麻煩。小明沒有主動說, 一定有他的理由,她還是別在這時多嘴增添他的煩惱。

兩人來到醫院大門口,小明向保安點了點頭, 對方便睜眼瞎一般對他們視若無睹。但許琳琳順利地走了進去,小明卻在進入醫院區域的瞬間被彈了回去,同時他的頭皮球一樣滾落在地。許琳琳聽到異響回過頭時,看到的就是小明的身體保持着僵直的姿勢,而他的頭滾到了距身體幾米遠處的恐怖場景,她伸手捂住嘴才沒有尖叫出聲,驚懼地指着小明的頭不停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想查看小明的情況,誰想他的頭忽然往回滾了一些,吓得她又停住了腳步。

“許姐,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小明的頭調整好方向,面對着許琳琳開了口,聽起來還是那麽溫柔而誠懇。

但這情景卻把許琳琳吓得夠嗆,她搖搖欲墜地站在原地,好像随時會昏過去一樣。

“還記得我和你說蘇茶在哪裏嗎?”

許琳琳怔怔地點了點頭,小明又說:“抓走蘇茶的人已經察覺我的存在了,我們時間不多,蘇茶的情況可能不太好,需要趕緊把她帶出來。但如果遇到了麻煩,還是先保全你自己,就裝作不認識我們好了。”

“那你……”許琳琳大概是覺得小明還能搶救一下,指着他沒有立即離開。

“不用管我。”

許琳琳得到這句回答,咬牙轉身沖向醫院,她身後又傳來小明的漸漸微弱的聲音:“麻煩你了,許姐。”

雖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但許琳琳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這地方非常邪門。在聽到陸醫生的質問時,她是有扔下蘇茶獨自逃跑的沖動,但低頭看了看縮在輪椅上、渾渾噩噩的蘇茶,她長籲一口氣,回過頭鎮定地說:“這位病人的家屬剛才給她辦了出院手續,我送她出去,有什麽問題嗎?”

陸醫生上下打量了許琳琳好幾眼,像是沒看出破綻,啓唇一笑,同時大廳的燈也次第亮了起來,照的他仿佛被柔光包圍,模糊了他的容貌和年齡,渾身散發着值得信賴和依靠的魅力。

換作普通人怕是會無法抵擋地卸下防備,但遇到直覺很強的許琳琳卻激起了她一身雞皮疙瘩,她忍住對陸醫生的厭惡,帶着禮貌的笑意說:“如果沒有問題,我就送她出去和家屬彙合了。”

陸醫生一個大步上前,抓住了許琳琳的手臂,他鐵鉗一般的手指讓她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你是哪個科室的?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多年混夜場的經歷塑造了許琳琳過人的心理素質,她先是皺眉嬌聲道:“您弄疼我了。”在陸醫生松了些手勁後保持着語調的平穩說:“我昨天才入職,您沒見過我也正常。”

陸醫生卻沒有放手的打算,仍然緊盯着許琳琳,她眉眼彎彎地笑着,但一滴從鬓角滑落的冷汗還是暴露了她隐藏在鎮靜外表之下的緊張。陸醫生松開抓着許琳琳的手,重重拍在輪椅扶手上,低頭看了看沒什麽反應的蘇茶,再擡眸時眼中滿是戲谑和調侃:“來接她的家屬是哪位?”

許琳琳被他捉摸不透的舉動搞得心神不安,話音一滞,答道:“是她爸爸。”

陸醫生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大笑出聲:“這位沒有名牌的護士,你應該是被騙了。你知不知道,蘇茶是孤兒,她哪來的爸爸。”

許琳琳完美無瑕的假面終于出現了裂痕,她掃了蘇茶的頭頂一眼,心中又是對自己嘴快的懊惱,又是對蘇茶從沒提過她身世的遷怒和些許憐憫,最後彙聚成對陸醫生早就看穿她不是這家醫院的護士卻故意戲耍她的激憤,擡腳便狠狠踹向陸醫生的裆,一改先前僞裝出來的溫婉,粗俗地罵道:“去你X的,讓你耍戲老娘。”

許琳琳罵人的同時用力将輪椅向後一拉,調轉方向飛快地跑了起來,想找到別的出口。

陸醫生只是被踹得向後退了一下,卻沒有尋常男性被攻擊到關鍵部位後的萬分痛苦,幾乎是立刻又邁開步子追了上去:“你真有趣,正好我原來的餌要不能用了,你也一起留下吧。”

“殺人了!救命啊!”許琳琳邊跑邊大聲呼救,雖然不知道這陸醫生是個什麽幺蛾子,但總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對她們下手吧?

但不管許琳琳怎麽放聲大叫,卻沒有任何人出現或回應,整座醫院一片死寂,好像除了他們三人便沒有其他人存在。誤入死角的許琳琳走投無路,一回頭便對上氣定神閑的陸醫生。

“跑夠了嗎?”他在距離兩人一米處站定,伸手便要來拉輪椅。

許琳琳平日四體不勤,稍微跑了幾百米便上氣不接下氣,她彎腰扶着膝蓋喘了幾口氣,擡起頭說:“不行了,我不跑了。”

陸醫生滿意地笑了,許琳琳死狗一樣倚到輪椅上,輪椅骨碌碌一轉,變成背對着陸醫生的方向,她抓住蘇茶的手,猛地将輪椅推向陸醫生:“要輪椅是吧?給你輪椅!”

陸醫生被輪椅撞得向後一踉跄,但只要一伸手便能抓住龜速逃跑的許琳琳和蘇茶,他卻沒有急着動手,讓她們跑出了幾米才慢悠悠地行動:“陪你們玩了這麽久,差不多得了。”

“快啊!”許琳琳扶着虛弱的蘇茶頑強地向前挪,側頭正要再催,卻發現身邊的人不知何時變了樣。她慘叫一聲松開那個像是被扒了皮的血紅人形,再一轉頭,醫院的走廊變得通紅一片,無數沒有頭發、沒有面皮,渾身被酸液腐蝕,不知還能不能稱為人的物體在地上、牆上蠕動,伸着肌肉暴露在空氣中的手臂向許琳琳抓來。

蘇茶失去了許琳琳的幫扶,倚着牆才能勉強站穩:“許姐……”她終于想起這個一直在幫她的女人是誰,伸手想将陷入幻覺、不斷慘叫的她從地上拉起來,結果自己也跌倒在地,只能用手肘在地上蹭着往前。

陸醫生的皮鞋出現在蘇茶的視線中,他蹲下來看她,面上有着不加掩飾的疑惑:“你怎麽沒有……原來是這樣。”他又掏出口袋裏的筆,挑起蘇茶脖子上的紅線,帶出上面挂着的一個小錦囊。

在方才逃跑的過程中,許琳琳将小明給她的錦囊挂到了蘇茶身上。

陸醫生用筆勾着紅線用力卻扯不斷,他失去耐心,直接上手将錦囊拽了下來,然後像抓了燙手山芋一般迅速扔了出去。他甩了甩手,撫着手掌上被燙穿的位置,眉宇間難掩惱火,卻故意打擊蘇茶說:“這次的護身符還不如上次那個呢。”

蘇茶越過陸醫生去看他後面在地上翻滾掙紮的許琳琳,咬牙切齒地仰起頭,眼中閃着憤恨的光:“吃我,放了她。”

陸醫生也回頭看了看許琳琳,轉過臉好像猶豫了一下,但很快便原形畢露,猖狂地笑道:“你以為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

“你能提升我的能力,她能接替林梓成為餌,幫我誘拐更多你這樣的食物,你們一個也別想跑。”陸醫生站起來,他的聲音漸漸變得粗啞含糊。

蘇茶擡頭看他,只見陸醫生的頭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扁,變得像傘面一樣,結合他的身體來看,就好像一個巨大的蘑菇。這蘑菇的菌蓋異常巨大,将蘇茶整個籠罩在它的陰影之下,菌蓋下分泌出粘稠而厚重的漆黑液體,滴落到瓷磚上便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那具有腐蝕性的液體散發着腥臭的氣味,蘇茶幾乎要窒息,只能憋着氣往外爬,但沒爬出幾步便感到菌蓋在收攏,似乎要将她整個包裹起來。蘇茶想到第一回見陸醫生時看到的沒有皮膚的鬼,她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現在想來應該就是被陸醫生吃掉的患者,就像她現在面對的命運一樣,被包裹起來慢慢腐蝕,最終成為陸醫生的養分。

“本來你可以不用死的這麽痛苦,但誰讓你沒有受到我幻覺的影響,要怪就怪那些多事的人。”陸醫生緩慢地向蘇茶蠕動,聲音聽起來含混不清,卻帶着滿滿的得意。

就在蘇茶絕望地閉上眼睛等待死亡時,走廊裏又響起了一個腳步聲,她卻不敢睜開眼,怕是因為她生命最後時刻的留戀而出現的幻聽。

啪嗒啪嗒。

人字拖踩在地面上拖沓的響動。

江鴻一手夾着小明的身體,一手托着他的頭,站定後将小明靠牆擺放好,回過頭嫌棄地指着陸醫生變的大蘑菇,渾身透着股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一開口便洩露出他的暴怒:“你頂着個菌蓋就敢跟我這兒充靈芝是吧?老子出門一個月,店員都被你整殘了,店也開不下去了,我要是不把你炖成菌菇湯喂豬就不做人了!”

32、□□ ...

大蘑菇抖了抖菌蓋, 江鴻像是受不了他散發出來的惡臭,厭惡地将手擋在臉前揮了揮:“你就會這招是吧?我建議你趕緊把自己洗幹淨了準備下鍋。”

大蘑菇見擅長的幻覺攻擊對江鴻不奏效,有些發慌,又努力抖了抖菌蓋,這次飄散在空氣中的透亮粉塵已經肉眼可見, 如綿綿細雨般呈無孔不入之勢,但江鴻穿行其間, 周身好似有一層透明的保護罩,粉塵在他身邊齊刷刷停住, 嘩啦一下落地。

蘇茶趴在地上, 傻傻地看着他如穿過重重雨簾, 肆無忌憚地邁着大步向她走來。

“沒事吧?”江鴻在蘇茶面前蹲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到她傻呆呆的眼神, “真不認識我了?”

蘇茶的眼睛慢慢有了聚焦和亮光,她的小臉白如紙, 又單薄得令人心疼,但一雙彎彎的笑眼瞬間讓她的五官靈動鮮活起來, 裏面為他而流露出的喜悅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笑什麽?這種情況下你還笑得出來?”江鴻眨了眨眼, 收起一瞬的失态, 又恢複了沒個正形的狀态, 拎住蘇茶的病號服衣領将她提溜起來,然後伸手幫她拍打在地上沾的灰,“地上這麽冷, 趴着幹什麽?真瘋了不成?”

被江鴻手掌拍過的地方便流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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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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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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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骨天梯

萬骨天梯

天庭被血洗,上到昊天,下到普通天兵盡皆被殺,神格和法寶散落一到三十三重天各處。
每一重天都降下了通天階梯,任何普通人爬天梯都可以進一重到三十三重天探險尋寶,神仙的神格、法寶等等,誰搶到就是誰的。
兩年前,昊天的神格被神秘人找到,帶出了天庭,那人将昊天神格烙印在身體上,變成了妖魔。
葉靈,一個普通莊戶銀,兩年前跟父母在莊稼地裏收麥子,突然一個妖魔出現。小說關鍵詞:萬骨天梯無彈窗,萬骨天梯,萬骨天梯最新章節閱讀

傳承鑄造師

傳承鑄造師

經歷具現化,一個神奇的能力。
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別人搞不到的絕密情報?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新書《世界救贖者》,求支持!小說關鍵詞:傳承鑄造師無彈窗,傳承鑄造師,傳承鑄造師最新章節閱讀

龍域戰神

龍域戰神

一名心龍少年,自荒山而來。他身背一柄古劍,帶着一頭真火天魔,橫空出世!為尋七座遺落的斬龍殿,他縱橫大荒兇境,力戰最強龍族,笑傲遠古英雄城,血屠恐怖修羅海!
他右手持雷霆巨劍,左手抓空蓮火焰。一劍山河變色,一拳天崩地陷!誓守護最後一片人類大陸,他誅盡千妖萬魔,與兄弟踏歌而行,闖蕩天下,終造就人界第一軍團,用鮮血鑄造一段不休傳奇!

玄幻 友韋
266.5萬字
我真是召喚師

我真是召喚師

“求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和女天使關系更好?”
某十二翼戰天使懇求的問道。
“請教您,如何才能忽悠更多的人信仰我的教派?”
某魔界大魔頭如是問道。
“您知道如何才能把昨天晚上我家痛經死的貓救活?”
某天界聖母不好意思的悄悄問我。
“各路大神,各路大仙,我不是上帝,真的只是召喚師。”
我痛苦的說道。
這是一個窮小子,如何因為意外獲得空間變成主宰六界的大召喚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