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2)

一股暖流，迅速幫助蘇茶恢複了體力和神智清明。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這一過程中大蘑菇變回了陸醫生的模樣，急急開口，“你養着她也是為了她的魂魄吧？我有眼不識泰山，打了她的主意是我不對，但大家都是妖，你也沒必要趕盡殺絕吧？況且這麽強大的魂魄，你一個人獨享也未必消受得了，不如分一半……不，就分三分之一給我就行，以後我再狩獵到魂魄也可以分給你，這是個長期合作，你肯定不吃虧，你看怎麽樣？”

江鴻翻着大白眼聽他說完後發出“哈”的一聲，像是被陸醫生一番不自量力的游說氣笑了，但臉上全無笑意，眼神冷而銳利，猶如瞄準獵物的蒼鷹。如果他的眼刀能具象化，陸醫生應該已經被活剮成一片片的了。他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邊上收起笑容，面露困惑，應該是在思考陸醫生剛才那番話的蘇茶，再看向陸醫生時雙眼微眯了一下。他收起了流氓似的不正經姿态，挺直脊梁的瞬間，沖天的煞氣和戾氣如有實質般形成威壓，讓陸醫生不由自主地撲通一聲以四肢匍匐狀跪倒在地。

陸醫生以卑微的姿态趴在地上，難以控制從心底湧現的恐懼和敬畏，想要擡頭看江鴻，脖頸上卻好似壓了千斤重量，只能瑟瑟發抖着維持五體投地的姿勢。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陸醫生竭盡全力才從牙縫間擠出這句話，再想開口卻是不可能了，因為幾乎是在他說完的下一秒，他全身所有組織在一剎那化為齑粉，連內丹也不例外，幾百年的修行霎時化為烏有。

“我是什麽人？”江鴻居高臨下地斜眼看着陸醫生殘留下的粉末，冷哼一聲，“你也配問？”

陸醫生消亡後，他布下的幻覺和結界都失去了效用，周遭又恢複了醫院應有的嘈雜，許琳琳也清醒過來，但還有些驚魂未定地抱着頭坐在地上，她四下張望了一會兒，确認那些恐怖的鬼影消失後，一眼瞄準站在她前方的江鴻，立馬打起精神從地上爬起來，半是真心半是刻意撒嬌地上前要攙他的手臂，正欲開口卻突然打了個哆嗦，又悄悄将手收了回來。

江鴻察覺到有人靠近時就收斂了身上的殺氣，但還是晚了一步，被第六感極強的許琳琳捕捉到不同尋常的危險信號。他轉頭如往日一樣對許琳琳咧嘴一笑，她眼中難掩困惑，像是在懷疑方才那一瞬是她的錯覺，但終究是沒有過去那麽殷勤了，笑容也有些僵硬。

“江老板……”許琳琳剛開了個頭，江鴻對她“噓”了一聲，她就翻着白眼昏了過去，與當初蘇茶撞破江鴻因勞累而無意中露出破綻時昏倒的狀态如出一轍。

許琳琳一頭栽倒在收起了笑意、滿眼冷淡的江鴻肩上，他在她額上點了一下，她便如人偶般自行立正，靠牆站到了塑料模特狀态下的小明邊上。

醫院裏人來人往，卻沒有人停下腳步關注他們這幾個奇怪的人。

蘇茶沉默地看着江鴻按住小明的頭，一邊往他身子上安一邊道：“小明啊，你這身子年頭久了，以後不要光轉頭，身體也要跟着轉啊，不然頭老掉下來怎麽整？”

還沒有完全恢複活人形态的小明僵硬地點了點頭，結果江鴻剛給他安回去的腦袋又歪向了一邊，差點又滾下來。江鴻嘆了口氣，嘀咕道：“這修煉進度什麽時候能……”

“你和小明都不是人對嗎？”蘇茶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涼涼的，再聽不出像先前剛見到他時她眼中迸發的那種喜悅，倒是能聽出些微極力想隐藏的失望和心寒。

他沒有必要因為失去她的歡心而影響心情，這才是他想要的狀态，不是嗎？沒有太多奇怪的情感混雜，他們的相處才能自然，他才能說服自己将她留在身邊。江鴻停下給小明裝腦袋的動作，短暫的失神後回頭對蘇茶笑得坦蕩到無賴的程度：“哎呀，被你發現了。”

“為什麽要瞞着我？為什麽現在又不瞞了？”蘇茶直直地盯着他，不想放過他神情中的任何變化，她頓了幾秒，深吸了一口氣，才鼓足勇氣接着問，“陸醫生說的是真的嗎？你讓我留在你身邊，是因為我魂魄的關系嗎？我的魂魄很強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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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常老板将她也列入貴客的範圍就讓蘇茶有些奇怪了，但那時以為是因為她和江鴻是一夥的緣故。但仔細想來，在江鴻沒有出現時，她就得到了常老板的重視，而另外兩個“貴客”，刀刀是饕餮，阿黎顯然也不會是凡人，她何德何能可以與他們相提并論？但如果确認她的魂魄異于常人，那也必須承認江鴻容忍她留在身邊的原因另有隐情，或許真的是像陸醫生說的那樣，他也是對強大魂魄另有所圖的妖魔，所以才願意留她這樣一個光給他添麻煩的凡人在店裏。

懷疑江鴻收留她的目的，并開口質問他仿佛是拿着一把尖錐刺向蘇茶的心，但如果不問，這尖錐就會變成一把鈍刀子，日複一日地折磨她。

江鴻“啧”了一聲，眼中有些不耐，但面上流露出更多的卻是無奈：“你是<十萬個為什麽>成精的嗎？”

蘇茶還是定定地看着他，沒有理會他的玩笑話。他攤手聳肩，一副不知道說什麽好的樣子：“一開始瞞着你，那不是怕你害怕嗎？哪想到你那麽不好糊弄，所以就不想再瞞着你了呗。不過也虧得你不好糊弄，不然你早被洗腦成功，等我回來你都該被消化幹淨了。”

蘇茶的眼神總算開始松動，江鴻趁熱打鐵，指着地上陸醫生的殘骸，語調誇張地說：“拜托，你不會相信一個□□吧？他專長就是制造幻覺、混淆視聽，他和你說的話有幾句是真的？”

蘇茶有過被他插科打诨哄騙過去的經驗，此時心中的疑惑一時難以打消，卻不由自主地點頭接受了他的說法，甚至忽略了他根本沒有回答關于她魂魄的問題。或許因為江鴻避重就輕的回答是她願意聽到的吧。

江鴻見她不再追問似是松了一口氣，忽然如夢初醒般低頭看着陸醫生的殘骸“啊”了一聲，頗為遺憾地說：“手下狠了，沒有菌菇湯喝，只有菌菇粉了。”

換了往日聽到這話的蘇茶可能會忍不住回嘴：說好的喂豬呢？怎麽變成自己喝了？你是豬嗎？

但此時她心裏頭亂糟糟的，根本沒留意江鴻在說什麽，扯了扯嘴角什麽也沒說。江鴻見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忍不住皺了皺眉，但最終沒有再多話。

回去的路上，恢複了正常形态的小明抱着許琳琳，江鴻和蘇茶并排走着，他沒話找話地和她解釋起陸醫生的來歷：“□□知道吧？吃了會産生幻覺的那種蘑菇。他這品種是邪乎了點，居然還給他修煉成精了，這麽些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不過他也是挺會打掩護的，居然選了精神科醫生的身份，配上他影響人心智的能力，那真是看上誰吃誰，本來沒病的人也活生生給他整出幻覺來。”

蘇茶聽了之後只是“嗯”了一聲，她不太關心陸醫生，倒是林梓讓她有些在意：“小明說我的前室友早就死了，你看出來了嗎？陸醫生說她是他的餌，還說想把許姐也做成餌。餌是什麽？”

33、餌 ...

“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起到替那個蘑菇引誘獵物的作用。餌會在他的操縱下接近獵物，獲取獵物的信任，和他裏應外合擊垮獵物的精神。”

人類的肉身能滿足陸醫生的食欲，人類的魂魄能提升他的修為，為了更好的吞噬、吸收, 他往往要在動手前徹底摧毀病人的自我，讓他們成為他的傀儡。餌的作用通常是在初期得到發揮, 也就是幫助他把沒有問題的人搞得疑神疑鬼，将正常人送進精神病院, 送到他的控制之下。

蘇茶聽着江鴻的回答點了點頭, 林梓在她身邊的所作所為差不多就是他說的那樣。林梓從一開始就無緣無故向她示好, 推薦她去看陸醫生，但其實那時候哪怕蘇茶沒有被伥鬼纏身, 和林梓在一起久了怕是也會出現幻覺, 最後也會落到陸醫生手上。在蘇茶住到冰淇淋店後林梓更是想法設法哄騙她不要再在店裏打工，到後來挑撥離間、故弄玄虛, 攪得她心神不寧，乃至最後和陸醫生配合着誘騙她去店裏結界最薄弱的地方, 趁機将她擄至醫院, 整個過程中處處是計, 就等着蘇茶這個獵物落入陷阱。

“你前室友應該在大學期間治療精神分裂時就被做成了餌, 她軀體的芯兒被吃空，魂魄被拘在這個空殼裏無法離開。不過由于蘑菇制造的幻覺，她應該是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就不是活人了。”江鴻停下瞄了眼蘇茶的臉色, “她差不多是一個有思想的标本，而且說實話，她本人的思想也很難說到底還存不存在，因為她的所為所想，也基本上來自蘑菇的灌輸，所以也不用為她故意騙你而難過。”

蘇茶在知道林梓身上的實情後對她更多是同情，倒沒有太多被刻意欺瞞哄騙後的憤怒和難受：“我和她其實交情一般……”

因為交情一般，因為不在乎，所以才無所謂。而江鴻對她隐瞞，一開始她也是無所謂的，但怎麽現在越來越讓她無法忍受？說實話他對她已經夠好了，光是數次救命之恩就無以為報，平時對她的關照更不用提，她有什麽資格要求他對她知無不言？有什麽立場指責他的欺瞞？蘇茶說到一半有些閃神，頓了幾秒才找回對舌頭的控制權：“沒什麽，你接着說。”

江鴻本挑着眉等她的下文，聽到這個後續也沒說什麽，如常繼續吐槽道：“其實要我說，他洗腦一個活人幫他騙人，不是比操縱一個防腐工作做的不是很好的标本要方便？”

他輕蔑地搖搖頭，滿是對陸醫生的不屑：“這種下等妖物，大概還是控制不住食欲，放一個食物在身邊估計把持不住。”

其實陸醫生在妖怪中哪裏是他說的那麽不堪，制餌不過是這種妖怪的獵食習性。且不提陸醫生的數百年道行，光是他潛藏于人類社會多年卻沒有被人類，甚至沒有被其他妖怪發現便少不了缜密的計劃。被他看中的獵物會在情況好轉後出院，其實只是他為了隐藏自己身份，不被牽扯進病人死亡所制造出來的假象，如果有人進行統計便會發現這個口碑不錯的精神科醫生手下的病人在出院後再度犯病并失蹤的概率很高，但又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這一切和他有必然聯系。在江鴻未出門時，陸醫生光派林梓前來，他自己甚至從未接近過冰淇淋店，這導致光見過林梓的小明和江鴻都被迷惑，沒有及時判斷出她的真實用意，畢竟林梓自己都被自己騙了，她并不認為她在害蘇茶，相反是真情實感地覺得她要救蘇茶出火坑，從這一點也可見陸醫生的狡猾。

要說他犯的唯一一個錯誤，便是低估江鴻。他不是不忌憚江鴻，只是沒想到他們兩個的實力差距竟懸殊到江鴻碾死他就和碾死螞蟻一樣容易。他只知道江鴻也是妖，但在S市卻不是多麽出挑的人物，他自诩實力中上，大概以為就算江鴻及時趕回來，他也是有籌碼和他談條件的，誰想到實際上作了個彌天大死，別說提升修為，多年謹慎經營毀于一旦，直接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到頭來還要被江鴻鄙視。

幾人回到冰淇淋店，幫蘇茶送信的大眼睛女鬼和大媽鬼還留在店裏沒走。小明當時雖然摸不清陸醫生的底細，但從她們混亂的表述中也聽出他不是善茬，要是發現她們通風報信可能會找她們麻煩，便讓她們暫時不要回醫院。此時見幾人完好無損地回來，大眼睛女鬼率先飄起來歡呼，還想拉着大媽鬼一起飄，大媽鬼礙于年紀關系想表現出長輩的矜持，但最後也被感染得腳不沾地，忽高忽低地地一起飄了過來。

這次要不是她們幫忙，小明大概還像無頭蒼蠅一樣抓瞎。陸醫生謀劃完備，帶走蘇茶時下手太快，小明追到後門時已經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他甚至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擄走了蘇茶，只能一邊沒有章法地尋找，一邊聯系江鴻讓他盡快趕回來。

蘇茶也十分感激兩個女鬼為她铤而走險，大眼睛女鬼看起來沒心沒肺，還能說可能是因為沒有充分意識到陸醫生的可怕之處，大媽鬼卻是在明知道陸醫生有多大能耐的基礎上仍主動為她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冒險，蘇茶向她道謝時想到若是她的母親沒有過世，大概看起來也和大媽鬼差不多年紀，眼圈不由一紅：“謝謝你們。”

“傻丫頭，哭什麽啊。”大媽鬼似乎是去世時間不長，總改不掉誤以為能和活人有肢體接觸的毛病，伸手想幫蘇茶抹掉眼淚結果又摸了個空，自嘲一笑，“你沒事就好，不用謝。”

蘇茶知道像她們這樣死後沒有去地府排隊投胎，又不是厲鬼的鬼魂，要麽是死于非命陽壽未盡，要麽是有心願未了故意躲着鬼差，于是提出幫她們完成心願來報答。大媽鬼猶豫了一下沒說話，大眼睛女鬼則一如既往的狀況外，雙手捧臉，眼巴巴地望着店裏的冰淇淋說：“我好想吃冰淇淋啊。”

蘇茶沒來得及開口，倒是一旁的江鴻沒忍住笑了出來，然後大手一揮道：“行，你想吃多少吃多少，管夠。蠟燭味兒的你應該會很喜歡，要不要試試？”

蘇茶看到大眼睛女鬼欣喜地原地飄了起來，一個激靈，側目看他，有所顧忌地壓低聲音說：“我沒有那麽多錢幫她随便買冰淇淋，你別瞎給人家許願。”

江鴻彎腰低頭湊近她，咧嘴露出大白牙一笑：“誰說要你買單了？”

“那算你的？”蘇茶稍微向後退了半步，半信半疑地問。

“嗯。”江鴻直起身，輕快地點了點頭，“算我的。”

蘇茶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輕易被他的行為左右情緒，但還是壓抑不住心底冒出的一絲絲雀躍，她可不可以認為他是因為她才應允大眼睛女鬼的要求？

“終于高興了？”

江鴻的聲音忽然又出現在她耳邊，熱烘烘的氣息鬧得她耳朵一熱，吓得蘇茶差點直接跳開，瞪着江鴻半天平複不了加快的心跳：“什麽啊？”

江鴻擡手指了指她的嘴角，笑容中帶着些許促狹之意。

蘇茶這才意識到，她方才沒控制好表情，嘴角揚了起來。她有些惱火，分不清是對自己，還是對江鴻，又有些因為洩露出小心思後的羞赧。她掩飾地撫了撫嘴角，絞盡腦汁想要轉移話題，倒真讓她想起一件挺重要的事，她焦急地抓住江鴻的手臂道：“糟了，你給我的護身符還在陸醫生那兒。”

醫院那邊不見了陸醫生，說不好會怎麽處置他剩下的東西，如果不盡早取回獸牙，到時候誰知道會流落到什麽地方。

江鴻見她這麽着急，還以為是什麽事，聽她說完不大在意地說：“這你不用操心，我會處理。”

需要江鴻處理的不止這一件事，陸醫生留下的爛攤子裏取回獸牙還真是最簡單的。首先是許琳琳，作為凡人有時候什麽都不知道也是件好事，江鴻處理掉了當天小明和她的通話記錄，讓她一覺睡到下午，給她造成去醫院救蘇茶時遭遇的恐怖經歷都是她身體不舒服時做的噩夢的錯誤印象，之後一口咬定蘇茶失蹤那幾天冰淇淋店沒開門是因為蘇茶和小明都回老家走親戚去了。許琳琳的直覺雖然告訴她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但她不像蘇茶對裏世界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不好糊弄，她理智上反而更容易接受符合表世界秩序的解釋。只是經此一事，她對江鴻的興趣卻沒那麽大了，她自己也覺得奇怪，但就是對他有了說不出的敬而遠之。

其次是林梓，在陸醫生死後，她的驅殼自然也無以為繼，被強行拘留數年的魂魄終于獲得了自由，不過苦了來給她收屍的人。她的屍體在短時間內腐敗到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程度，引起了調查非人類犯罪的機構的注意，于是沒多久阿纨又帶着兩個垂頭喪氣的徒弟來找江鴻的麻煩。

好說歹說加上貓薄荷伺候，總算送走了阿纨這個難纏的小祖宗，江鴻癱倒在店裏呈口幹舌燥、七竅生煙狀，好一會兒突然詐屍般彈起來，沖出店外指着一只路過的流浪貓，橫眉怒道：“小間諜！”

蘇茶驚愕地瞪着他，幾乎以為他失心瘋了。小明見狀好心解釋道：“整個城市的流浪貓都是阿纨小姐的情報網。”

蘇茶恍然大悟，城市的各個角落都不會缺少流浪貓的身影，難怪每次阿纨都那麽快查到他們頭上，而且開場都是說她有證人證明他們什麽時候和誰出現在了哪裏，她本以為這是阿纨使詐的小手段，原來她真的有證人，不，有證貓。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那章标題都變成了框框也是笑不出來_(:3ゝ∠)_陸醫生是迷/幻蘑菇，就算沒成精，這也是很危險的東西，這個故事也算有些現實意義吧，陸醫生就像毒/品，會對大腦造成不可逆的影響，會讓人失去原本的自我

我的屁話好像真的有點多哦_(:3ゝ∠)_小天使們不要嫌棄我好不好TAT

34、不太成功的新口味 ...

被江鴻指着的奶牛花色流浪貓莫名躺槍, 停下腳步，翠綠色的眼珠子瞪得溜圓，不服地仰頭沖他“喵嗷嗷~~”了一嗓子，大意是“你憑什麽罵貓”。江鴻也不知道向阿纨告密的是不是它，單純只是遷怒而已, 見它居然敢還嘴，又恐吓道：“以後別讓我在附近看到你, 你的小夥伴也不行，不準再監視我, 更不準和阿纨告狀, 不然把你們做成冰淇淋！”

流浪貓這回沒還嘴, 不過瞄準時機，在江鴻轉身回店時搶先一步, 在他推開門的瞬間超車擠了進去。

“你給我出來！”江鴻指着它靈活的背影喊道。

奶牛貓頭都不回, 小步子邁得飛快，颠颠地跑到一桌都是年輕女客人的位置, 繞着她們的腳蹭了幾圈，在她們喊着“好可愛”的叫聲中順勢躺倒, 露出毛茸茸的小肚子求撫摸。

江鴻上前和客人提出要趕流浪貓出去, 結果年輕女孩們紛紛表示還想再和它玩一會兒, 江鴻只能暫且作罷。

“狡猾, 太狡猾了。”江鴻靠在櫃臺前瞪一眼被摸得眯起眼睛的小貓，結果換來一個“你能奈我何”的挑釁眼神，于是搖着頭喃喃自語。

“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圍觀了江鴻沖出去警告無辜路貓結果被報複性纏上的全過程, 站在櫃臺後的蘇茶憋着笑說。

“什麽？”江鴻轉過頭。

“先撩者賤。”蘇茶說完後，掐準他翻臉的時機向後退了一大步，正好躲過江鴻伸過來要捏她臉的大手。剛從醫院被救出來時蘇茶因為種種原因和江鴻相處起來有些別扭，但後來她解開心結，如果沒有江鴻搭救，她現在墳頭草怕是都長出來了，他就算真的對她另有目的她也認了，再說目前為止他根本沒做過故意傷害她的事，倒是她老給他和小明添麻煩。她能夠踏入裏世界、留在江鴻身邊是緣分，這緣分能持續多久她左右不了，那不如坦坦蕩蕩地享受，何必瞻前顧後，自尋煩惱？想通這一點後，蘇茶便恢複了和江鴻的相處模式，無論他對她現在是何感情，她只知道這樣的日子讓她很開心，對從小走黴運的她來說不貪心幾乎成了習慣，所以這樣便足夠了。

江鴻聽她這一句損他的話，眼睛一瞪，也不服氣了：“我先撩那只貓是我賤，那你無緣無故來撩撥我又算什麽？”

蘇茶頭一歪，轉了轉眼珠，眯眼一笑道：“我這叫主持公道。”

江鴻被氣笑，搖着頭重複：“主持公道是吧？”

他一邊說一邊繞過櫃臺往蘇茶的方向走來，蘇茶見勢不妙，連連後退，對擋在她和江鴻之間的小明喊道：“小明，快攔住他，別讓他過來。”

江鴻沒說話，只是擡眼看了小明一下，小明就恭敬地給他讓道，同時嘴裏念叨着“我走不開，得招呼客人點單”，然後就笑眯眯地站在沒人排隊的收銀臺前，也不知道在糊弄誰。

“對不起，我錯了。”蘇茶雙手合十，虔誠地向一步步向她逼近的江鴻認錯。

“你不是主持公道嗎？認什麽錯啊？”江鴻将她逼至牆角，雙手抱臂，面上擺出讨教的神态說。

蘇茶完全被籠罩在他高大的陰影中，擡頭望着他使勁眨了眨眼，認真而誠懇地說：“我錯在沒有公正地主持公道。”

江鴻挑了下眉，似乎對她這個說法有點興趣，她忙又接着道：“我怎麽能幫一只素不相識的貓說話呢？這是不對的，我主持的公道如果不站在你這邊，就是不公正的，所以我錯了。”

江鴻的眉毛已經放下來了，他極力想維持面無表情的冷漠狀态以表示對蘇茶胡說八道的無語，但忍了幾秒還是破功，轉過頭一口白牙笑得掩都掩不住，不過扭過臉還是故意兇巴巴地對她說：“這種虧心話，也虧你說得出口。”

蘇茶以為這關算是應付過去，誰想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聽江鴻借題發揮道：“那既然你承認錯誤了，是不是應該将功補過一下？”

“啊？怎麽補過啊？”蘇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眉眼忍不住耷拉下來。

江鴻見她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心情倒是意外的非常好，咧嘴笑得頗有誘拐小紅帽的大灰狼的□□：“很簡單的，幫我嘗嘗小木他們新研發的口味就行。”

蘇茶一聽連連搖頭，但還是敵不過江鴻按住她肩膀的外力，被他推着去了員工休息室。

這次的新品是用江鴻出門找回的食材所制成，而他這次帶回來的東西有些特殊，說極為罕見倒也不至于，但要是用到冰淇淋裏，那誰知道是個什麽鬼效果？江鴻回來那天，蘇茶親眼看到他取出一個電閃雷鳴的玻璃罐子，裏面彙聚着一團黑壓壓的烏雲，其間時不時閃現紫紅、藍黑色的電光。他這次想用來做冰淇淋的，是天雷！

“虎哥被劈那回我就想試試了。”江鴻舉着玻璃罐子放到眼前端詳，被裏面的閃光閃了一下眼睛後皺着眉将罐子放下，“但那回沒經驗，沒收着，這回出去守了好幾個小妖怪渡劫才收到這麽點。”

那要是虎哥那回他成功了，虎哥是不是就不至于被打回原形了？蘇茶對渡劫的了解不多，但天雷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江鴻居然也能收為己用？他到底是什麽來頭？

小明的原形是商店裏最常見的塑料模特，蘇茶已經知道了，但江鴻是什麽，她還真看不出來。她試探性地提起過這個問題，結果江鴻語重心長地教育她說：“你也就是遇到我，換了別的妖怪，你一個人類貿然問這種問題，是非常沒禮貌的知道嗎？說不好還要被……”他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知道嗎？”

蘇茶捂住脖子點了點頭，但其實心裏明白他是不想說。既然他不願意說，她也給自己定下了不貪心的準則，那不問就是。

現在江鴻要蘇茶幫忙嘗新品，如果不知道他這回用了天雷當食材，她大概會很願意，但知道實情後總有些犯怵。

“快啊。”江鴻示意蘇茶不要再捧着冰淇淋光看不吃，“一會兒該化了。”

蘇茶看着手中紙杯裏灰撲撲一團，想不明白那天雷在罐子裏還挺奪目挺好看，怎麽做成冰淇淋之後反而賣相這麽差，讓她更加望而生畏。在江鴻的視線壓力下，她挖了一大口，如上刑場一般緊閉着雙眼送進了嘴裏。

首先沖口而入的味道有些奇特，不甜不苦，像是傾盆大雨噼啪落下時無處不在的雨水的氣味，伴随着極致的涼意讓蘇茶有種在吃雨水凍成的冰塊的錯覺，實在不是很好的體驗，緊接着像是有一道接一道的小閃電在口中爆開，比跳跳糖蹦跶得更激烈，每炸開一道閃電就帶來絲絲的甜意，最後冰淇淋被口中的溫度徹底融化，閃電也歸于平靜，只留下恰到好處的回甘。

“怎麽樣？”江鴻一直留意着蘇茶的表情變化，在她若有所思地睜開眼後，迫不及待地問道。

蘇茶有些苦惱，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次的新口味：“也不是不好吃，就是如果一開始的味道沒有那麽奇怪，可能會更好。”

江鴻聞言拿過她手中的紙杯，直接用她方才用的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裏。

蘇茶一驚：“那是我……”

“嗯，剛入口的時候是不太好吃。”江鴻沒給她說完的機會，将紙杯又塞回她手裏，轉身向菌人們所在的倉庫走去，“我去和研發人員說說，這次怎麽退步了？太有失菌人的水準。”

蘇茶拿着她和江鴻各吃了一口的冰淇淋，不知道是該繼續吃還是直接扔了，最後邊吃邊說服自己道：“不能浪費小木他們的勞動。”

第二天早上，蘇茶定的鬧鐘還沒響，她就醒了，撓了撓臉頰上發癢的位置，睜開眼看到出現在她枕頭上的小花，才知道原來她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小花撓醒的。

“怎麽了？”她見小花又跳又叫，指着門外要拉她出去，有些擔心發生了不好的事。

小花卻沒有回答，只一個勁拉住她的手指要她起來。蘇茶在她的帶領下出了自己房間，來到倉庫門前，正奇怪到底怎麽回事，倉庫的門突然自己開了。

門後站着江鴻，他對蘇茶一笑，往邊上讓了一步，道：“他們有東西要送你。”

蘇茶一聽，好奇地探頭向倉庫裏張望，雖然和小花、小木交往了這麽久，她還真從來沒見過菌人們工作的地方到底什麽樣。

只見倉庫裏俨然一個袖珍工廠，靠邊的架子被做成了員工宿舍，中間最大的區域井然有序地陳列着處理食材、攪拌冰淇淋的儀器和傳送帶，平時應該每個環節都能看到穿着潔白制服的菌人們忙碌的身影，但此時他們都聚集在一起，看到蘇茶的身影後發出了一聲歡呼，然後便見一把長刀從角落被他們以人浪的方式緩緩送到了她和江鴻跟前。

“他們最近忙着幫你打刀，都沒有心思好好研發冰淇淋，怪不得新口味失手了。”江鴻的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但其中又有些難以壓抑的興奮。如果沒有他批準，菌人們哪敢擅離職守替蘇茶打刀？

“我讓他們把獸牙鑲到刀柄上。”江鴻彎腰把那長刀拿起來，給蘇茶看了看刀柄，然後口中念決，長刀便縮小成獸牙大小，看上去像個裝飾品，“你學會口訣，這刀就可以随你心意變大變小，平時當附身符，遇到危險的時候還能當武器。”

江鴻又将刀變回正常大小遞給蘇茶，臉上難掩邀功讨好之意，這刀說是菌人們的禮物，倒不如說大部分來自他的授意。

但蘇茶的臉色卻在看清長刀的模樣後變得不太好看，她慘白着臉接過刀，仔細打量了一番，更加确認了一個事實。

這刀和她夢裏在追悼會上大開殺戒時用的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菌人們想打刀想很久了，終于有機會一展身手23333

35、相親的妖怪 ...

蘇茶手中的刀窄身薄刃, 纖長挺直，線條簡潔流暢，幽幽寒光随着她的動作在刀刃上流轉，刀柄纖巧，握起來很是趁手。雖然外表和她夢裏那把刀一樣, 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沒有了夢裏那種瘋狂的嗜血肅殺之意, 而是多了幾分厚重。不過這可能是因為手感不同所致，夢裏蘇茶用起刀來得心應手, 揮砍劈刺不費吹灰之力, 而現實中, 這刀看着輕薄，但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蘇茶光是舉了一會兒手臂就酸的不行, 更別提用它打鬥。

“不喜歡嗎？”江鴻見蘇茶面色陰晴不定地盯着長刀不說話，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些。

蘇茶趕緊搖頭, 但心中疑慮交加，也實在說不出喜歡, 只能擠出一個笑容道：“謝謝你們送的禮物。”

能聽懂人類語言的少數菌人聞言紛紛向同伴們轉述, 仰着頭等待回饋的菌人們知道蘇茶表達了對他們的感謝, 互相擊掌歡呼, 為他們又一次出色地制造出江鴻要求的物品而慶祝。江鴻看他們這麽高興的樣子，清了清嗓子，對其中一個白胡子老爺爺菌人說：“大家這幾天加班辛苦了, 今天就放一天假吧。不過明天開始，新口味還是要好好改進一下。”

白胡子老爺爺樂呵呵地點點頭，轉過身用菌人的語言對族人們轉達了江鴻的意思，菌人們一聽歡呼聲更大了，又唱又跳起來。蘇茶看他們從各自的迷你公寓裏拿出儲藏的食物，似乎是準備在空地上辦集體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