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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江鴻送她的刀為什麽偏偏長那樣就有了解釋。因為那刀是“她”的，而江鴻見過。

想通那個在追悼會上大開殺戒的夢也和“她”有關，蘇茶也算是明白為什麽平時遵紀守法的她會在夢裏做出那麽兇殘的行為。從這些為數不多的信息中，蘇茶得出的結論是“她”一定是個很殘忍的人，殺人不眨眼，又缺少同情心，不知犯下過多少殺孽，難怪成為“她”的轉世要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蘇茶苦笑一聲，連哭都哭不出來。所謂前世因後世果，可是這一世她就算算不上大好人，也不至于要平白受這麽多罪吧？她根本沒做錯事，憑什麽要她來承擔“她”的錯誤呢？

更糟糕的是，在夢裏“她”對自己的歸來看起來那麽志在必得，興許很快她就會不複存在，被“她”徹底取代。

54、吳阿姨 ...

過了幾天, 江鴻将長刀還給蘇茶時，原本她提起來頗為費勁的刀确實被改造得更适合她的臂力，運用起來更加自如。蘇茶揮舞了幾下，道了聲謝便将長刀縮小，又挂回脖子上。

江鴻見她收起長刀後就照常去工作, 沒有仔細查看或是詢問，暗自松了口氣。他讓菌人把鑲嵌在刀柄上的獸牙取了下來, 如果蘇茶問起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随着天氣轉涼, 客流量減少, 蘇茶很多時候都在發呆。現在她右手擦着桌子, 左手捏着脖子上的小長刀，腦中是方才江鴻把刀還給她時的神情。

他看起來有些緊張。蘇茶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有這種感覺, 但她也沒有問, 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她有些懶得問, 又有些怕問出口後得到的答案如她猜想的那樣糟糕，還不如糊塗一些, 反正不管她怎麽做結果似乎都不會有什麽不同。

一張慘白的大臉突然順着蘇茶手臂和身體之間的縫飄到她面前, 一雙無神的大眼眨巴兩下, 女鬼拉長語調, 故作怪腔道：“茶~茶~你~為~什麽~不~開心~？”

蘇茶沒被突然出現的大眼吓到，但是看到她仰面飄在桌子上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然後直起身說：“我沒有不開心啊。”

大眼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撅着嘴貼住桌子往上飄，在空中打了個轉，垂頭喪氣地說：“吳阿姨也不開心，你們都不開心，我也不想開心了。”

吳阿姨是上次和大眼一起幫蘇茶傳消息的大媽鬼，她沒有大眼那麽放得開，沒事就到冰淇淋店蹭吃蹭喝蹭香火，只是偶爾會來看看蘇茶。

蘇茶聽大眼提起她，想了一下，好像很長時間沒看到吳阿姨出現，大眼又說她不開心，不由好奇道：“為什麽這麽說吳阿姨？她最近是因為心情不好才不來店裏了嗎？”

大眼垂着頭晃了晃腦袋，也不知道是點頭還是搖頭：“最近有個讨厭的鬼差老是盯着吳阿姨不放，所以她都不能和我一起過來玩兒了。”

蘇茶意識到大眼這句話的嚴重性，放下手中的抹布，正色道：“大眼，那個鬼差為什麽盯上吳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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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願未了的鬼魂躲過來接它們的鬼差，逗留在人間，只要沒有對活人造成損害或是破壞陰陽秩序和平衡，事務繁忙的鬼差也很少會主動抓捕，畢竟耽誤了投胎，倒黴的是那些鬼魂自己。只有為禍人間的厲鬼，才會被鬼差盯上。

不過話說回來，心願未了、有執念的鬼魂本來就有一定概率變成厲鬼，蘇茶怕的就是善良的吳阿姨也在一念之差間變成了厲鬼。

大眼擡起頭，愣愣地看着蘇茶，歪了歪頭，忽然眼睛一亮，飄出了窗外，在奶牛喵面前蹲下，伸出半透明的手去摸它的頭：“小哞~我們又見面啦~”

蘇茶還以為她看到了什麽，原來是出去撸貓，她有些無語，但對大眼脫線的性格早有了解，所以也沒有太意外，只能無奈地跟出去，在她身邊蹲下，繼續問：“你告訴我吳阿姨最近為什麽被鬼差盯上，我請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貓的眼睛也能看到靈體，在小哞看來大眼大概和那些喜歡撫摸它的女生們沒什麽分別，它駕輕就熟地翻倒在地，等待大眼幫它撓肚皮。但是大眼并沒有實體，所以她的撫摸動作其實不能起到什麽作用，小哞在地上扭了幾下，不滿地擡起脖子沖她們二人喵喵叫了幾嗓子，意思是你們這些人類太不中用了。

“小哞你在說什麽呀？”大眼一點沒發現沒把小哞伺候好，還嘻嘻笑着和它玩鬧。

小哞看起來更生氣了，一人一貓一個笑一個嚎。蘇茶的話完全被淹沒，她來回看了看這兩個祖宗，伸手替小哞撓起肚皮，這下一方總算消停下來，大眼的注意力也被蘇茶引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那個鬼差為什麽非要找吳阿姨，可能因為他太讨厭了吧。吳阿姨那麽好，為什麽非要抓她呢？”大眼看起來很為吳阿姨忿忿不平，但很快又羨慕地看着蘇茶撸貓的動作，忍不住學着她摸小哞，卻什麽也摸不到。

聽起來吳阿姨最近并沒有發生大變化，但考慮到大眼不太靠譜，就算吳阿姨變成了青面獠牙的厲鬼，她說不定還能視若無睹地繼續和她做好朋友，蘇茶還是有些不放心，幹脆問明白：“吳阿姨沒有變成厲鬼吧？”

大眼停下手中的動作，瞪大眼睛看蘇茶，雖然她平時也像在瞪眼睛，但現在她的眼睛确實又比平時大了一圈，然後忽然她哈哈笑道：“茶茶你怎麽會問這種問題，吳阿姨怎麽會變成厲鬼呢？厲鬼哎，我變成厲鬼吳阿姨也不會啊哈哈哈哈。”

蘇茶不明白厲鬼這個詞為什麽會戳中大眼的笑點，但是看她這個反應，至少說明吳阿姨應該是沒出事。她總算松了口氣，她實在接受不了在她陷入絕境時伸出援手、像媽媽一樣和藹的吳阿姨也變成厲鬼。

“我還能吃冰淇淋嗎？”大眼笑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麽，收起笑容，滿臉小心，眼巴巴地望着蘇茶。

蘇茶給她的承諾是告訴她吳阿姨為什麽被鬼差盯上就請她吃冰淇淋，但是她答不出來，所以擔心蘇茶不請她吃了。蘇茶失笑，其實江鴻說過大眼想吃多少冰淇淋就有多少，她先前不過是順口哄她，哪想到這個單細胞的小女鬼還當了真。

給大眼拿了幾個冰淇淋，蘇茶看着她開心到飛起的樣子，也被感染得帶上了淺淺的笑意，有一瞬間甚至希望她也像大眼這樣容易滿足就好了，但下一秒她又不自覺地開始思考起吳阿姨的事。

想達到大眼這樣無憂無慮的境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蘇茶原本就答應過要幫助大眼和吳阿姨實現她們未了的心願，只是她們一直沒有再提起，她就以為她們不急。但現在吳阿姨不知道為什麽被鬼差盯上，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帶回地府去投胎，蘇茶要是想報答她就得趕快。于是在大眼離開前，她托她幫忙向吳阿姨帶話，問問有沒有她能幫上忙的地方。

蘇茶雖然擔心過以大眼歡脫的個性要成功帶話可能有些困難，但沒想到的是之後不僅吳阿姨沒來，連大眼都沒再出現。她不由懷疑是那個盯上吳阿姨的鬼差把她們兩個一起帶走了，其實她們要是能早日投胎自然是好的，但幫過她的兩鬼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她心裏總是有個疙瘩，但又不知道怎麽才能打探到她們的消息，只得向江鴻求助。

江鴻見她居然有心思關心其他人的安危了，也十分高興，覺得這是她要開始恢複活力的征兆，哪裏會不願意出手相助，但表面上還是忍不住要裝裝樣子，逗她幾句。

“鬼差啊，這事有點麻煩，我還真不認識鬼差。”

“你不想幫忙？”蘇茶知道憑他的人脈和實力，只有他不想，沒有他不能找到那個鬼差的道理，她本來就提不起什麽勁，聞言便灰了心，“那算了。”

“哎哎哎，誰說我不想幫忙了。”江鴻見她轉身要離開，不由急了，從沙發上坐起來，伸手拉住她，結果用力過猛，蘇茶又沒有準備，居然被拉得撲倒在他懷裏。

她盯着他的喉結看了幾秒，擡起頭望着他，一雙眼睛澄澈且沒有雜念，直直地望進他深邃的雙眼：“那你願意幫忙？”

江鴻盯着她的眼睛移不開視線，喉嚨一陣發癢，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好像蘇茶質疑他不願意幫忙是一件很離譜的事：“幫，我當然幫。”

蘇茶淡然地點點頭，從他懷裏離開，轉身回了自己房間，一點也沒有因為兩人意外的肢體接觸而尴尬，或者說她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有幾秒她被他抱在了懷裏。

江鴻在她回去後長嘆一口氣，往後一倒，後腦勺重栽倒在沙發上。他回味了一下扶着她腰的手感，纖細又柔軟，好像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被掐碎在他掌中。

他擡手捂住眼睛，不想承認他又動了歪腦筋。他對“她”的轉世動了心思，完全就是一個災難，不光是他自己接受不了，“她”也會鬧個天翻地覆。

不，“她”大概不會鬧，而是會瘋狂地嘲笑他，直到他羞憤而死。

江鴻嘶了一聲，猛地坐了起來。蘇茶現在這樣，不會是“她”已經複蘇之後故意在搞事情吧？但這個念頭又很快被他否定，他之前一直有所提防，況且就算“她”能騙過別人，但憑他對“她”的了解，只要“她”稍微露個苗頭，他立刻就能判斷出來，所以雖然他收回了對“她”誘導蘇茶的壓制，但至少目前，蘇茶還是蘇茶。

55、牛頭馬面 ...

江鴻确實不認識鬼差, 他為了隐匿自己在人間的行蹤，刻意回避和天界及冥界的官方人員打交道。但店裏的常客們卻有不少和地府有些交情，最後為兒子長期白吃冰淇淋而過意不去的貓頭鷹妖毛阿貓主動站出來，替江鴻牽線。

上古時期，貓頭鷹是西方天帝——白帝少昊座下負責将亡魂引渡到冥界的使者, 但天界諸侯紛争過後，四方天帝退位讓賢, 中央天帝逐步收歸各區域事務統一管理，到近幾千年, 白帝少昊轄區內的貓頭鷹也漸漸被鬼差取代, 不再參與冥界公務。

而毛阿貓就是那些被時代淘汰的貓頭鷹之一, 在成為一名保安前，他曾經擔任過類似鬼差的角色, 所以會認識地府的人也不奇怪。

而且他帶來和江鴻見面的, 還不是普通鬼差。

那天晚上蘇茶本來早早就睡了，半夜卻被一陣豪放的笑聲吵醒, 聽起來是江鴻和幾個人在店裏聊天。雖然江鴻平時挺能作，但從來沒有半夜鬧過妖蛾子, 蘇茶有些奇怪他怎麽會這麽晚還把人帶到店裏, 一時也沒了睡意, 索性起來看看怎麽回事。

她走出員工休息室, 外面走廊沒有開燈，但是有光從隔開店面和住所的門的間隙中透出來。她放輕腳步，走近門邊, 将門稍稍打開一條縫，從門縫中往外看。

這一眼看得蘇茶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從她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兩個高大的男人，那兩人背對着她，異常魁梧，看起來得有兩米多，但這并不是讓她吃驚的地方，讓她驚訝的是他們的頭，一個是頂着兩只尖角的牛頭，一個是鬃毛飄逸的馬頭。

店裏的燈沒有全打開，而且不知為何煙霧缭繞，昏暗而朦胧，配上西裝革履的牛頭馬面粗犷的說笑聲和他們面前色彩鮮豔的冰淇淋，有種詭異而荒誕的感覺。

蘇茶的眼珠動了動，又看到了穿着保安制服、不茍言笑的貓頭鷹妖，他旁邊是正和牛頭馬面說笑的江鴻。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他也不動聲色地斜眼看了過來，面上還在談笑風生，眼中卻沒什麽笑意，透着股睥睨衆生的傲氣。蘇茶意識到她在偷窺他們談事，被他這一眼看得心虛，趕緊将門掩上，準備回自己房間睡覺。

沒想到她剛轉身，江鴻居然推開門過來了。

“你看到他們了？我們在談吳阿姨的事。”江鴻将蘇茶攔下來，壓低聲音問道。

蘇茶點點頭，見他還沒有放她走的意思，不由道：“你撇下他們沒關系嗎？”

在蘇茶的認知裏，牛頭馬面應該是地府挺厲害的人物了，她怎麽也想不到毛阿貓看起來挺落魄，居然能幫他們搭上這樣的線，真是妖不可貌相。

江鴻看起來卻對牛頭馬面不甚在意，他瞥了一眼門板，無所謂地說：“沒事兒。”

他說完之後，兩人卻陷入了怪異的沉默。以前蘇茶一定會問東問西，比如阿貓怎麽會這麽厲害，牛頭馬面愛吃什麽口味的冰淇淋，但現在和她的活力一起消失的還有她旺盛的好奇心，江鴻瞥見她偷看，還以為她恢複了本性，扔下阿貓他們出來便是不想錯過解答她發問的機會，沒想到她雖然跑出來偷看，卻什麽都不開口問，讓準備了一肚子話的江鴻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

“什麽味兒？”牛頭抽動了幾下碩大的鼻翼，轉過頭向通往走廊的那扇門看去。

站在門後的江鴻耳朵微動，忽然捂住蘇茶的口鼻，将她推到牆邊，用自己的身形将她完全籠罩住，然後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蘇茶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做，但還是乖乖點了點頭表示配合。

“聞起來像是……”牛頭沒有因為那股味道減弱而放棄，還站起來向那扇門走去，結果被馬面一把拽了回來。

“哪有什麽味兒？這兒煙火氣這麽重，能聞出來什麽？”馬面橫了他一眼，眼中有些警告的意味。

牛頭沒回頭，沒看到他的眼神，也沒聽出他的暗示，還堅持不懈地指着蘇茶二人所在的方向說：“我好像真的聞到那位……”

一直不怎麽說話的阿貓突然擡眼看了他一下，幽幽道：“老馬說的對，煙火氣這麽重的地方，你想聞出什麽嗎？”

牛頭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二人都在阻止他多管閑事，他想到方才江鴻那摸不透底細的做派，也發現自己魯莽了，趕緊坐回位子上，又忍不住悄悄瞟了一眼那扇門，壓低嗓門，湊近馬面和阿貓說：“聚了這麽多煙火氣，江老板莫非是狻猊大人？不對啊，狻猊大人不是據說很愛幹淨嗎？”

阿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馬面則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老牛，你鼻子不好使，感冒了是不是？我看你應該少說點話。”

牛頭愣了一下，好歹是接住了他的話茬，咳嗽了幾嗓子道：“是啊，我最近是不太舒服，咳咳咳。”但說着卻往嘴裏送了一勺電光青桔味兒的冰淇淋，享受着天雷在口中炸開的酸爽口感眯起了兩只大眼，耳朵也惬意地抖了好幾下。

“江老板要找的鬼差我們兄弟兩個回去就着手調查，會盡快問出那兩個女鬼的下落。”

“多謝。”

“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客氣什麽。”

牛頭馬面和阿貓的對話陸陸續續傳入江鴻和蘇茶兩人耳中，但聽進去的大概只有蘇茶。而江鴻，馬面和阿貓他們反複提醒不讓牛頭亂說話，哪想他根本沒怎麽注意他們。

走廊裏只有從門縫透出的一束光，晦暗而寂靜，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蘇茶貼牆站着，江鴻離她很近，他能聞到她發間洗發水的香味，能看到她瑩白如玉的臉頰和脖頸。不再捂着她的口鼻後，他的手像是無處安放，一會兒撐在牆上，一會兒又叉着腰，終于在蘇茶有些犯困，流露出想回去睡覺的意思，側身要從他旁邊走開時，他忍不住擡手攬住了她的腰，将她攔了下來。

蘇茶腰間軟肉怕癢，不由在他掌中扭了幾下想躲開。江鴻在瞬間的懊惱後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轉過來面對着自己，手還是抱着她纖細的腰不放。

黑暗中兩人氣息相交，蘇茶終于意識到他的舉止很不合常理，心中慌亂起來，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想從他懷裏掙開，但反而讓原本只是松松環住她的江鴻用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同時他低頭伸了伸脖子，粗重的氣息幾乎要噴到她的臉。

蘇茶整個人都僵住了，頭往旁邊撇，低聲問：“你在做什麽？”

寂靜終于被打破，江鴻也從意亂中清醒。他的唇停在蘇茶的耳旁，他看到她的耳朵和脖頸都紅透了，他想咬一口她小巧的耳垂，但理智卻叫嚣着讓他冷靜，不要做出不可挽回的後悔事。

他垂下眼掩蓋眼中幽深不明的情緒，接着忽然笑了，在蘇茶耳邊輕佻地吹了一口氣，帶着十足的玩笑意味道：“你以為我要做什麽？”

蘇茶轉過臉看他，又羞又惱，看清他眼中的戲谑之意，怒道：“不要開這種玩笑行不行？”

他平時愛逗她沒關系，在這種事上開玩笑就太過分了。蘇茶既對江鴻沒分寸的舉動生氣，也對自己生氣，氣她居然有一瞬間還以為他也對她有不一樣的心思，氣她居然還癡心妄想他會和她表白。

江鴻像是被她的怒氣吓到，竟沒有立即反應，還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蘇茶更覺得他要取笑自己，使勁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得一個踉跄，向後撞到了門板上，然後她頭也不回地拉開員工休息室的房門，咚的一聲将自己摔到床上，臉埋在被子裏半天也不想翻身。

江鴻回過味兒來，靠在門板上，既因為蘇茶害羞氣惱的模樣而忍不住想笑，又苦惱這回的一時沖動不知該找什麽理由收場。他慢吞吞地踱進蘇茶房中，在她床邊坐下。

“走開。”臉沖下的蘇茶察覺到床墊的凹陷，沒好氣地對他低吼道。

江鴻沒有動，蘇茶将頭從被子中擡起來，斜眼怒視他。

“我還以為你現在和活死人一樣，應該不會害羞了。”他笑眯眯地看着表情鮮活的蘇茶，看起來很是欣慰，但說出來的話在她聽來十分讨打。

蘇茶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又将臉埋回被子裏。如果她不喜歡他這事可能沒什麽，但就是因為她對他有超出雇傭關系的感情，他卻沒把她當回事，能輕易開這種玩笑才讓她更加羞惱。所以就算他是為了刺激她的情緒才那麽做，還是讓蘇茶難以接受。

江鴻默默看了一會兒幾乎被淹沒在被子裏的蘇茶，聽起來有些受傷：“你剛才也聽到牛頭說聞到什麽味兒了吧，他是聞到了你，我身上煙火氣重，能掩蓋你的氣味，所以我才那麽做。”

“哦。”好像很有道理，但蘇茶還是不打算原諒他。

“你不生氣了吧？”

“不氣了。”不氣才怪。

江鴻還打算再說幾句，蘇茶卻猛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将他推出了房間：“我要睡覺了，你快回去陪牛頭馬面吧。”她低着頭說完這句話，看都不看他一眼，砰地一聲将門關上。

差點被夾到鼻尖的江鴻伸手摸了摸鼻子，悻悻地從她房門前走開。

56、青梅竹馬 ...

将江鴻趕出去後, 蘇茶又撲倒回床上，抓住被子捂住臉，将口中的亂叫悶在被子裏，腿也在床上亂蹬，沒蹬幾下又洩了氣, 因為在被子裏喊叫耗氧量太大，突然覺得好累, 于是翻過身，将臉露出來透氣。

她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人時, 覺得江鴻幫她大概是出于她的死纏爛打和對她倒黴經歷的憐憫, 讓她不敢有過多奢望, 甚至想過要是自己也是個妖怪就好了，這樣他們至少是站在同一水平線上。但當發現她其實不是個普通人, 江鴻收留她和她的前世有關, 她反而又別扭起來。他和“她”是什麽關系？他為什麽不告訴她真相？他雖然不像那些害人的妖魔鬼怪對她另有所圖，但也沒有她一開始以為的那麽單純, 這讓她更加難以判斷他對她到底是什麽感情。

蘇茶的眉頭不自覺地緊緊皺在一起，将被子蓋好, 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想趕緊睡着, 把這些事丢到腦後。但閉上眼, 腦中忽然出現黑暗中江鴻攬着她的腰，向她湊過來的情景，她的心又控制不住地狂跳起來, 她既忍不住幻想他親過來是什麽感覺，又羞惱自己有這種羞恥的念頭，又想一刀砍死他這個沒有正形的讨厭鬼。蘇茶發出一聲小小的哀鳴，将被子拉起來蓋住腦袋，她決定江鴻下次要是再開這種玩笑，總之先砍他一刀再說。

第二天一早，蘇茶本來都準備好無視江鴻，結果他居然沒到店裏來，也不在自己房間。熬到下午還不見江鴻的蹤影，她終于忍不住問小明：“江大師今天怎麽不在？”

小明有些詫異地轉身看她：“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老板和你說了，你們昨晚不是……”

蘇茶一聽他說昨晚，心慌不已地解釋道：“我昨晚只是看到他和牛頭馬面聊天，沒做別的。”

小明還沒從被打斷的驚訝中回過神，因為蘇茶莫名的慌亂感而愣了幾秒，突然像是醒悟了什麽，低頭掩飾了一下眼中的笑意說：“我知道你們沒做別的，我只是看到老板從你房間出來，所以以為他和你說了他今天出去解決吳阿姨的事。”

小明看到江鴻半夜從她房裏出來？估計就是她把他趕出去的時候。蘇茶頓覺頭疼不已，她要是先前不急着打斷小明可能還沒什麽，她那麽一說，反倒好像他們在她房裏做了什麽一樣，真是越描越黑。她有些尴尬地笑着點了點頭，幸好小明善解人意，不愛開玩笑，不然她真是無地自容。然而她一擡頭，卻瞥見小明偷看她，雖然他立即收回視線，但她還是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熊熊八卦之火。

蘇茶欲哭無淚，那麽善良淳樸的小明原來也難以抵擋八卦之魂嗎？人和妖之間真是一點信任也沒有了。

不過知道了江鴻的行蹤，蘇茶對他也沒那麽大怨氣了。江鴻為了吳阿姨的事半夜沒的睡覺，白天還在外奔波，她要還不給他好臉色，未免有點沒良心。

晚上打烊後，蘇茶還堅持不上床休息，想等江鴻回來，結果一等就等到了快十二點，她不由得開始坐不住，在員工休息室裏來回打轉。

蘇茶盯着手機上的時間，每一分鐘好像都過得特別慢。大眼幫她給吳阿姨帶話，結果一直沒回來，江鴻去找她們，結果也沒回來，不會是遇到什麽很麻煩的事了吧？江鴻那麽厲害，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吧？

自從外婆去世後，她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控制不住要胡思亂想，而解決辦法就是找人說話，她意識到自己越來越慌，幹脆打開房門，想去找小明商量一下。

誰想她剛走到走廊上，後門也開了，江鴻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似乎是在數落什麽人。

蘇茶正處于心潮湧動、擔心他安危的狀态，乍一看到他，完全難以壓制向他奔去的腳步，差一點就要投懷送抱，幸好看到他身後的大眼，才及時收住了擡手的動作。

“你……你怎麽才回來？”蘇茶改變姿勢為将鬓邊的頭發掖到耳後，擡起頭盡量保持表情的自然和語調的平穩。

江鴻看到她向自己撲來的勢頭，本來已經做好接住她的準備，不過手沒有她擡得那麽高，所以不太明顯，誰想她居然在他跟前止住了抱他的沖動，他不由有些小小的遺憾，但還是難掩笑意，露出一口大白牙，沉聲道：“那你怎麽還沒睡？擔心我嗎？”

大眼飄在江鴻正後方，但将腦袋歪了出來，猛一看像是江鴻長了兩個頭。蘇茶心虛地瞟了一下正對她緩慢眨眼、滿是好奇的大眼，嘴硬道：“誰等你了，我是擔心吳阿姨和大眼好嗎？”

江鴻可沒有問她是不是在等他，她這完全是不打自招。他也不揭穿她，抿住嘴想将唇邊的笑壓下去，只是十分受用地點了點頭，順着她說：“好，你是擔心吳阿姨和大眼。”

“對了，這次的事很難處理嗎？怎麽只有大眼跟你回來了？”

江鴻聞言收了收眼中的暖意和笑容，回頭看了大眼一下，嫌棄又無奈地皺眉道：“倒不是難處理，主要是她們不配合。”

蘇茶不解，江鴻繼續解釋道：“那個鬼差倒是容易找，牛頭馬面今早就把他拎來和我見面了。麻煩的是你這兩個恩人，不是那個鬼差把她們帶走了，而是她們自己藏起來不肯見人，吳阿姨到現在還躲着呢。”

蘇茶聽他的意思，似乎大眼說很讨厭的鬼差，并沒有對她們造成什麽實質的傷害，反而是吳阿姨自己的問題？

“她們到底為什麽要躲起來？那個鬼差是要強行帶她們去投胎嗎？”

大眼眨巴眨巴眼，像是不太滿意江鴻說話的語氣，這次不等他回答，搶先飄到蘇茶面前，認真答道：“那個鬼差超煩人的，我都和他說了吳阿姨不想見他，他還一直來纏着吳阿姨，連我都不放過，所以我們只好都躲起來了。”

吸了一口氣要回答結果被搶白的江鴻眼皮一耷拉，斜了大眼一眼，換了尋常小妖怪或是鬼魂被他這麽看一眼，大概要吓得屁滾尿流，跪地讨饒，但大眼是個少根筋的，她感受不到他身上兇悍的煞氣，也領悟不到他眼神中的不滿，居然還不怕死地看了回去，像是在問他沒事瞪她做什麽？

江鴻也不是沒用威壓吓唬過大眼，知道這招對她沒什麽用，不過好歹是讓她安靜了一下，讓他能搶回給蘇茶解答的話語權：“你別聽大眼瞎說。那個鬼差和吳阿姨是舊識，不過他去世的早，機緣巧合之下成了地府公務員，近些年才有機會來人間執行任務，一直想再見吳阿姨一面，和她敘敘舊。但吳阿姨就是不肯見他，你說這叫個什麽事兒？”

大眼腦子不轉彎，江鴻是聽那鬼差說的，面對他這麽強勢的大妖怪，那鬼差可能也沒有詳說，蘇茶卻從中聽出了一些隐情。她不知道自己猜的對不對，有些小心地試探道：“你說他們是舊識，是怎麽樣的舊識？他們是不是，曾經是戀人？”

江鴻這下也反應過來，他有些無語，了悟道：“靠，有一腿就有一腿呗，還和我說什麽舊識，我還以為他們就是關系比較好的鄰居呢，就說吳阿姨怎麽那麽扭捏。”

曾經是兩小無猜、兩情相悅的青梅竹馬，一個早早離世，另一個卻要遭受現世歲月的蹉跎，比當初陰陽兩隔更殘忍的事，大概就是死後相遇時一個還是風華正茂的青春少年，一個卻在相夫教子中褪去少女的風貌，成為了和藹圓潤的中年婦人。

吳阿姨應該寧願她在那個鬼差的心中永遠是那個鄰居家的小姑娘，而不是現在這樣的大媽模樣吧。

蘇茶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她曾經也擔心過，當她随着年紀增長逐漸變老，而江鴻還是如今的容貌，她會怎麽做？大概也會躲起來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白發和皺紋吧。她嘆了口氣，不知道該不該勸吳阿姨和她已經成為鬼差的竹馬見面。

江鴻雖然也大致能理解吳阿姨的想法，卻沒有蘇茶那麽多愁善感，他只是有些惱火這些人類都不和他講明白，含蓄來含蓄去，害得他今天白跑一趟：“他們要是早說，我把吳阿姨變回她年輕時候的樣子不就行了。”

在江鴻的威逼利誘和蘇茶的好說歹說之下，死腦筋的大眼終于松口，答應帶他們去吳阿姨的藏身之處。兩人一鬼來到一間網吧，雖然已是大半夜，但網吧裏還是有不少通宵達旦玩游戲的人。

江鴻看着那些沉迷于各種游戲的年輕男女，其中甚至還有小孩，搖了搖頭，一副為祖國的未來而擔憂的痛心疾首狀。蘇茶看了他一眼，懶得說他，也不知道誰天天窩在房間裏打游戲，還收了一群嬌滴滴的小徒弟。

“吳阿姨藏在這裏？”蘇茶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個個人頭和人頭前亮着的電腦屏幕，但看不到有鬼魂的存在。

大眼卻點點頭，示意他們二人跟她走：“吳阿姨留了門牌號給我。”

江鴻掃了一圈電腦屏幕，也沒有找到吳阿姨的蹤跡，不由嘆道：“你們兩個平時看着傻乎乎的，沒想到還挺會藏。”他見蘇茶還是不明白，又解釋道：“鬼魂可以理解成一種電波，可以隐藏在頻率相似的電波中，吳阿姨應該是通過電腦藏到了網絡中，而現在網絡這麽發達，想要找到她簡直堪比大海撈針。”

57、攻守互換 ...

大眼飄到一臺電腦前, 有些苦惱地歪頭看了看坐在電腦前操作着鼠标鍵盤、激動地對着耳麥喊打喊殺的男青年，不過她只猶豫了很短的時間，沒等江鴻和蘇茶開口問要不要幫忙，她就擺正腦袋說服了自己，面帶釋然的微笑, 一鼓作氣穿過那個擋她路的男青年，一頭紮進電腦屏幕中消失了。

被大眼穿透的瞬間, 那個男青年狠狠打了個噴嚏，然後完全控制不住地哆嗦了好幾下, 他奇怪地吸了吸鼻子, 不明白為什麽突然覺得很冷, 但注意力很快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