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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品性的人只怕會被他這無害小動物般的眼神迷惑，當真以為他多純真呢。

蘇茶一直默默聽着這兩人你來我往、裝傻充愣，她擡起頭審視了一眼向她尋求認同的花千樹，又望了一眼暴露出陰郁面目的江鴻。

眼前這兩個人，一個始終不肯對她說實話，一個從來都是滿口謊言，當着她的面打啞謎，簡直是把她當傻子糊弄。蘇茶心頭火起，眉頭一擰，沒好氣道：“我怎麽知道對不對？你問我我問誰？你們兩個是老相識，我可不是，別再和我套近乎。”

花千樹被她這怨氣和火氣混合起來幾近沖天的爆發嗆得一愣，也是沒想到她會突然翻臉，但很快又歡快地笑了出來，搖頭道：“你這無所顧忌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姚泱的□□。”

“姚泱？”蘇茶的眉頭越皺越緊，很快醒悟他的意思，“我的前世叫姚泱？”

“對啊。”花千樹滿面笑容地點了點頭，他眼風一轉掃過江鴻，作出稍顯困惑不解的模樣，“我還以為江鴻把你留在身邊，早就把姚泱的事和你說了呢，沒想到他竟然一直沒說，原來連姚泱的名字都沒告訴你嗎？真是搞不懂啊。”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江鴻為什麽不和蘇茶說姚泱的事？他就是因為知道，所以這話說的輕飄飄，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他在扇陰風點鬼火，挑撥離間的實質。

蘇茶很想問清楚江鴻為什麽不說，為什麽要受制于花千樹，但她也不想在明知道前方是花千樹挖的陷阱的情況下還不管不顧地往下跳。她是不如他們神通廣大，但她至少不想任人擺布。

“你不想知道有關于姚泱的事嗎？”花千樹興致勃勃地看着蘇茶等了半天，卻沒等來她的問題，于是忍不住又主動抛出話頭。

“我說過，我就是想知道施玉是不是我的前世，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她不是，所以我暫時沒有別的問題了。”蘇茶不假思索地坦然道。

花千樹準備好的說辭這下全無用武之地，他像是被噎了一下，一口不上不下的氣在他喉頭動了動，随後他的眼睛更亮了，堪比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喜地笑道：“你這樣的性子可比之前見你時謹慎乖順的模樣有趣多了，這才像是姚泱的轉世嘛！”

蘇茶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接話。

花千樹這回沒翻出什麽風浪，被找來店裏的唐柚帶走時還顯出幾分單方面的依依不舍，江鴻和蘇茶則是非常幹脆地送他出門，江鴻甚至恨不得一腳将他踹出去。

“施玉的事……”江鴻轉過頭剛開了個口，卻見蘇茶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轉身回到櫃臺後忙碌起來。

他擡腳跟了過去，又想說什麽，被蘇茶搶先一步道：“我想冷靜一下，有什麽話晚點再說吧。”

江鴻一怔，她的神情冷漠得有些可怕，他不是沒見過她生無可戀時絕望木然的狀态，但那不是針對他的，而現在她眼中的無視之意卻明白地指向他，這無法不讓他的心沉沉地往下墜。他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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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迫自己忙碌起來的蘇茶只有在全部心神都被其他事占據後才能不去想江鴻和她前世的事，只要她稍微閑下來一些就會莫名煩躁，先是會後悔一時賭氣放棄了從花千樹那裏探聽到江鴻不願意告訴她的真相的機會。但緊接着就會想到江鴻避開她的視線時的場景，蘇茶說實話很失望，不是因為發現原來江鴻也不是無所不能的而失望，而是因為他連一個共同面對的機會都不給她，他到底是怕她不能接受，還是自己不敢面對揭開真相的後果？今天她忽然看見了他的另一面，她意識到他不願意告訴她真相或許是因為他不願意面對曾經做出的選擇，也害怕做出新的選擇，寧願用逃避來應對，龜縮在一隅自認為安全的地帶。花千樹就是抓住了他懦弱的這一面才敢肆無忌憚地挑釁他，或許就像他說的那樣，江鴻也就是會吓唬人。

如果江鴻是這樣一個外強中幹的軟弱之人，她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還喜歡他。而如果她不再喜歡他、在意他，她前世和他是什麽關系還重要嗎？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蘇茶幾乎包攬了店裏所有的活兒，打烊後她往床上一倒，連洗漱的力氣都沒有，但明明累得要命，閉上眼睛她卻沒有立即睡着，大腦不受控制地活躍着。

她聽着耳邊自己的心跳聲，從她和江鴻初遇時他點着玻璃櫃推薦冰淇淋開始回憶，他們最初并不對盤，她是從什麽時候起動了心？是在一次次鬥嘴中，還是在他神兵天降般救她于水火之時，又或是他耐着性子陪她做一些無聊事的時候？

蘇茶深呼吸了一下，心髒有些發澀的疼。雖然江鴻總是騙她，可一想到要放棄喜歡他，她又難過得不行。

“咚咚”兩聲，随後江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睡了嗎？”

蘇茶沒吭聲，想着裝睡不理他。哪想江鴻雖然敲了門又問了話，卻是根本沒有等她回應的打算，直接推門進來了。

蘇茶被他闖進來的舉動吓了一跳，心頭火起，從床上坐了起來，抄起枕頭朝他砸了過去：“誰讓你進來了？”

江鴻一把抱住枕頭，順勢将拎着枕頭一角的蘇茶也拽了過來。兩人之間隔了個軟綿綿的鴨絨枕，蘇茶眼睜睜地看着枕頭被壓得一點點癟了下去，她離江鴻的距離也随之縮短，最後被他結結實實地圈在了懷裏。

江鴻的氣息撲面而來，蘇茶這才回過神，掙紮着想将他推開，無奈跟推在鐵板上一樣，江鴻紋絲不動。

“你放開我。”

“我有話要說。”

兩人幾乎同一時間開口，蘇茶又推了他一下：“那你先放開我。”

江鴻卻将手又收緊了幾分：“你先聽我說好不好？”

蘇茶力氣不如人，只好妥協，認命地靠在兩人之間的枕頭上。因為離得太近，又有枕頭阻擋視線和聽覺，所以她并不能看到江鴻的表情，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悶悶的：“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姚泱的事。之前你在火車上昏迷，就是因為她蘇醒了。”

蘇茶的身子一僵，随後只覺遍體生寒，原來姚泱已經複蘇過了？

81、四兇 ...

“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她還會再出現嗎？”蘇茶被江鴻箍得無法動彈, 但勉力扭動起腦袋，她至少想看着他的臉說話，不想只能面對着枕頭。

江鴻卻擡手撫上她的頭發，輕輕将她按住，沉聲道：“別擔心, 只要你的意識不再崩潰，她就不會出來。”

感受到蘇茶緊繃的脊背有松弛下來的意思, 他的語速和語氣也放緩了一些：“我沒有和你說姚泱的事，是怕你知道了會害怕。”

蘇茶一聽這話先是不服, 但再一想, 江鴻說的不無道理, 如果她不知道姚泱出現過，自然不會擔心她會不會徹底取代自己, 但如果知道了, 就算得到江鴻的保證，也難保不會胡思亂想, 平添煩憂。

她雖然忍住了反駁的沖動，但考慮到江鴻還是有撿好聽的說、給自己開脫的嫌疑, 還是小聲地哼了一下, 不過這從鼻腔裏冒出來的小動靜聽起來是威力不足, 軟糯有餘, 倒更像是在撒嬌。

江鴻隔着枕頭聽到這一聲，心間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一下似的，又癢又酥, 但想到後面要說的話，他又完全輕松不起來，最後只能悵然地嘆了口氣，勉強纾解了一下胸口悶悶的堵塞感才又道：“還有一個原因，是姚泱的事解釋起來很複雜，我一直沒想好該怎麽和你說。我沒想到你會把施玉和你的前世聯系起來，但就算我早知道會是這樣……”

就算他早知道是這樣，他大概也會猶豫要不要和蘇茶說清楚姚泱和他之間的糾葛。

江鴻小心的語氣和說到一半的停頓讓蘇茶察覺出他的忐忑，這兩個字出現在他身上無比的違和，從相識以來，他會暴躁，會兇橫，會陰沉，卻從不曾在蘇茶面前表現出過惶惶不安，好像從來沒有什麽他無法解決的事。但就是那樣無往而不利的江鴻，現在卻好像一個小心翼翼地捧着破碎瓷器的孩子，手足無措又如履薄冰。

蘇茶的心不由一軟，她微微擡了一下手，江鴻以為她又要掙紮，正想阻止，她卻猛然利落地環住了他的腰，兩人的姿勢從他将她圈在懷裏變成了擁抱。

“你喜歡我對不對？”蘇茶不知道如果沒有擋在兩人中間的枕頭當緩沖，她還有沒有膽子這麽直截了當地問出這個問題，但江鴻話中透露出的信息又給了她極大的勇氣，他的動作和語氣無不表達着他非常在意她的感受，否則不會遲疑，也不會表現得如此小心。

蘇茶遲遲沒有得到回應，她的腦袋又不安分起來，妄圖突破枕頭的阻礙，一覽江鴻的神情，但這次她沒動幾下，別說看到他的臉，頭都沒擡起來就被他一把按回去，牢牢地壓在枕頭上。

“不要動。”這一句江鴻是用氣音說出來的，聽起來比平時更低沉暗啞，但有些急切，又有些經過壓制後的顫抖。

“我……”他開了個頭又停了下來，嗓子眼像是塞了棉花一樣，吐起字來異常艱難。

蘇茶感到他的手又多用了幾分力，不知道是這個原因，還是因為過于期待江鴻的回答，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我……”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蘇茶在江鴻又一次停下後終于耗盡了肺裏所剩無幾的空氣，臉漲得通紅，實在沒辦法再等他磨蹭下去。

江鴻一驚，連忙松手，兩人之間的枕頭啪的一下落了地，蘇茶猛吸了一口氣，一時頭暈目眩，搖搖晃晃地靠到床邊坐了下來。

“沒事兒吧？”江鴻在她旁邊坐下問道。

蘇茶閉着眼睛沒說話，他不由緊張地湊了過去，她此時突然睜開眼，猛地拉住他的雙手不讓他有逃開的機會，雙眼亮閃閃地望着他，有些好笑地說：“你不會是因為害羞所以說不出口吧？”

江鴻的眼中出現了一瞬的慌亂，但下一秒就被壓了下去，同時他嘴硬道：“怎麽可能？”

“那你就是不喜歡我咯？”蘇茶一把甩開他的手，佯裝生氣，“雖然我很喜歡你，但要是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人所難。”

江鴻聽到那句“很喜歡你”，心頭甜滋滋的，嘴角也有些難以抑制地想往上揚，可現在蘇茶越是表現出對他的喜愛，他就越擔心她在了解真相後會厭惡他，于是面上的神情就扭曲起來。

先前有枕頭擋着倒也算了，此時蘇茶可以毫無阻礙地觀察江鴻的反應了，卻發現還不如看不到省心：“你這是什麽表情？”她被他那痛苦糾結、似笑非笑的神态惹得心生懷疑，莫非她真的自作多情了？

江鴻轉過頭，側對着她，決定還是先把姚泱的事說清楚，否則若是在此之前他們先确定了關系，蘇茶說不定會更讨厭他。

“我說過姚泱的事很複雜，你先聽我說完，再考慮喜不喜歡我吧。”

蘇茶被他異常低沉的語氣弄得也沒了別的心思，也聽出他想說的事的嚴重性，于是點了點頭，不再插話，給了他充分的述說空間。

“我之前和你解釋花千樹的身份時，提到過四兇這個說法，他是其中的窮奇，而我是混沌，姚泱則是梼杌，加上我們之前在星期六飯館見過的那個小饕餮的母親雲桃，我們四個就是所謂的四兇。”

蘇茶微微瞪大了眼睛，最初得知花千樹的身份時她還感慨過他大有來頭，但這麽顯赫的來歷一個接一個砸了過來就好像沒那麽稀罕了，連得知自己的前世也是能和江鴻等人相提并論的存在也沒有特別震撼，只是有些難以描述的不真實感。

江鴻等她消化了一會兒這些信息，又接着道：“你從花千樹騙死人不償命的德性也能明白四兇不是什麽好名號，我們會被并列放在一起，自然都不是什麽善類。”

說起他們幾個，用到的無不是兇殘蠻橫、驕縱跋扈、喜怒無常等形容，而姚泱，即使在同為四兇的江鴻看來，也屬于瘋的不是一般厲害的類型。

“花千樹懲善揚惡，雲桃暴食無度，但他們兩個的行為好歹算是有跡可循，姚泱卻是一個無所顧忌的人，你根本不知道她在乎什麽不在乎什麽，所以她會做出什麽來完全不可控。”江鴻緊皺着眉頭說出這番話，顯然是聯想到了一些有關于姚泱的，讓他不太愉快的回憶。

蘇茶見他提起姚泱是這個态度，再想到江鴻和花千樹的關系，有些明白他為什麽不願意提起姚泱了。他們兩人別說合不合得來，只怕沒少結怨。

但如果光是互相看不順眼，江鴻也沒有必要這麽回避吧？蘇茶心中又産生了新的疑問，緊接着就聽江鴻道：“你猜為什麽四兇中唯獨姚泱被打入輪回？為什麽她的所有轉世都要深受人間種種苦難？”

這個問題和蘇茶切身相關，她從小到大的倒黴經歷充分說明了作為姚泱轉世要遭受的莫大痛苦，雖然她也很不服，她明明什麽也沒做錯，卻要承擔姚泱造下的孽。她吸了一口氣，想到她數次夢到成為姚泱時，那種樂于看到旁人受難的殘忍心态，嘆道：“因為姚泱殺了太多人，需要贖罪嗎？”

江鴻聽到這個回答，眼底浮現出一種深沉的苦意，他搖了搖頭，有些躊躇不定，但最後還是艱難地開口道：“明面上的說法是這樣，但要說殺人，花千樹殺的不會比姚泱少。說實話作為四兇，我們哪個的手也不會幹淨。”

蘇茶不解，她是從之前江鴻和她解釋過的因果角度來猜測姚泱為何會陷于輪回之苦，但如果不是因為要彌補過錯……她皺眉思索了一會兒，腦中靈光一現，再看向江鴻時忽地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嘴唇抖了抖卻不願意說出她的猜想。

江鴻的目光中滿是悲哀，苦笑了一下，替她說了下去：“你想到了吧？姚泱會被投入輪回，你會經歷那麽多不幸，花千樹會等着看好戲，都是因為當初是我們兩個挑唆姚泱成為試探新任天帝的出頭鳥。”

四兇除了一樣殘暴外，還各自有一些不同的特性，花千樹愛說謊，雲桃貪吃，姚泱瘋癫，而他則是自私。因為自私，在發現他們幾個的魂魄被繼任天帝觊觎後，他考慮的都是因為他曾經在天界諸侯紛争時期稱過帝，他如果站出來質疑一定會首先被拿來開刀，于是便聯合花千樹，想方設法讓不知情的姚泱出聲反對繼任天帝，想着以她一貫的驕縱張揚作風，又是前任天帝的孩子，做出這種事并不值得奇怪。

他這麽做一來為了試探新天帝對他們的态度，二來也想看看他到底想用他們的魂魄做什麽。最後試出的結果是新天帝尋了姚泱曾經在人間犯下屠村殺業的錯處，将她的肉身封印，魂魄投入輪回，飽嘗人世苦難。

在這之後他和花千樹發現他們所做的毫無意義暫且不提，但無論如何，江鴻都可以說是造成蘇茶如今境遇的推手。

82、表白 ...

江鴻從來沒想過, 在很多很多年之後，他竟然會愛上姚泱的其中一個轉世，會因為曾經的自私而備受折磨。大約這世上之事當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哪怕他不必受輪回之苦, 也脫不了冥冥之中的昭昭天理。

他最初會出手救下被伥鬼纏身的蘇茶，當然是有一些對姚泱的愧疚, 但更多的卻是物傷其類，看不過去曾經那麽強大驕傲的姚泱落難至此。那個時候他并沒有把蘇茶和姚泱區分對待, 更加想不到會在日後的相處中對蘇茶動心。而他每多喜歡蘇茶一分, 就越無法面對她從小到大所遭遇的不幸和他脫不了幹系這個事實, 但越往下拖，又越沒有勇氣面對蘇茶得知真相後可能作出的反應。

換了曾經為了一己之私可以不擇手段的江鴻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這個境地, 過去的他根本不會讓一個會害他暴露行蹤的人留在他身邊, 誰也比不上他自己重要。他一貫自诩不愛管閑事，說白了是怕管閑事會拖累自身, 但在和蘇茶的相處的過程中，他卻一次又一次做出改變, 他開始不知不覺地管起她在意的小事, 會願意為了讨她歡心做一些曾經在他看來是無用功的事, 為了救她甚至暴露行蹤也在所不惜。

自私讓他冷漠和懦弱, 然而和自身安危相比，不知從何時起，他更害怕失去蘇茶, 但同樣因為蘇茶，他也無法再接受自己的自私懦弱。他已經拖了夠久了，不管結果如何，他必須向她坦誠，他們之間需要一個了斷。

“如果不是我利用姚泱，你不會遇到這麽多不幸，不會被人叫做掃把星，你的家人也不會……所以如果你因此怨我，恨我，我都可以理解。”最困難的部分說出口後，再往下說似乎沒有一開始那麽困難了，江鴻小心地将視線轉向蘇茶，想要從她臉上找出哪怕一絲對他的諒解，他知道在拖延欺瞞了她這麽長時間後，期待她立即接受他是一件很不要臉的事，但他又根本控制不住心頭那一點堪稱卑微的期望。

蘇茶在聽他親口說出她想到的那個可怕猜測後，反倒好像冷靜下來，不光是表情上沒什麽太大變化，心裏也沒有太多激烈的念頭，甚至還有些想笑，只覺得這一切真是太荒誕了。

什麽四兇，什麽天帝，在大學畢業之前，她可是一直堅信自己只是一個比較倒黴的普通人啊。她喜歡江鴻也是作為一個普通人的喜歡，他不願意表達她就争取，他如果實在不喜歡她，她也沒打算強求，從沒想過會被牽扯到這麽高深難解的愛恨糾葛裏。

她皺着眉搖了搖頭，竟一個沒忍住，不自覺地笑出了聲，但笑了沒一會兒，心裏又一陣排山倒海般的難過，兩邊嘴角向下一撇，眼睛瞬間就紅了。

她立即擡手捂住臉，不想讓江鴻看到她的眼淚，然後又彎下身子，将雙手手肘撐在大腿上，兩只手掌撐在眉毛上搭了個屏障，不讓江鴻看到她的表情。

江鴻看不懂她的反應，心下更加忐忑，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說：“如果你需要冷靜一下，我可以先出去……”

蘇茶刷地一下直起身，臉頰上淚痕清晰可辨，一顆晶瑩的淚珠還挂在眼睫上，但她眼中已被怒火占據，兩道細細的眉毛一橫，擡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同時又是兩滴眼淚落了下來，她又氣又委屈地說：“做人怎麽能壞成你這樣？話說了一半，你現在跑了算什麽意思？”

江鴻見她生氣不知為何反倒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但看她掉眼淚又心疼不已，忍不住想替她擦擦眼淚，手擡到她臉旁，還沒等碰到她的發梢就被啪的一下打開了。

“別碰我。”

江鴻擡手做投降狀：“好，不碰你，都聽你的。”

蘇茶的神色卻沒有因為他的言聽計從而好轉，看起來還更憤怒了，她喘了幾下粗氣，似乎連看江鴻一眼都能增加她的不忿，幹脆移開了目光，翻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她沒說話，江鴻便老實安靜地等着。蘇茶緩了好一會兒，語氣稍微正常了一些，聽起來是願意和他好好溝通了：“你一直不肯對我說實話，就是因為擔心我得知真相後會恨你嗎？”

江鴻的喉頭動了動，過了幾秒才低沉地應了一聲，似乎那一聲“嗯”需要極大的力氣。

蘇茶橫了他一眼，氣道：“你是應該這麽擔心。”

老實說，她都不知道是更氣江鴻騙了她這麽久，還是氣他利用了姚泱，間接導致她的不幸，又或是他事到如今還有逃避的想法。但看到江鴻被她刺激後低落不已的神色，她又有些不争氣的于心不忍。

“你……”蘇茶再開口時，怒火不再猛烈燃燒後，喉間又有些哽咽之意，她盯着江鴻看了一會兒，眼中的情緒十分複雜，最後難掩惆悵地說，“你說我可以怨你恨你，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姚泱沒有入輪回，這世上就不會有我這麽個人存在了。”

江鴻不是沒想過如果他當初沒有坑姚泱會怎樣，不管他會過得比如今好還是壞，有一點可以确定的是，蘇茶這個人是不會出現了。所以他一方面後悔坑了姚泱，一方面又有些慶幸，否則他就不會遇到蘇茶，但要居功卻也是萬萬不敢的。

此時聽到蘇茶這麽說，江鴻心頭一喜，以為她這是肯原諒他的意思，但還沒來得及流露出來，又被蘇茶從地上撿起的枕頭打了個正着。

“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什麽不早點說？”蘇茶一邊舉着枕頭照着江鴻的頭臉使勁抽，一邊氣喘籲籲地喊道，“你要是早點告訴我，你是害得我這麽慘的罪魁禍首，我才不會喜歡你！”

江鴻不敢反抗，連叫喚都不敢，只狼狽而小幅度地躲閃了幾下，默默承受了蘇茶大部分的攻擊。

“早知道你這麽讨厭，我一定有多遠躲多遠！”蘇茶一邊大喊一邊抽打江鴻，沒一會兒就耗盡了渾身的力氣。她将枕頭往地上一丢，自己重重地往床上一坐，過了幾秒又是生氣又是委屈地哭喊起來，但這一次氣的卻是她自己，直喊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哪有什麽早知道，我現在就是喜歡你怎麽辦？我真的好喜歡你，哪怕你說是你害了我，我竟然還給你找理由……你真是太讨厭了！”

蘇茶捂着臉哭出了聲，江鴻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摟進了懷裏，拉開她擋住臉不讓他看的小手握在掌中，看到她滿臉的淚痕，眼圈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泛紅，一開口，嗓子低啞得連他自己都差點認不出：“我也好喜歡你，你生我的氣也好，恨我也好，我都會一樣喜歡你。”

“不。”他頓了幾秒，在她耳邊柔聲道，“我愛你。”

蘇茶不知道是因為他噴在她耳朵上的熱氣導致的，還是因為他說的話所致，總之她清楚地察覺到，她的臉一定紅了，不光是臉，只怕她現在是從耳朵紅到脖子根，跟一只煮熟的蝦子似的。

江鴻聽她止住了哭聲，扶着她的肩膀，輕緩地在她頭頂落下一個溫熱的吻：“生氣難過的話就打我好了，不要和自己過不去。”

蘇茶只覺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被他親過的地方，她的呼吸好像又不暢起來，腦袋抵在江鴻胸前，憋了半天悶聲道：“說好不碰我呢，你又騙我。”

江鴻從她的話裏聽出了幾分嬌嗔的味道，嘴角有些想往上揚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一副當了真的語氣道：“那我松手了。”

“不準。”蘇茶忙擡起雙手環住他，不給他松開的機會，“還有以後不準再騙我。”

江鴻低頭看了一眼埋在他懷裏的小腦袋，毫不猶豫地“嗯”了一聲。

蘇茶擡起頭，因為他答應得太輕易又太痛快而有些狐疑地望着他。江鴻這回解開了最大的心結，不再有所顧忌，坦蕩地和她對視，直到她眼中的懷疑逐漸消弭，他終于欣慰地露出一個微笑。笑過之後他深邃的目光順勢下移，落在了蘇茶粉嫩如花瓣的嘴唇上。

他微微垂下眼簾，向她湊了過去，然後吻到了她的手背。

蘇茶擡起另一只手，用指尖頂着他的肩膀将他推開一些，義正辭嚴道：“我還沒說要接受你呢。”

江鴻眼中的光一黯，點了點頭，松開了放在她腰間的手，垂下頭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他沉吟了片刻，正要開口，剛一擡起頭，眼前一花，回過神時蘇茶溫軟的雙唇正印在他嘴上，她竟主動撲上來，踮起腳吻住了他。

但江鴻剛要回應，她又飛快地退了回去，只留他微微伸着脖子，依依不舍地回味着那一瞬間唇齒間的清甜馨香。

“你不是說……”江鴻舔了一下嘴唇，再睜開眼看向蘇茶的眼神變得有些危險。

“是啊，我是說了我沒還接受你。”蘇茶卻毫無畏懼地看了回去，理直氣壯地答道，“但沒說我不能親你啊。”

83、乳牙 ...

江鴻上前一步, 伸出手想将她撈進懷裏，但又被蘇茶敏捷地躲了過去。

蘇茶臉頰微紅，翻身躺回床上，迅速鑽進了被窩裏，眨巴了兩下露在被子外的眼睛, 沖他擺了擺手說：“你可以退下了。”

江鴻剛才見她那麽大膽撲上來啃他，還以為她真是個不知道害羞的, 此時見她故作鎮定的模樣心中暗自好笑，但面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他不僅沒有依言離開, 反倒一步跨到床邊坐下, 左手撐在蘇茶腦袋邊, 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臉上。

蘇茶看着他越來越近的臉，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但還是死撐着不閉眼, 只是沒忍住吞了下口水，稍許暴露出了她不太純潔的思想和期待。

江鴻慢慢彎下腰, 直到兩人的鼻子都快撞上才停下。蘇茶被他稍顯迷離的眼神和身上熾熱的氣息烘得腦子都不太轉了，一開口竟有些結巴, 聲音也又小又軟：“你、你要做什麽？已經很晚了, 你還、還不回去？”

江鴻終于忍不住咧嘴一笑, 燦若寒星的雙眼中褪去意亂情迷, 浮現出促狹的笑意，同時他的右手将地上的枕頭撿了起來：“你睡覺不需要枕頭的嗎？”

蘇茶斜眼看了下他手中的枕頭，臉刷的一下變得通紅, 但嘴上還是不肯承認她剛才想歪了江鴻的意圖：“那枕頭都弄髒了還怎麽睡啊？”

江鴻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後動手将枕頭上的枕套扒了下來，配合着蘇茶沒有拆穿她：“換個枕套不就行了。”

蘇茶見狀點了點頭沒說話，等江鴻換好幹淨的枕套，又來到她床邊要幫她放好枕頭時主動坐起來了一些，兩人間的距離又一下拉近。這回江鴻不等她有所反應，搶先向前一探，親了她一下，然後眼中含笑，又有些得意地望着她不說話，好像終于扳回一城似的。

蘇茶差點被他氣笑：“又不是比賽，哪有你這樣的。”

江鴻看起來卻還是得意洋洋的，主要是心頭的喜悅壓都壓不下去。雖然今天只是偷了個香，他還十分意猶未盡，但總不好太過猴急，以免吓到蘇茶，于是幫她把枕頭拍軟後就準備離開。

不過江鴻摸到門把手上時突然想起件事，又折返回來在床邊坐下。蘇茶一臉無語地看着他，只見江鴻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個眼熟的小物件，她定睛一看，原來是那曾經充當了她不短時間護身符的獸牙。

她一愣，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獸牙，疑惑地擡眼去看江鴻。不等她發問，他就主動坦白從寬起來：“之前你不是因為外婆去世而……”

他本想說她那回看起來完全是不想活了，但臨到嘴邊又覺得有些太直白，便改了口：“而有些低落嗎，因為覺得自己的人生完全無法由自己掌控是不是？所以我就想……”

“想什麽？”蘇茶還是不能理解他偷偷取走獸牙和她失去活下去的欲望有什麽關系。

江鴻對她嘿嘿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但很明顯看起來有些尴尬：“我當時是想，如果能讓你稍微獲得一些姚泱的力量，說不定你就能因為感到可以重掌人生自主權而找回活下去的動力和希望。”

不過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完全是個馊主意。

蘇茶結合他的表情消化了一下這話的意思，忽然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簡直想一巴掌把他從床上呼下去：“也就是說，之前在火車上姚泱之所以會複蘇，是因為沒有了獸牙壓制？”

江鴻有些遲疑地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蘇茶又猛地坐起來推了他一把，幸好他早有準備才沒有一屁股坐到地上，他一只手便能攥住她的兩只小手，小心地辯解道：“也不能說完全是因為你沒有戴着獸牙的緣故，這獸牙能阻斷你的魂魄和姚泱的肉身之間的聯系，可以防止你誤入冥界，但要說完全壓制她，不讓她出現也有些玄。上次主要還是因為你的意識崩潰，姚泱才會蘇醒。”

蘇茶白了他一眼，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過去的事就算了，但你以後不光不準騙我，更不準再背着我搞小動作。”

江鴻忙點了好幾下頭，心頭懸起的石頭總算都落了地。之前因為如果要說明他為什麽偷偷取走獸牙，就肯定要解釋姚泱的事，而且因為他剛剛壓制過姚泱，她一時半會兒估計難以冒頭，所以他也拖着沒說，這回可算是全都交代明白了。

“對了，這獸牙到底什麽來歷？”蘇茶在江鴻替她戴上獸牙時好奇地問道。

江鴻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直到調整好獸牙繩子的長度，幫蘇茶系好繩子，他才支支吾吾地答道：“那什麽，那其實就是我……我換牙的時候……”

這一直被蘇茶當成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