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承心

承銘果然很适合寫那種懸疑驚悚小說,路障、岩洞擺設是他與李京梧一手操辦,力求恐怖、陰森,達到人人尖叫的目的。

但是,這位著名的作家在他布置的洞口裏死命拉扯我的衣擺,身子顫抖表現的極為懦弱,可那雙眼兒含笑,看不出哪裏驚慌。

真愛演!

我被他搞得不耐煩了,揚起手掌啪啪啪重重的三下,他痛不痛我是不知道啦,不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承銘皮糙肉厚的手,我挺疼的。

漆黑望不到盡頭的岩洞裏,大雨瓢潑的痕跡只剩下尚且軟塌塌的泥土地,我們舉着火把,是的,火把,承銘說要回歸原始狀态,體驗把古時探險。美其名‘返璞歸真’,實則吃力不讨好,沒事找事做。

四下的冒險小隊,我都認識,深深與熊大、羅辰然與助理、王可涵和助理、我和承銘。李京月本想來的,誰知突發狀況,得了感冒,李京梧那個戀妹狂魔自然守着她不許她來冒險。

承銘說有獎勵,誰要找到李京梧藏在洞裏的一個秘密盒子,就能命令在場的一人做任何事。羅辰然、王可涵的積極性猛漲,我為在場有姿色的兩個男人默哀。

岩洞內傳來滴水的聲音,回蕩周遭,令人毛發悚立。四壁岩石輕輕一碰,便有數量頗多,不及拇指大小十分之一的碎石滾落,沙塵鋪天蓋地嗆得鼻腔難受。忽有強風刮過,羅辰然助理拿着的火把頃刻熄滅,嘆為觀止的女高音由遠及近,一副軟軟的身軀擠開我。

羅辰然分毫不差的站定承銘身旁,不介意他人巡視的目光,大膽攀附承銘的臂膀。承銘扯下她的手,“我也很害怕,我要靠着我妹妹。”

我往前滑了幾步,偷摸深深的手,“這種地方需要吸點陽氣,你盡吸陰氣,還請你多保重。”深深搔着我的掌心,我嗔去一眼。

寬大的衣袖交纏,旁人看着我倆也僅是衣袖管相撞,手臂沒有衣袖長當然看不見手掌咯。熊大盡忠職守維護我們兩個,攔着承銘不讓靠近,承銘哇哇叫騷擾熊大,仍撼不動熊大半分。

對比熊大的魁梧,承銘屬于瘦弱一型,蚍蜉撼樹說的就是如此。

承銘在那碎碎念,“見色忘友,沒有良心。”

結果是分散開的冒險小隊合并成了大隊,一群人浩浩蕩蕩尋盒子。

亂石嶙峋,岩壁上深淺不一的劃痕在燭火的照耀下,幽晦如豺狼利爪。岩洞或寬或窄,或高或低,曲曲折折,恰如九曲迷宮。若跑出來個山頂洞人,我也不會驚訝。

窄道裏只能通一人,深深牽着我走在最前面,熊大于我身後,我利用熊大與岩壁間的空隙,時弱時強的火光看到承銘護着羅辰然和王可涵,兩個助理彼此協助。

我和羅辰然離了不少距離,她沒法近我身,我其實根本不願趟渾水,而且我和深深說了這件事,他也認為這種事要承銘他們自己解決,別人插手只會讓事情更糟糕。

有人興奮的尖叫,“我找到盒子了。”

我想松開深深,反而被他握的更緊,窄道裏轉個身較為困難,深深貼着我,“一般套路,那個會是假的。”

衆人紛紛看向羅辰然的助理小妹,她彎着腰摳取岩壁最下方的小洞眼,我佩服黑暗中視力良好的她,以我是絕對發現不了那個嵌在底方洞裏的盒子的。

盒子外觀蒙上了層灰,助理小妹乖巧的撣去灰塵後遞交給羅辰然。

木盒子以龍形镂刻,四爪五趾駕雲騰霧,體态矯健恍然沖出木匣。盒子是精致的,待打開後,某樣發出刺耳聲音的毛絨公仔彈簧彈了出來,發射到羅辰然的紅唇上,公仔頭部似流鮮血,模樣凄慘。

我擰着深深的大腿,提醒自己不可笑出聲。深深眉宇發皺,俯身咬住我的耳垂。疼是不疼,但很癢啊。

羅辰然怒扔木盒子,“假盒子也就算了,搞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在裏面!”

我沒心思去看羅辰然急跳腳的猙獰樣,捏着通紅的耳朵,下巴朝深深的肩膀磕去,叫他別挑逗我。深深頭偏過來,瞄準我的唇部印了個淺嘗辄止的吻。

承銘幸災樂禍,“再看到盒子就別急着打開嘛。”

熊大健壯的身軀實為可靠的屏障,高大的熊身擋住了我和深深。我盯着深深,他赭色的面容明暗交錯,仿佛剛才他做的事是遭人逼迫。我壞心眼漸燃,攀着他兩手,伸舌舔了他喉結,我搭着他的脈搏,跳躍的頻率震的我手指發麻,捎帶着我感官運作遲緩,全身澆了一桶辣油。

暗道裏憑聲音分辨人,王可涵做和事佬,“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走完它吧。”

深深抿唇泛起燦若繁星的笑容,他牽動嘴角,趁着別人還在說話,吸吮我的頸間,我不敢亂動,稍微動下身子能碰到熊大,我可不願意熊大看到我們在做羞羞的事。深深極輕的在我耳邊說道,“報複。”

我脖子那邊開了朵充血紅花,深深用嘴吸出來的。

拉高衣領子,我也想回禮,熊大便轉過身,要我們繼續前行。我懊惱的擡起膝蓋,襲擊深深右腿,引來笑聲回蕩岩洞。

又走了半刻鐘,我們面臨三個交叉口。三條道都崎岖難走,岩壁礫石凸出,頭頂斷斷續續滲出豆狀水珠,腳下水坑無數。不管選擇哪條路,我們無疑問不能保持幹爽整潔了。此時承銘提議我們分成三組探險。

“八個人怎麽分?”我問。

深深轉着眼珠,“剪刀石頭布吧。”他伸出兩指在我掌心撓了撓。

其他人跟着附議,承銘給我使眼色,我五指伸平朝他點頭。

幾回合下來,很奇怪的分組。

我,深深,羅辰然。承銘,熊大。王可涵和兩位助理。

承銘打了連環出布的手,“熊大你要待在陸引深身邊吧?那我和陸引深換下?”

深深搖頭的幅度偏小,熊大知曉他的意思,不情願的嘆氣道,“換不換無所謂,最要緊的是趕快找到盒子結束探險。”

衆人神色各異,失落的有,稱得上開心的就只有我和深深了。

羅辰然在我們一組令我有些困擾,可我嘴上還是要調戲下承銘和熊大,“你們組合陽氣太強,可以取名叫‘貞見愁’,貞子見了也要愁上一愁。”

深深慢悠悠道,“晚上說到什麽,就容易見到什麽。”

我可是吓大的,我将長發撩到前面,頭低着,語氣森然,“是見到這樣子的嗎?”

羅辰然揪着我的頭發往後拉,“別玩了。”她帶頭進了中間的洞口,我與深深對視一眼,和其他人分道揚镳。

我們倆亦步亦趨跟在後頭,距羅辰然總差了那麽幾步。

剛羅辰然扯我頭發,以至于斷了幾根毛發,我捏着那幾根發甩到地上,有風的緣故,它們與我衣服勾勾纏,我搗鼓了好久才跟斷發絲拜拜。深深以手為發圈箍起我長發後放,又弄斷了幾根頭發。

“別人是少年愁白發,我是掉發愁。”自從決定留長發後,我的發量由一掌難握到兩指輕松握。

悠長的隧道裏深深磁性的嗓音仿佛吸附石壁,“讓你挑食又晚睡。”

他略顯關心的責怪,令走在前頭的羅辰然詫異的回頭挑眉,她眼骨碌碌轉動,一切盡在不言中。我暗叫不好,深深的動作和語氣很親昵,我下意識離他遠些,才發覺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羅辰然關愛傻子的表情,“我知道你們是表姐弟,裝什麽裝。”她後幾字到沒加重着念,但整句話是朝着我說的。

然而,我靜默,摸着潮濕的石壁。誰告訴羅辰然我和深深是表姐弟?承銘?抑或是……她編出來測試我們反應的?一套論據盤旋腦中,锲而不舍影響思維如常活動。

深深推擠着石壁,竟讓他摳下一小塊來,他捏碎了石塊,“這石壁裂了一部分。”他忽然問我,“承心,你有好好看過劇本嗎?”

我看看羅辰然,她在那瞎笑什麽,深深又一本正經,遂搖頭,“沒看過。”除了那次随便翻翻,瞥到的那幾段有點印象,其他的記不得任何情節。

深深也跟着笑了。

“按照劇本的設定,這岩洞是犯案者的巢穴,而剛才的分岔口,左邊的是應急出口,右邊的是卧室。”深深笑意不減,給我介紹。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中間的呢?”

“毀屍滅跡的地方。”羅辰然走向我們。

我反射性的捂住胸口,“我心髒不好,經不起吓的。”

看過劇本的人才知道這種設計,那會不會這行人當中只有我蒙在鼓裏?什麽探險游戲,鬼扯哦?後來一想,他們雖知道這是幕後大boss的巢穴,可我們一行人除了承銘還沒有幸光顧過這裏,更何況是來找秘密盒子的,誰又清楚李京梧将盒子放哪!

安心不少後,我擡眸直視羅辰然,她詭異不變,水蛇般的纏我身。被她觸摸過的地方,我寒毛翹起,竟生出懼意。

改變了剛才的行走隊形,我和羅辰然并排了,深深緊随其後。

“如果你同意和承銘說他給你的承諾作廢,我就放你出來。”

???

我面前石門神奇的落下,而羅辰然敏捷的鑽過石門,與我一門之隔,兩方天地。我不留神被她推倒在地,只能束手無策的坐在泥地上,看着平日裏哪有機會出現的石門咔咔關閉。

方才發生了啥?

好像是我們三個走到了盡頭也沒看到有盒子的存在,我剛想掉頭原路返回,羅辰然就用很輕柔的聲音說了一句話,接着就成這樣了。

一雙溫暖的手扶我起身,“就當作二人世界吧,承心。”

空無一物的石室只有兩盞燈火照得人貌如殘黃落葉般蕭索。緊閉的石門底部緩慢淌進來新鮮空氣,要是承受能力稍差的人待在這,興許會悶出病來。

我在入口處嘲笑深深鼓起的背包,現在倒佩服起他。只見深深從容的拿出一兩米長寬的棉布鋪在幹了的地方,随後打開手電筒置放中間,切片蛋糕、薯片、巧克力、飲料等散亂的圍繞手電筒。

“陸引深,你來度假啊?正常思維,不是找機關出去嗎?”我口頭上這樣說,但一屁股坐在深深邊上。

深深撕開包裝袋,“不看劇本的話,我會陪你找方法出去。但是,你晚飯吃太少了,來,這個不錯。”他左手托着芝士蛋糕,右手拿勺挖了口喂我嘴裏。

我吞咽着口中的食物,心想順其自然好了,明後天開始我差不多是要與深深長時間別離,能膩在一起已是恩賜。

石室裏的光線不夠明亮,深深處于暗處的半張臉與影子含混,我犯困而哈欠連篇,導致眼眶蓄積水霧,他的臉更置身于迷霧中,即便如此,深深依然月牙兒般皎潔明晖,靜谧柔和。

我問了個八竿子打不着一處的問題,“有沒有人跟你告白?”

轉身躺在深深懷裏,他的胸膛是此情此景中最溫馨的存在,我仔細撫摸着他細長的手指,直到深深的手指在我手掌心畫着圈,我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

“有。”深深輕勾着我的拇指,“我說有女友了,她們沒再過問。同行人可知道彼此的戀愛情況,但不能透露給其他人,這是規矩。”

他後面多加的那句話省下了我下個疑問,不過我心底仍按住了某個蠢問題,氣氛過好,它沖破匣籠,“以後,以後我們分手了怎麽辦?”聚少離多,會是感情的終結者,我不樂意見到這種情況發生在我和深深身上的。

深深将我的頭發全挂在了他的臂膀上,他玩着細碎的小發絲,“如果我們分手,那你來追我吧,我一定拒絕不了你。”

“哼,敢情分手會是你提出的?”我彎頭咬了他的手臂,跟他愈待在一起愈激發我咬人的潛質。

深深的胸膛起伏更加劇烈,原是他笑的不可抑制,“那要是你不提分手,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他給的承諾很甜,我吃下這道甜醬,可喉嚨驀然發啞,舌上蘸着難以描述的苦薏,恰是那最深處的迷惘,“父母不同意,我們還會跟現在這樣堅定嗎?”

深深低下頭親了我的額頭,“我爸媽已經知道了,他們沒意見。”

我怔住,“你把難題抛回給我了。”我媽不成問題,但我爸有多固執,深深也是領教過的。

深深的手暖暖的,“會解決的,一起努力吧。”

當我自黑暗中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入睡前的一幕是深深看我疲憊撫摸着我的臉,勸我閉眼休息。我枕着他的大腿,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我醒來時,睡在了原先的房間裏,李京月盤膝坐床前,沖我甜甜的笑。

“承銘和羅辰然……”

“別,我不想聽到他們!”

我将被子拉高,悶在被褥裏的聲音更顯粗啞。承銘與羅辰然之間的事,我不會再管了!左腳腳踝傳來一陣劇痛,我痛哼出聲。

有人自我身後穿過一手臂,扶我倚着靠枕半坐起,被子也落至胸前。深深換了一套清爽的休閑套裝,他眼下黑了一圈,仍強打着精神來看我。

他跟我做了番詳細的解答,承銘為我訂了下午的車票與李京月一同回去,而深深拍完他的戲份後才能再離開。

“承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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