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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穢物！快拿走！”

“我主恕罪！”

那使臣直接從椅子上站起, 一邊閉着眼睛，一邊揮動着雙手做驅趕狀。

在安息國向來與大曾交好，安息國的使臣也從未如此失禮暴躁過, 就連長公主一時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關鍵時刻還是睿王講起了安息語，那使臣手腳并用地比劃, 連車遲國的人也加入了進來。

秦嘉妍雖然聽不懂, 但是看到這和她預料中毫不相同的反應, 一時心頭也籠着不好的預感。

上一輩子秦妩的這個花紋可是贏得了滿堂喝彩的！

沒有道理在自己手上就不行了呀！

她心下一時沒了着落, 想着定是這位安息國使臣沒有看清楚。

肯定是沒有看清楚！

她剛剛靠近那人便像見了鬼似的跳遠了, 如何能看清楚她這一針一線繡的魚水之歡？

秦嘉妍抓到最後一根稻草似的, 不知道哪來的膽子, 心裏梗着一口氣再一次拿着紅布靠近。

那安息國使臣本就又氣又惱，又見她拿着那“污穢”往自己面前湊, 故意處自己的眉頭，一時間連禮儀風範都顧不上了。

竟伸手推開了秦嘉妍。

“滾！”

發生了意外事件, 貢院裏的侍衛都在護着睿王跟長公主，有誰會在意秦嘉妍這麽一個無名無份的繡娘呢？

秦嘉妍一個沒有站穩, 後退幾步, 踏空了臺階, 狠狠摔在了地上。

怎麽會這樣？

縱然已經摔了個狗吃屎，秦嘉妍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明明是和上一輩子一模一樣的花紋啊！

她不會記錯的……

茫然的擡頭, 她嘴裏還無意識地呢喃着，“怎麽會這樣，不對啊……”

她的手被堅硬的石子劃破, 衣裙上也染了泥垢, 束好的發髻也變得散亂, 活脫脫一個瘋婆子。

周圍所有人都好像在看她的笑話，都偷偷摸摸的對着她指指點點，就像上輩子那些人一樣。

而那個屋裏的安息國使臣還在大聲的叫嚷着，仿佛他才是那個受到了冒犯的人。

貢院裏一時失了控，所有人都手足無措。

“睿王。”

這個時候，秦妩站了出來，她走到了睿王的旁邊，“安息國國靠大澤，國民普遍認為自己是魚的子民，平日裏最愛魚敬魚。”

她也是因為知道安息國向來愛魚，又知道安息國使臣要來當這最後一關的主考官，所以才會投機取巧，設計了這麽一個魚水之歡的圖案。

可是她沒有想到，秦嘉妍設計的圖案竟然和自己的有九成像，更沒有想到秦嘉妍會用紅色做底。

安息國的子民認為魚是他們的祖先，最是敬魚愛魚，怎會容忍将魚放在“血泊”當中！

“想來這使臣定是覺得咱們冒犯了他的他們的信仰！”

就算是聽不懂安息語，秦妩還是猜到了個大概，她将自己準備的布匹放到睿王手上。

“勞煩睿王好好跟他們解釋，這個才是咱們要送給他們的禮物，希望咱們兩國友誼長存萬年。”

睿王只看了一眼這個無論那一輩子都一樣聰慧的女子，便很快斂下了自己的眼眸，唯恐被秦妩發現異樣，他連句話都沒跟秦妩說。

一把拿起秦妩準備的布匹，沖着暴怒要向大曾讨個公道的安息國使臣說了幾句安息語。

就見那使臣果然将目光移到了睿王手裏的布匹上，臉色有所緩和。

嘴裏念叨着什麽，旁人也聽不懂，只聽他們說些什麽“古德古德。”

說着話還對着秦妩數大拇指。

大曾與安息來往數十年之久，就算是聽不懂他們的話，也明白他豎大拇指是贊美誇獎的意思。

剛剛還臉色爆紅，恨不得掀翻屋頂的人，只看了看秦妩的繡品便立刻換了副神色，還對着秦妩豎大拇指。

一時間衆人的眼睛都鎖在了秦妩身上，只想着這人怕就是此次考試的榜首了。

“不愧是你呀。”

長公主更是毫不避諱的笑出了聲。

見事态穩定下來，她揮揮手讓護着自己的侍衛退了下去，她朝睿王走近，想看看秦妩到底設計出了什麽能讓安息國使臣這麽喜歡。

“讓本宮仔細瞧……”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秦妩布匹上的花紋和之前那個姑娘的花紋一模一樣。

“她抄襲我！”

長公主的愣神讓秦嘉妍好像一條看見肉骨頭的狗。

她從泥濘裏站起來，眼睛都泛着不自然的紅，“她抄襲我！”

秦嘉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妩，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憑什麽啊秦妩？

憑什麽一模一樣的花紋，你繡出來就能得到使臣的稱贊，我繡出來就只能被推到泥坑裏，沾染一身的污穢？

憑什麽你是一品夫人，高高在上，純淨皎潔！

我就只能所嫁非人，卑劣如泥！

老天爺真是不公平！

憑什麽重來一次還要讓你事事都得了好處？

“長公主！靠抄襲得來的，也能夠成為考進文繡院嗎？”

秦嘉妍說得理直氣壯。

“抄襲？”

“啊？她們兩個認識嗎？”

“你看那花紋确實一模一樣！”

一時之間，衆位繡娘對着秦妩的目光由贊嘆變成了疑惑。

“果然是抄的，以魚為花紋那麽精妙，哪是平常人随随便便就能想到的？”

說話的繡娘是前兩輪的最高分，如果不是秦妩拿出來的布匹這麽得安息國使臣的喜歡，她應該是這次文繡院考試的榜首。

“是啊，以魚為花紋，見都沒見過，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想到的？”

那人是江南有名的繡娘，她話一出，不少人都在附和她。

“抄了吧！”

“要是這麽有本事，早就名滿天下了，怎麽會到現在還籍籍無名啊？”

衆人懷疑中夾雜着嫉妒的目光像暗箭一般紮向秦妩。

“可是……”一個圓臉小姑娘覺得她周圍的人有些過分，“三年前風靡我朝的牡丹花花紋，也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娘子設計出來的呀……”

她瞥了一眼周圍的人，聲音朗朗，“哪有無憑無據，污人清白的？”

“說的好。”

長公主看了一眼那個女孩，轉頭又目光如炬地盯着秦嘉妍，“你說她抄襲你，可有證據？”

秦嘉妍哪有什麽證據，“她就是抄襲我！”

她氣急，“我是在她前面給你看的！”

長公主點頭，“确實如此，可這只能說明你的位次比她靠前，如何能說明她抄襲你？”

秦嘉妍啞口，“可是她怎麽證明他沒抄襲我呢？他和我的東西一模一樣啊……而且，而且，我還是她姐姐。”

那句姐姐一出，長公主就臉色一沉。

秦妩的只有一個血親的哥哥，是此次的探花郎。

能算得上是姐姐的，只有一個秦……秦嘉妍。

但是秦嘉妍，可沒有參加文繡院考試的資格吧？

“姐姐！”

人群中已經有人在驚呼了，如果是一家的姐妹，那确實可以偷稿子吧？

“我沒有！”

秦妩不明白秦嘉妍怎麽會繡出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花紋，但是她心裏清楚自己可沒做過什麽龌龊的事情。

她行的正，坐的端，脊背挺直如松，“這是近一個月以來，民女設計的手稿。”

“民女是從聖上宣布由安息、車遲兩位使臣擔當主考官開始，才定下的魚水花紋。”

“因為據民女所知，魚是安息國的聖物，民女自知女工贏不過諸位繡娘，便想在這一環節讨個巧，贏得安息國使臣這一分。”

她給出的手稿裏基本上每一次的變化都有詳細的記錄，而且說出自己的靈感時也是有理有據、頭頭是道。

“嗯。”

不僅長公主信了大半，就連剛剛還叫嚣着秦妩抄襲的衆位繡娘聲音也小了許多。

倒是剛剛那位小圓臉繡娘，叉腰揚起了下巴，她就說嘛，這麽好看的女孩怎麽會抄襲呢！

“她已經将她的手稿拿了出來！”

想到秦嘉妍這一段時日做的妖，想到裴容，長公主的聲音不自覺冷了下來，更添幾分威嚴，“這位繡娘，你有手稿嗎？”

什麽手稿？

她都是直接回憶上輩子的花紋，直接畫的！

有什麽手稿？

“我……”

秦嘉妍硬着頭皮将自己畫的幾張草稿拿了出來，兩張廢紙比起秦妩拿出的一冊圖冊，顯然沒有什麽說服力。

明顯秦嘉妍也看出來了衆人眼神的變化，“我都是直接畫的，我在腦海中想好直接畫的！”

“好，那你說說你為什麽想畫魚水的花紋。”

為什麽？

因為上輩子秦妩畫了的這個花紋當上了一品昭成夫人！

“我……我喜歡魚和水，于是，我就想着把他們繡到布匹上去。”

她話還沒說完，衆繡娘裏便有人笑出了聲，比起秦妩的理由，秦嘉妍的理由實在是太單薄，再加上那一兩張明顯是今天新畫的花紋草稿。

都是做了許多年繡娘，甚至是自己所在繡坊的頂梁柱的人，大家心裏也都跟明鏡一樣了。

想來是這位姐姐厚着臉皮抄襲了妹妹的東西，又在她們這裏上演倒打一耙。

“那也是挺不容易的，畢竟喜歡魚和水，像我這個杭州人就不喜歡魚和水。”

心直口快的人已經出語譏諷了。

秦嘉妍的臉色一變再變，她看着端端正正站在那裏如竹如松、清風霁月又幹幹淨淨的秦妩。

又看着看向秦妩就一臉慈愛，看向自己就像看什麽污穢一樣的長公主。

她心中窩着火氣，憑什麽？

她咬牙切齒，竟不管不顧用食指直直指着長公主的鼻子，“你們兩個沆瀣一氣，你縱容包庇！”

對長公主不敬！

這可是大罪！

但是秦嘉妍不在乎，長公主可是疼愛裴容疼愛的狠，而裴容最是聽她的！

她不信她會輸！

然而還沒等她說上幾句挑釁的話，開封府便來了人，幾個穿官服的沖着睿王、長公主行了禮後。

便直接把秦嘉妍扣押在地。

“秦氏女嘉妍，今早有人擊鼓鳴冤，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