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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裴容覺得秦嘉妍參加文繡院的考試也考不出什麽好名次。

于是只出了一些錢買了一戶重男輕女家庭的繡娘——周來弟的參考名額。

只是沒想到秦嘉妍竟然殺到了最後一個環節, 周來弟的名字也方方正正的張貼在紅榜上兩回。

并且名次不低。

來弟的哥哥原本也只是想掙個一百兩銀子，忽然聽到鄰居秀才的祝賀——

說他妹妹在文繡院的考試裏名列前茅，說他們一家的苦日子可算是熬到頭了, 以他妹妹的名次，多少有個女官當當的！

女官？

會刺繡還能當女官, 吃皇糧？

周家世代農民, 來弟哥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

鄰居秀才是個心善的, 知道這一家人前不久還逼着來弟嫁給肺痨鬼做妾。

一時開口誇大了貢院榜上來地的名次, “我還能騙你不成？”

“我可是專門留意了, 前兩回來弟可都是妥妥的在一甲裏。”

“這最後一考只要正常發揮, 怎麽說也得是個九品！”

考進文繡院裏的繡娘都是可以吃皇糧的, 最低也是九品。

“九品？”

來弟哥眼睛都瞪圓了，那不是和他老家縣衙門裏那些耀武揚威的官差們一樣了？

“當、當真有九品？”

他不太相信地又問了一遍, 嘴裏還嘟囔着，“女子怎麽能做官呢？來弟那麽傻, 一點兒出息都沒有，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

“這全天下多少讀書人都還沒有當官呢, 來弟怎麽能……”

今年落榜的鄰居秀才被他一句話刺疼了些, 臉上有些陰沉, 說話的語氣也有些重。

“女子怎麽不能做官了？前朝尚且有女帝、女相，我朝也有貞義夫人和長公主……那是連先祖爺和當今聖上都誇贊的女中豪傑！”

“是是是是。”

來弟哥見他有些生氣, 一時間連連點頭附和, 他雖然在來弟面前說一不二，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是萬不敢擺什麽架子得罪人的。

秀才見他賠罪，也不好一直咄咄逼人, 畢竟來弟有出息了竟然能考去文繡院。

只寒着臉色, “好了, 今天文繡院已經考到最後一試了，想來明天就會有結果，我看你還是多買一些雞鴨魚肉給來弟慶祝慶祝吧！”

說着他擺手而去，沒有見到來弟哥莫名的神色。

滿是枯枝麥稭的廚房，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被綁着手腳，頭發散亂，臉上也灰撲撲的。

小姑娘嘴裏被塞着布條，雙眼無神，像煮熟的蝦子一樣蜷縮在麥稭垛裏。

文繡院的考試已經開始考了，她沒有希望了！

她瞞着哥哥嫂子努力了這麽久才獲得的考試資格作廢了！

有風從破洞缺角的門裏吹進來，吹得周來弟滿眼的淚。

她的牙齒緊緊地咬着那塞滿嘴裏的布條，牙根發酸發疼 她也沒松口。

好想死啊！

想着哥哥給她安排的那個肺痨鬼，周來弟眼淚如泉。

為什麽呀？

為什麽她連死都不能死啊？

淚眼朦胧中，她又想起教自己刺繡，告訴自己只要考到文繡院就能自己做自己的主的母親。

她那因為被丈夫婆婆逼迫一定要再生一個兒子而難産而亡的母親。

她低低哭出了聲，忽然門被從外面推開，他哥他嫂子帶着魚羹熱粥走了進來。

“呦呦，咋還哭了呢？倔了兩三天餓了吧？”

向來對她視而不見或者冷嘲熱諷的嫂子竟然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臉。

“現在是擦臉的時候嗎？”她哥哥将她嫂子擠到一邊，“先讓她喝粥先讓她喝粥！”

周來弟緊閉着雙唇不敢動，這兩個人前不久剛從她身上搜刮走官府給的用來參加文繡院考試的，證明身份的布條。

那是她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了，她不知道自己哥哥還想要些什麽？

“啧。”

見周來弟不喝，來弟哥輕聲啧了一下，卻也沒有再喂，“來弟，你跟哥說，之前從你身上拿出來那布條真是官老爺給你的？”

他從來弟身上奪走的時候，周來弟哭鬧過，說是什麽官府給的，說是什麽她能參加什麽繡院，能考試，能掙錢！

開始的時候來弟哥沒在意，只當是周來弟不想給人做妾信口胡謅的。

女娃向來是賠錢貨，講屁的掙錢！

然而中午一聽旁邊秀才也這麽說，來弟哥心下有些猶豫不決，“你說你能當官，是真的不？”

周來弟點點頭，又搖搖頭，“現在考試過了。”她聲音又平又自，“我當不了了……”

一聽周來弟也這樣說，她那街上殺豬賣肉的嫂子一下子就忍不住了，伸手就揪住了來弟哥的耳朵！

“我讓你貪便宜！”

“我讓你把那個布賣出去！”

“九品官啊！九品官啊！我嘞個天爺輩子，那不知道能掙多少個一百兩！”

來弟哥的耳朵被她揪的又紅又長，整個人跟聾了一樣，被她甩了麥稭裏，“你現在說吧，咋辦？”

來弟哥敢怒不敢言，他那裏能想到自己的賠錢貨妹妹這麽有本事？

他原以為靠那布條掙得一百兩，已經是撿了大便宜了。

那可是一百兩啊……

有了！

眼看着那賣豬的母夜叉要飛過來的腳掌，來弟哥連忙出聲，“咱們去開封府青天大老爺那兒告他們，告他們冒用小妹的身份！”

他眼睛都不敢眨，唯恐那一腳跺在自己身上，“就算要不回來官職，能随随便便給一百兩的人……”

肯定也能随随便便給出兩百兩、五百兩！

如此幾人便去敲了鳴冤鼓，也讓秦嘉妍直接被押去了開封府。

然而這些事情秦妩都是不知道的，秦嘉妍被押走之後，當今聖上便在幾百護衛的護送下出現在了貢院裏。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曾皇帝吉祥安康！”

衆人向聖上行禮，聖上擺手，也只微笑着看向幾位外使和長公主，“怎麽樣評出今年的繡娘榜首沒有？”

安息與車遲本就是兄弟國，所以在聽到車遲對秦氏絲綢的誇贊後，才會提出也向大曾購買秦氏布匹的請求。

國庫空虛，送上門兒來的錢哪有不要的道理？

所以送上才會讓這兩位外使擔任這次文繡院選拔的主考官，又讓衆位繡娘自己設計花樣展示在他們面前。

一來是想要讓他們看中更多的布匹，好增加國庫的收入。

二來是相信秦妩的能力，如此能給秦妩一個名正言順地代表大曾跟各個國家做交易的身份。

安息人向來率性，聖上聲音剛落，外使便即刻擡頭指向秦妩，“這位姑娘的布匹極好，我安息國想要多多訂購。”

“我我我我們也是！”

知道大曾在外貿方面極為嚴苛，只想買個鴨青布都拖了許久未曾得到個準确答複的車遲國使臣也連忙出聲，唯恐自己搶不到。

他們和安息文化同根同源，魚水之歡能夠得到安息國的認可，自然也能夠得到他們的欣賞。

“我們也要訂購！”

他們大聲喊着。

如此，這場考試的榜首是誰，就顯而易見了。

即使是已經預料到八成是秦妩，可是看到這兩國使臣上趕着送錢的模樣，看到秦妩繡出的魚水之歡，聖上還是忍不住心生贊嘆。

他看着端莊大方，臉上無甚波瀾的秦妩越看越歡喜，這小姑娘要是他們皇家子弟，要是是他兒子……

他又想到那個昏睡在床上的瞎眼的破小子。

怎麽跟這樣的女子相處三年心裏面都會有別人啊？

中個雪蠱還能讓人眼盲心也瞎嗎？

不只是當今聖上，剛剛見過秦嘉妍的長公主此刻也在心裏暗罵裴容是個豬腦子。

她實在想不明白剛剛那般精明，臉上寫滿妒恨，又不知任何規矩的女子，哪裏比得上秦妩？

幸好她始終不同意裴容和秦嘉妍的婚事，原本她只是擔心秦嘉妍那不明不白的三年，現在看來品行也是很大的問題。

看着有才有貌，亭亭玉立的秦妩，她不知道裴容是被哪塊豬油蒙了心？

怎麽吃過了山珍海味的人，還能回頭去吃豬糠啊？

看着事态如同她與皇兄預料的那般發展，長公主雖然高興，但是戲還是要演的，于是開口與皇兄一唱一和。

“可是先祖皇帝有明令：民商不能私自與他國交易……”

“哦？”聖上接過話頭，“那這可犯了難，但是安息車遲兩國确實是我大曾的摯友。”

他微微皺着眉，臉上卻帶着些許笑意，“但是如果是秦氏女我朝女官，秦家便不能算是民商了吧？”

女官？

一直端莊得體的人聽到這話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商人地位最是卑微，不然王靜合也不會只給了秦妩一個“官小姐”的身份，就一直高高在上的，仿佛秦妩欠了她什麽一樣。

所以聖上的意思是要直接免了她的商籍，讓她做女官？

秦妩猛吸着一口氣，吐都忘了吐。

“怎麽？秦氏女覺得這個任務太艱巨了？”

見她這一副被天上的餡餅砸暈了的表情，連當今聖上眼底都染上了一抹寵溺。

對着秦妩這樣乖巧又有本事的小輩，哪個做長輩的能不喜歡呢？

“确實艱巨了些！”

他語帶笑意。

他和長公主本就打定了主意讓秦妩負責安息車遲兩國的絲綢交易。

既然讓秦妩直接負責，那就要給她相應的權力，“不知道給你這丫頭個掌儀之位，你能不能把這件事情做好啊？”

因為前朝出過女帝女相的緣故，我朝的女官制度極其完善，可是自我朝建朝以來，基本都是五六品的女官居多。

從沒有人做到過掌儀之位。

正三品的掌儀之位。

秦伯民三次科舉，一路勤勤懇懇，伏低做小，長袖善舞，與人為善，努力近二十年，只做了一個四品官員。

而秦妩，開局便是正三品掌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