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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封女官了？

她真成女官了？

雖然也跟青橘調笑着說過幾句等自己考中了如何如何, 但秦妩其實一直是把內心的期待值調到最小的。

考文繡院的繡娘都是各地最為優秀的繡娘，随便一個放在繡院裏都是佼佼者……

她沒想到自己真的能夠殺出來。

她脫了商籍了！

秦妩走路都有點虛浮。

沒了商籍，她就不怕會拖累季封的官途了。

真是奇怪。

秦妩木着一張臉, 眼泛淚光，嘴唇卻是勾着, 又哭又笑的。

她知道的。

商人只能夠穿粗劣的素布衣裳。

商人不能夠走在路的中間。

商人只能夠與商人之間通婚。

商籍者不能夠參加科舉考試等一系列我朝舉行的選拔。

甚至有一些地方商人連買肉都是不被允許的……

好多好多。

可是她在得知這個消息, 心裏面第一時間想的是——

她不用拖累季封了！

雖然季封再三強調過他不在乎。

但秦妩在乎, 堂堂狀元郎面前随便一條路都是康莊大道。

秦妩不想因為自己的商籍拖累他。

考試結束, 貢院的大門緩緩打開, 天色不早, 在一片灰撲撲中季封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

他右手提着一盞燈籠, 左手拿了一件狐皮大氅，不知道等了多久。

見門開了, 他将目光移至朱門內正巧與秦妩對上，“怎的出來的這樣快？”

嘴裏這樣說着, 他卻快步走上了臺階，隔着幾米遠的時候 便早已伸出了雙手。

好像只是為了能夠早些觸碰到秦妩一樣。

“太陽一落山還是有些冷, 怕你受了涼, 還是先把大氅披上。”

不知在風裏站了多久指尖都微微泛涼的人, 将燈籠塞在他的手上又開始給她披大氅。

“阿封……”

秦妩看着他的臉呆呆喊了一句，她現在整個人跟做夢似的, 只有看到了季封, 才稍微有一點點真實的感覺。

然而季封卻被她喊的不知所措起來，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秦妩，整個人都呆愣愣的。

“你已經很厲害了！”

他放柔了聲音開口, 以為秦妩是沒有比過其他的繡娘而受到了打擊。

畢竟準備了這麽久, 真的落選也會很難過吧？

“咱們不跟別人比跟自己比……”

向來思維敏捷的滿眼心疼, 搜腸刮肚講不出其他安慰的話語。

秦妩還是不說話，真把季封逼急了，向來古板正經的人竟說出了一句。

“反正阿妩在我這兒就是最好的，考不考的上，都是最好的！”

他說完才覺得有些孟浪，總害怕秦妩會不适應，于是低頭去看秦妩的表情。

就見小姑娘撇着一張嘴，眼睛卻亮晶晶的，又委屈又驕傲，“我考上了！”

考上了？

季封愣了一下，考上了為何還這幅表情。

小姑娘與他對視，聲音很輕卻很堅定，“阿封，我不會拖你的後腿了……”

紙燈籠的微光打在她的臉上，他的小姑娘的眼睛裏是真真切切的欣喜，季封的心裏卻是一震。

随即便是漫天遍野的心疼。

他的小姑娘太小心翼翼了……

雖然也略有耳聞秦妩這三年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但是真的看到女孩這般小心翼翼，甚至眼睛中還有讨好神色的秦妩。

季封還是覺得心頭抽痛。

他張張嘴，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說什麽，也說不出什麽。

“阿妩……”

他只輕聲叫了這麽一句，便覺得心頭的酸澀已然泛了出來，“你從來不是誰的包袱，你沒有拖累過誰！”

天色朦胧，季封說這話時甚至看到了這三年來每一個自我懷疑、自我厭棄、想要讨好每一個人的秦妩。

“你特別好！”

他想伸手将秦妩抱入懷中，又想直直與秦妩對視，讓秦妩看見自己眼中的真摯。

“不管你考不考得上，你都是阿妩！”

微風輕輕吹動着秦妩額前的發絲，在這只剩一絲餘晖的傍晚，秦妩沒有想到會有人對着自己紅了眼眶。

不管你考不考得上，你都是阿妩。

不管你考不考得上，我季封就是愛你。

他的愛，是無條件的，是不需要她變優秀，不需要她迎合讨好才能獲得的。

在這餘輝即将溺死在雲層裏的片刻，秦妩一下子讀懂了季封沒有說出來的話。

原來……

還有這樣的愛嗎？

秦妩的眼眶一下子紅了，眼淚模糊了她的眼睛。

“季封～”她拖着尾音，張開雙手，整個人埋進了季封的懷裏，聲音悶悶的。

“你什麽時候授官啊？”

你什麽時候娶我進門啊？

長公主和當今聖上正商量着裴容中蠱的事情，全然沒有想到會看到眼前這一幕。

淺色的月亮爬上山頭，向來端莊守禮的女子與新科狀元郎抱在一起。

長公主當下就愣在了原地，一眼就看到了秦妩頭上那支紅珊瑚簪子。

狀元郎季封在殿前說要把簪花送給心上人的事情，早已在帝都傳得沸沸揚揚。

但是她沒有想到，季封的心上人居然是秦妩！

就連當日笑得開懷，在殿上直言要為季封賜婚的聖上，眼中也有一抹震驚之色。

季封和秦妩？

秦妩背對着他們，自然看不到他們臉上的不敢相信，倒是季封先發現了二人，于是即刻放開了懷裏的秦妩。

轉而伸手與秦妩十指緊扣，他擡眼看着站在臺階上的世間最為尊貴的兩個人。

季封雖然沒有授官，可朝中的事情他也是知曉一二的。

比如裴容雖然向聖上求了賜婚，可是聖上沒有同意，長公主還教訓了他一頓。

季封牽着秦妩的手緊了緊。

雖然他的阿妩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但是他也是知道的，阿妩可是得到過聖上親口贊譽的。

他目光堅定，心知這兩位貴人不給裴容訂婚是還存了讓秦妩嫁進裴家的心思。

“臣季封攜未婚妻秦氏女阿妩，給聖上、長公主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聲音朗朗，禮節到位。

但是牽着秦妩的手從始至終沒有松開過。

他不會放手的，不管是誰存了怎麽樣的心思，他都不會放手的。

秦妩看到兩位貴人，又想到二人的摟摟抱抱，一時之間面上也有些燥熱。

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季封拉着自己行禮。

初春的風微微還有些寒意，季封的掌心卻灼熱的如同小火爐一般。

秦妩看着長公主、看着聖上，看着他們身後威嚴又浩蕩的天使。

她竟又一次在婚前，在聖上面前過了明路？

微寒的夜風吹亂了秦妩的青絲，秦妩突然之間有一些些恍惚。

正發着愣，就感覺到拉着自己的手頓了一下。

她瞬間回神，覺得季封的掌心裏似乎有着些許的汗意，側頭去看便見對方的身形都有些僵硬。

原本緊拉着自己的手，也微微松開了些，秦妩福至心靈，即刻與對方十指緊扣。

“臣婦秦氏，叩見聖上、長公主，聖上長公主萬福金安。”

臣婦……

秦妩這是全然跟着季封自稱。

受禮的兩位貴人心下都有幾分了然。

他們二人既未成親，女子雖名義上可以自稱臣婦，然而朝女子向來矜持，真正這樣自稱的還是少。

秦妩又從來都是謹慎守禮的，如今肯這樣做，無非是想向他們表表決心。

表表和裴容一刀兩斷，橋歸橋路歸路的決心。

長公主看着齊齊跪在自己面前的這一對未婚夫婦，她這一段時間忙着文繡院選拔的事情，秦家得了個狀元郎女婿又沒有聲張。

所以她竟是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

她眼中都是不敢相信。

其實從始至終她都是想着讓秦妩嫁給裴容的，不然她也不會死咬着不松口裴容和秦嘉妍的婚事。

就算是裴容在她面前死倔說什麽“從始至終喜歡的都是秦嘉妍。”

就算裴容搞什麽“除卻巫山不是雲”。

長公主也只當他是一時間腦子進了漿糊，她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她明白——

裴容心裏絕對是有秦妩的。

不然不會在戰場上還不放心，寫信回來托她照顧這個女孩。

不然不會一出皇宮就着急忙慌地打扮自己，只想着往秦府趕。

“殿下你不知道，今天日子特殊……”

那眼裏的焦急與擔憂，那即使深重毒蠱也要多走五十裏買來的奶糖都不是假的。

只是這破小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倔勁兒上來了，她怕自己越說，裴容的犟勁越重。

便只能死咬着不松口，拖着秦嘉妍和裴容的事情，多争取一點時間，讓裴容想個明白。

這世間最尊貴的兄妹二人并肩回到公主府的時候，長公主突然輕笑出了聲。

皇帝看她心不在焉的，便知道她有心事，如今見她突然輕笑出了聲，便直接疑惑地看了看她。

“皇兄。”

二人說着話往裏屋走去，長公主臉上浮現出些許自嘲的意味，“原來一個人在自大的時候，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自大的。”

她光想着讓裴容想明白就行了。

再給裴容一點時間就行了。

卻沒有想過秦妩的想法。

其實人家早就在自己與皇兄面前表過态了，她與裴容素昧平生、毫無瓜葛。

可是自己就是有意識的忽略，覺得只要裴容想通了，秦妩依舊會是裴家的兒媳。

畢竟那可是裴容啊，是軍功赫赫的護國骠騎大将軍，是一到及冠之年就可以繼承侯位的裴容啊！

她心裏默認秦妩不會拒絕。

直到季封和秦妩手牽着手跪在她的面前，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想法的愚蠢。

那個小姑娘是多麽剛烈又清醒的一個人啊，自己怎麽會那樣想？

還想着等裴容自己想通了，秦妩自然會嫁到他們家。

人家小姑娘早就去過自己的日子了，怕是早就不知道誰是裴容了。

她抿着唇，走近因為蠱毒發作而昏躺在床上的人，剛坐下，就聽到骠騎大将軍嘴裏喃着什麽。

她剛想伏身去聽，就見昏睡人的手突然動了動，嘴裏清晰而大聲地喊着，“妩兒——”

顯得深情的很。

氣得長公主“啪”得一下狠拍在他的手上。

現在知道叫了！

天都下雪了，你知道冷了！

孩子長大了，知道喂奶了！

你現在叫還有個鬼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