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報仇
今日,有只大雁孤飛,掠過高空,形單影只。
我仰頭看那大雁,漫無目的,身形綽約。高空中風很大,它被凄風吹着,有些無助。
它或許仍在尋找同僚吧。然而它們已經窩居在一處溫暖之地,有野草和水窪,豐衣足食,能安然過冬。
冬季的風凜冽刮着,一旁的枯草也随風搖擺,簌簌作響。今日無雪,滿地冰霜。
趙辛尤站在身後,拍了拍我肩膀,道:“不必太擔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他說這話,我反而心裏更沒底了。
今日,最終兩個贏家,将一争武林盟主之位。
蘇家要派的人,用腳趾頭都能數到有幾個,其中之一必定有蘇有策自己。而據說,趙辛尤自己本身是不會武功的,他派出的人,只我一個。我不明白他為何這麽信任我。自小師從蘇有策,熟悉他的招數,就一定能打得過他嗎?我自己還是有些忐忑的。
但我并不能輸。今日若是敗了,便是我葬身之日。
離開廟前,江沛之仍在睡覺。他這幾日傷還未痊愈,多休息也是好的。他安然熟睡的模樣,甚是可愛,不忍心将他吵醒。我将包袱收拾了,給他煨好暖爐,捏好被角,便出了門。
他這幾日不問武林之事,連明日武林盟主之争也避而不談。
我還記得昨日問他的那番話。
“我,今日遇見個與你很像的人。”我輕輕道。
“哦?有多像?”他也好奇道。
“就是……一種感覺吧。”我說道,眼睛一眨不眨看他,“很像。”
他卻笑了,道:“我自小便失了雙親,也未有同胞,你怕是看錯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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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再問,但心底的疑惑依然不減。昨日比武那人,分明和他一樣的眉眼。只是,那人的眼神裏冰涼,沒有溫度。然而他的眼裏,卻似深潭,潺潺有流水。
罷罷罷。就此了結,不談。
郊野,馬場便在不遠處。此時寬闊的草地也已經被凍得瑟縮了身子,空有冰棱草屑,四處聞折枝聲。馬兒都被拴在棚內,嚼着草幹。
我便立在原地,呆呆看着腳下的冰碴,一聲不吭。耳畔刮着大風,被凍得通紅,我卻渾然不覺。重重人影,從我身邊經過。
趙辛尤給我披了件外袍,紅色,我接了。淡淡望了他一眼,以示感激。他扭頭轉過去,依然看着遠方的人群。
沒多久,比武便開始了。還未輪到我出場,我依然不想看。趙辛尤卻看得很認真,他在研究他們的身法,為我想對策。
我對他說:“今日若是贏了,你可別忘了當初的約定。”
趙辛尤驀然聽見這一句,一愣,随即笑道:“你盡可放心。”
他說蘇家能給的,他也能給我。那麽,我便問了,若我要那蘇有策狗頭,你也給麽?他當時只說了句,自然。然而我想要的并不僅僅這些。當年對顧家所做的一切,數倍奉還。
遠處的擂臺上已經有人吐血身亡,胸口中了一劍,很深。地上滿是血跡,他被人拖走了,估計屍體也将抛棄在這荒野,無人問津。
今日比武,自然膽大人才夠資格,需将生死看淡。因為,這一次就非得争個你死我活。活到最後的,才是勝者。
接下來,依次有人上去,刀光劍影,刺入骨肉的吶喊,厮殺如此真實。有兩敗俱傷者,有得意洋洋者。人命淺薄,在武林盟主地位前,不值分毫。
“該你了。”耳邊傳來趙辛尤的提醒,他輕輕握了握我的肩。
我揚起頭,看了他一眼,上了臺。
幾場比試下來,卻是只剩下蘇家,趙家和令狐堂。令狐堂派出的依然是那個人,蒙着面,束着發。我知道不可掉以輕心。
剛上臺,對面蘇有策的臉色便變了變。我知他心底在想什麽,他看我的眼如此絕情。蘇家難出大将,武力高深者為數不多,至今也只剩下他一個了。後起之秀匮乏,前途堪憂。他收養我,也是這個道理。
幾場打鬥下來也能看出水平,真正高超者不過寥寥。蘇有策的武功自然是無法否認之高,而我,師承于他,大概算半個蘇有策吧。如此便只有哪個令狐堂的人,難以捉摸。
蘇有策,我,還有那個令狐堂的人,齊齊站在臺上。今日,那人穿着一身白衣,莫名有些像故人。蘇有策抱劍立于一旁,冷眼打量着我,滿臉不屑。
比賽說着先讓我和令狐堂的打,勝者再與蘇有策一較高下。默認了。
那個男子,眼神很冷,他出手毫不留情。我心下有些恍惚,幾次險些中劍。也不知如何,好幾次能要我命的招數使來,他卻轉而将劍偏離過去,看上去十分驚險。我聽見臺下有人唏噓,為他而可惜。衆人得意之人,還是名門正派。
他耍了一套流星劍法,好似在哪裏見過。其中一式便是昨日與我比試用的招數,反手相剪,從胳膊下忽地竄出一支劍來,防不勝防。
我自然不能總落于下風,豈不很沒面子?于是便使出那套蘇家絕學,九宮十四劍。以圓為中心,環而繞之,九處落點,十四套招式。飛撲,倒耙,懸勾,獨立,挹袖,蛇纏……卻不料,被他一一化解。仿佛他是一面牆。
這時,我聽見他用極其小的聲音說着:“讓我贏。”
我一笑,也用極小的聲音回他道:“憑什麽?”
他便問:“你打不過我的。”甚是高傲。
我聽了自然不服,便冷笑道:“那便試試。”
說着,便幻化了招數,将剛剛那九宮十四劍法反轉了過來。這是我自己琢磨的招數,還無人見過。見過之人,皆入了黃泉。
他這次變得謹慎了,大概也防着我的詭計。這招數本來便是偷襲人用的,變化莫測,他自然得小心。
“你讓我贏,我放你一條生路。”依然是很驕縱的語氣。
我很不爽,便道:“哼,我有非贏不可的理由。”駁回。
接下來,他也開始認真了。他用的武功都是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招數,很是詭異。然而每每即将要擊中我要害之時,偏又莫名擦肩而過。他或許沒想要我命。
然而,我卻不是那麽心軟的人,招招狠厲,出手極快。他開始落于下風,好幾次我的劍從他脖子處擦過,刮了好幾道血痕。
深知,你若放過他人,他人便要反過來害你。
他一身白衣,倒也染上了血跡。我心情大快,趁機用了一招小時候學來的頑劣手法,用腳一勾,将他絆倒,瞬間一劍刺到他肩膀上。他猛地翻身,遠離我數尺,捂住肩膀不住顫抖。顯然很痛。
我看見他肩膀上都是血,想着這是大好時機,便朝前伸出劍,欲往他心髒處刺去。
剎那時,他擡頭向我看來,眼中的淡定讓我一驚。我的劍生生頓在了他面前。
“且慢!”一聲吶喊十分響亮。身後有人急急跑出來,卻是令狐堂堂主。他神色緊張,用扇子打偏了我的劍。用了好幾分內力,震得我手臂發麻。
他擋在那人面前,道:“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令狐堂甘願認輸。”說完,便彎腰扶那人離去。
臺下一片嘩然,紛紛好奇這蒙面男子的身份,竟能讓堂主為之認輸。
那人中了一劍,臉色發白,站立不穩。我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隐疾,只不過一劍刺中肩膀,不至于如此痛苦。
他既然認輸了,也沒必要趕盡殺絕。我便收回了劍,冷哼了聲,在背後道:“算你命大!”
那白衣男子聽見了,身形一頓,緊接着又咳嗽了幾聲,用手捂住了嘴。我看見他咳了很多血。他始終沒回頭,只任堂主扶着走了。
剛剛那場鬥法,消耗我不少體力。然而,面前站着的人,是蘇有策。我不敢掉以輕心。
“來吧。”蘇有策深沉的聲音響起,他只用眼睛冷冷看着我,等我出招。
我站在他對面,靜靜看着他,未動手。
他也看着我,好似我辜負了他一片養育之恩似的。
我輕輕問道:“九年前,你為何要派人滅顧家門?”
他顯然不料我忽然說這話,呆愣片刻,随即眼神犀利起來。臺下衆人聽此話,也丈二和尚摸不着。
“胡說!我怎麽會做這種事?”他回神過來,矢口否認,神情不悅。
“衆目睽睽之下,我便要讨一個說法。”我道,沒顧他不承認,只自己一個勁說。
“九年前,你派人去暗殺顧明岚未遂,便買了殺手,付高金要奪了顧明岚及其妻兒性命。他們照做了,殺光了府上所有人,将顧明岚和其妻杜月秋活帶回蘇家。你将顧明岚關在一屋內,對他實施非人折磨。廢了他的武功,斷了他的四肢,剪了他的舌頭。又将杜月秋囚禁在密室,奸污至死。”說這話時,我很平靜。
我見蘇有策的臉色從不好看到鐵青,他眼裏神情複雜,含着恨意。他惡狠狠道:“你究竟是誰?”
“哈哈哈,我是誰?”我仿佛聽了個笑話,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撕心裂肺。
他用看瘋子的眼神看着我,不言。
我便道:“我是誰?你當初收養我的時候,就應該好好調查調查。”
“你……是顧家的人?”蘇有策顯然有些懷疑,不太相信,忐忑相問。
我嗤笑道:“自然。我本名叫顧行杳,可不是什麽秦杳。”
他聽完,神色萬變,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手握成拳頭。
“好啊,原來養了匹狼!”他道,“怪我眼瞎。”
說着,忽地提劍向我刺來。這次的攻勢卻不似剛才那般溫柔,招招致命。他用的招數,都是教我的。我自然懂得如何回避,只可惜畢竟內力不及他,才出手幾招,便開始有些不支起來。
然而他沒打算就此罷休,反而趁着我虛弱之時,一頓猛擊。
“叮——”兩劍相撞,他那把長劍打在我劍上,力氣之大,幾欲逼到我臉上。我也咬牙,用着力給駁了回去,反手一劍,向他手腕刺去。他立即閃躲,佯裝要逃,而後又猛然用劍朝我眼睛刺來。
如此狠毒。霎時,我也将劍擋在了面前,用腳向他踢去。他為了躲我那腳,稍稍撤離,我便趁機借力壓了回去。他便離我遠了幾步,又換了種劍法襲來。
呵,果然,他沒有将所有武學教我。留得一手好戲。然而,他估計也不料,我自己還偷學了華山劍法,應付他的招數,還是足夠的。
不分上下,打了許久許久。衆人看得目不轉睛。這場生死抉擇,誰都不想認輸。況且,蘇有策一心想着殺我,而我也一心想要他命。
估摸着有一個時辰之久,無人說話,只有我們在對招。我漸漸感覺自己體力有些不支,而蘇有策也好不到哪裏去。現在反而變成了耐力拼搏,誰先倒下,就死了。
自然不能死。我還在和他糾纏着。
忽地,我窺見了他一處破綻,心下一喜,立即朝那刺去。那劍正是朝着他心髒的。他也不料忽然來了這一招,急忙回身拿劍擋。我也趁那刻,用腳一踢,将他手上的劍踢走了。
那把劍掉落在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他有些慌亂,沒了武器,自然是落于下風。然而,我怎能放過這個機會?便狠狠撲過去,朝他胸口刺去。
“嗤啦——”我聽見他衣裳破裂的聲音,那劍直直沒入了他的胸口,從前往後貫穿。
他見我撲過來,也猛地拼力朝我胸口拍了一掌。那一掌用了畢生內力,直直将我拍飛到了遠處,啪的落地。我猛地咳了口血出來,遲遲爬不起身。
衆人啞然望着這一切,無人敢上前。還無人死,便還未結束。
我看了看擡手掙紮着起身的蘇有策,心下有股氣湧上心頭,不知哪來的力量,我撐起身,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将那劍拔了出來,又兇狠地朝他刺去。一下,兩下,三下……我發了瘋似的拼命用力刺着,雙眼通紅。
不知刺了多少劍,腳下的人已經沒了聲息,只有汩汩流淌的鮮血,滿地,染濕了我的鞋子。
風叫嚣着狂野,我內心的野草瘋長,眼角幹澀,目眦欲裂。手忍不住有些顫抖,喘着大氣。
“啊——”我大聲吶喊着,用手瘋狂捶着胸口,将劍猛地插在地上,深入半截。
血從劍刃上流了下來。
随即,我又拔出了劍,四處揮舞着,猛地扔了出去。
人群見那劍飛了出去,連忙閃躲開。一瞧,才見那劍刺入了遠處那棵樹正中,直直穿過。
我彎腰咳出了血,雙腿一軟,跌坐在地,放聲大哭起來。
這是九年來第一次失聲痛哭。
九年前,蘇有策教我學武,說習武之人,需心狠手辣,不近人情。所以,第一招要學的,便是殺人。
他将我帶到一個小屋子裏,裏面關着一個人。那時我尚且還算淡定,但在看到那人之後,我忍不住瑟瑟發抖。
那人,是我的父親。
蘇有策遞給我一把劍,他道,殺了他。
我卻舉步不前,雙腿發軟。我怎能殺了我父親?
那個人被捆綁在一張椅子上,全身裹着布條,血跡斑斑,散發着惡臭。他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坦然等死。我知他心裏早已對生毫無希望。一個人,被剁了四肢,剪了舌頭,分明一個人彘。被捆綁在這,每一日都是折磨。倒不如早些死了好。
可是,他見到我那刻,眼裏露出了一絲恐慌。他認出我來了。他在拼命掙紮,椅子搖晃得厲害,眼裏絕望更甚。我也認得他,然而我顫抖着,什麽話都說不出。
“殺了他。”蘇有策在身後催我。
我卻奈何不得,只能閉着眼将劍送入他胸口。那一道細碎的骨肉聲,噗嗤,他跌倒在地。
那一次,我痛哭過。
從此世上再無顧行杳。
“瘋了瘋了……”有人指着我說。
趙辛尤見狀,連忙上前,給我披上了貂裘,細聲安慰我。還命人将馬車備來。
我的身子灼熱,胸中有股熱氣在亂竄。
我知道,乾坤又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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