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真男人

喬榭從受刑室走出時,管清閑正找了福喜扔在牢門邊上的石頭朝着鎖鏈猛砸,整個地牢回蕩着嘩啦啦的聲響。

卻是奇了怪了,分明喬榭比福喜要高上一頭,力氣也該比福喜大才是,然而無論他從哪個角度嘗試砸下去,鎖頭都沒半點要彈開的跡象。

喬榭優哉游哉地走到牢門前,看着滿頭大汗的管清閑哂笑一聲:

“你剛剛就是這樣打開鎖鏈的?”

“不是……哎呀!”

管清閑忙扔了石頭,見喬榭只站在牢門前,沒有半點要放他出去的意思,登時急了,扒着牢門催促道:

“快放我出去!都說了我有重大軍情!”

“呵,你一個廚子,能知道什麽軍情?”喬榭雙手環胸,好整以暇。

“我……呃……”管清閑這才發現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大腦一片空白。

偏這時喬榭不斷催促,緊張之下,管清閑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

憋了半晌,管清閑吭哧道:

“你……請八皇子來!”

“什麽?”喬榭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揉揉耳朵,再看扒着牢門一臉急切的小廚子,發現他沒有半點退縮,喬榭呆立半晌,不由拍了下腦門,自言自語道,“我就不該出來溜達……”

說着,轉身就走。

“喬大統領,喬大統領你別走啊!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管清閑話音還沒落下,喬榭腳下一拐,又重新回到牢門前:

“想說什麽,快說,老子今天晚上忙着呢!”

一見喬榭正臉就忍不住夾緊尾巴,管清閑躊躇半晌,小心翼翼地問:

“八皇子什麽時候到?”

“你跟我鬧呢?”喬榭面無表情地瞥了管清閑一眼,不客氣道,“皇子殿下,能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快說,不說就去受刑室跟那小太監一起綁着!”

“那……那你把我放出去吧?”

管清閑期盼地望着喬榭,後者嘴角扯了扯,語氣十分粗暴:

“閉嘴!”

管清閑立時鹌鹑一樣縮了縮脖子,在喬榭不善的目光下咬着牙道:

“不是他幹的!”

喬榭眉心一動,原本懶散的站姿立時變了,他微微前傾向牢門,燦亮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管清閑,不放過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你知道是誰下了毒?”

“我知道……一些線索。”管清閑說着,心中十分忐忑。

實際上,他也沒有把握,畢竟原書中根本沒有提到這一段,他也不知道究竟誰是兇手。只是下午和福喜見面時,後者還熱心地帶他回禦膳房,福喜的膽子比針還小,如果真在和他碰面之前下了毒,會半點異狀都沒有嗎?

管清閑怎麽想都覺得這小孩兒是被冤枉的,要真是被喬榭屈打成招,那未免太凄慘了。

喬榭不是要投毒的人嗎?剛好,他就知道一個!

眼見喬榭重視起來,管清閑定了定不安的心神,努力回憶着說:

“投毒的是芷蘭宮的宮女!”

芷蘭宮?喬榭眼中劃過一道晦暗的光,他猛地往前一步。

被氣勢洶洶的喬榭吓了一跳,管清閑下意識往後退,不想下巴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他頓時疼得眼裏都飙出了淚。

“你幹什麽!”

管清閑拼命摳鉗在自己下巴上的那只手,卻被一股大力掐着強行擡頭。身體緊貼在牢門上,寒涼的鐵欄冰得管清閑渾身一哆嗦,剛要開口抱怨,目光直直撞入喬榭黑沉的眼眸中,登時被震懾得渾身一僵,放棄了抵抗。

“我警告你,芷蘭宮是蘭貴妃的居所。”喬榭壓低的聲音在管清閑耳邊響起,帶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污蔑貴妃娘娘是大罪,小廚子,說話之前你可得想好了。”

後背寒毛豎起,管清閑艱難地吞下口水,戰戰兢兢開口:

“我、我說那人是芷蘭宮的宮女,又沒說她是受蘭貴妃的指使!”

喬榭眼眸微眯,猛地撒開手。

陳腐的空氣霎時間灌入管清閑的胸肺,他不由自主咳嗽起來,還沒緩過勁兒來便聽喬榭吩咐道:

“說下去。”

真他媽毫無人性!

管清閑撐着牢門死死瞪着喬榭,眼見對方眉頭一挑,他忙移開視線胡謅起來:

“今日我獻了道菜,芷蘭宮一位姓李的公公傳我進後宮見貴妃娘娘……回來的時候我不小心迷了路,在一條小道上恰巧看見一名芷蘭宮的宮女……”

“等等。”喬榭突然開口打斷管清閑的話,“宮人大都穿一樣的服飾,你怎麽知道對方是芷蘭宮的宮女?”

“……都說了,我先去了芷蘭宮,當然是看見她站在貴妃娘娘身邊所以才知道她是芷蘭宮的宮女!”

“哦。”喬榭點點頭,沒有半點抱歉的意思,他只道,“繼續。”

管清閑哀怨地瞥了喬榭一眼,繼續胡說八道:

“我發現那名宮女悄悄地往盤子裏倒東西,時不時擡頭看看周圍,眼中滿是兇光!我怕她發現我,所以沒敢過去,只悄悄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說完,管清閑作思索狀點了點頭,閉上了嘴。

喬榭等了半晌都沒等到下文,眉頭一挑:

“沒了?”

“沒了,接下來我就走了啊!”

喬榭不信:“既然你只看見這一幕,為何篤定那個宮女就是投毒的人?”

當然是猜的——這句話被管清閑咽回肚子裏,他瞪着眼睛看了喬榭半晌,最終在對方更為冷冽的目光中讪讪開口:

“當然是因為她的動作太不同尋常,我看見的時候那宮女正往一盤菜裏倒東西,就是這樣……”

管清閑說着,轉身背對喬榭,誇張地模仿投毒的動作,邊模仿邊信誓旦旦道:

“真的!她當時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既然知道有鬼,為何不報!”

身後“唰”的一聲,管清閑連忙回身,只見喬榭抽刀出鞘,寒光矍铄的刀鋒正對着自己。

管清閑被那刀光晃得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坐在地上,仰頭結結巴巴道:

“大、大哥!哪有上報的機會?我一回禦膳房就被你抓回來了好不好!”

喬榭提刀,寒光映在了管清閑的臉上:“我的錯?”

“……我的錯,是我沒有及時上報。”

管清閑說着,一臉真誠。

“唰——”

刀收入鞘,喬榭臉上的兇惡表情眨眼間被溫和的神色壓了下去。

管清閑壯着膽子爬起來,見對方再度張口,心中登時一提——

“那宮女叫什麽名字?”

來了!

管清閑不動聲色地攥緊拳頭,鼓起勇氣對上喬榭的視線,道:“你讓我見見福喜。”

牢房中還飄蕩着一股焦糊味兒,受刑室中已半天沒傳來任何動靜。

管清閑後背發涼,不知是因為地牢裏盤旋的寒風,還是因為喬榭此刻冷冽的目光。

“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

喬榭上下打量着管清閑的身板,仿佛在看什麽新奇的物種,神色似笑非笑。

這近乎刻薄的目光讓管清閑感覺十分怪異。

在對方的目光下,管清閑只覺得自己仿佛是一件不起眼的器具,正被對方以嚴苛的條件估算着價格,他甚至想退回牆角,躲開喬榭的目光,但想着生死不知的福喜,管清閑還是忍住了,挺起腰板任由他看,硬撐起一副不懼的模樣。

半晌,突聽喬榭哼笑一聲,管清閑下意識朝他望去,正見一塊石頭從喬榭的腳面飛至臉前,被他随手捏住往下一揮。

“嘩啦——”

鎖鏈從中斷開,垂在牢門上無力地擺動。

同一塊石頭,同一種用法,愣是被三個人弄出了三種結果。

管清閑呆滞地看着喬榭随意丢開石頭,轉身離開,只留一旁獄卒瞠目結舌。

“這……”

喬大統領果然幹淨利落。

但是,但是……

有必要嗎?他們身上有鑰匙啊!

獄卒捧着斷開的鎖鏈,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只得一跺腳,解開鎖鏈,先将管清閑帶了出去。

或許是因為方才喬榭的一番舉動,獄卒的動作雖說不上客氣,但遠不如押走福喜時那般粗暴。

只不過這些管清閑都沒在意——他邁出牢房時兩條腿都還是軟的,喬榭随手砸斷鐵鏈的場景如同電影的經典場面,一遍遍在眼前回放。

那一刻的金石碰撞聲仿若铿锵的樂曲,激得人心潮澎湃,難以自抑。

真……

真男人啊!

管清閑忍不住按了下砰砰跳動的胸腔,眼尖地望見前頭路旁正躺着一顆圓滾滾的石頭,他立時暗搓搓地湊上去,學着喬榭方才的樣子腳尖一勾一踢——

“啪!”

那顆石子猝不及防飛向前方的喬大統領,好巧不巧正中紅心。

心髒猛然提起的瞬間,管清閑仿佛聽見身後獄卒倒吸了一口涼氣,頓時渾身一抖,想也不想便撲向一旁。

于是,當喬大統領停下回頭,便見一臉無辜的獄卒站在走道中央,始作俑者則擠在兩根鐵欄之間,拼命地往旁邊牢房裏鑽。

喬榭:“……磨蹭什麽呢,還不快走!”

說完,轉身黑着臉往受刑室的方向去了。

見狀,管清閑松了口氣,不禁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觸。

“吓死我了,還以為這次要被打死……”

管清閑拍拍胸脯,自言自語着跟了上去。

剛靠近受刑室,便聞見了更為濃郁的焦糊味兒,隐約還能聽見福喜壓抑着的哭聲,管清閑心中一緊,忙跑進受刑室,大喊一聲:

“福喜!”

“徒弟!”

福喜哭得花貓似的小臉映入眼簾,管清閑見他被綁在受刑室中央,一臉驚慌,立刻撲過去:

“讓我看看,這群王八蛋都給你燙哪兒了……”

在福喜身上摸索一圈,卻見他身前完好無損,連最外頭罩着的那件太監服都沒破。

可鼻尖的焦香依舊存在,管清閑疑惑轉頭,猝不及防望見身後擺着的一張方桌。

方桌上,一只拔淨毛的雞正放在桌板中央。

雞屁股上赫然是一塊黑乎乎的烙印,隐約可見陣陣白氣從烙印上方飄出。

這時,在一旁充當背景板的喬榭幽幽開口,語氣涼飕飕:

“唔……王八蛋?”

管清閑:“……”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要勤奮。

勤奮的作者要多多地碼存稿!

堅決不拖更,不斷更,八點之前一定要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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