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高人真靈

時候尚早,北城城門剛剛打開,偶有起早的百姓也被城門守衛擋在兩側,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遠遠地望着城門外那隊氣勢如虹的兵将。

微涼的晨曦穿透雲層均勻地落下,數千送親士兵整裝待發。

在衆兵将前,八皇子景曦眺望一眼隊伍中間擋着層層厚重帷布的馬車,随後朝着對面身披黑甲、英姿勃發的喬榭深深一拜:

“這一路,就辛苦喬大統領了。”

被無數雙眼睛盯着,喬榭依舊擺出一副冷清的模樣,只沖景曦點點頭,權當回應,轉身上了馬,拉着缰繩調轉馬頭,正欲下令出發,突然一道身影從送親隊伍中飛快地竄了出來,直奔景曦。

“八皇子殿下!”

“……管大廚?”

景曦看清來人,下意識往喬榭臉上瞥了一眼,随後才又看向管清閑,還未來得及問他來意,突地手中便被塞進一物。

管清閑嘴角微微上揚,擡高下巴,端着架子如同一個超凡脫俗的世外高人,他看着景曦一字一句地說:

“這三個錦囊,殿下務必時時放在身上。切記,每當猶豫不決時打開一個,便能助殿下事成。”

語畢,管清閑旋即轉身離去。

涼風拂過他的臉,超脫塵世的高人管清閑一步,兩步,走得決絕而又堅定。

現在,八皇子殿下一定對他充滿了好奇吧?那麽當八皇子打開錦囊,一定會為他未蔔先知的能力而傾倒!說不定他一回到京城,就能直接成為八皇子的心腹,從此再也不用和喬榭這個變态打交道!

想到這,管清閑蕩漾地瞥了眼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喬榭,随後美滋滋地回到車隊當中。

被他臨走那一眼看得莫名奇妙,喬榭回頭後便朝景曦一伸手:

“拿來。”

“什麽?”景曦看看喬榭,又看看手中針腳雜亂像是胡亂縫制一通的三個小荷包,心思一轉,反手便将東西收入懷中,又朝喬榭笑嘻嘻道,“喬大統領,快出發吧,禮官正看着你呢!”

喬榭瞥了眼四下,只好冷哼一聲,勒緊缰繩,率領着數千兵士出發。

“大統領,一路走好啊!”

景曦笑着招了招手,喬榭連頭都沒回,騎着馬匹威武地越過諸多步兵,一行人就這麽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不多時,一行人便把城門遠遠抛在身後。這時,喬榭也騎着馬走到隊伍中段,恰好瞧見管清閑扛着小包袱優哉游哉地走在隊伍外頭,喬榭唇角勾了勾,來到管清閑身側,垂手便用馬鞭掃了下管清閑。

“喂,廚子,你不嫌累啊?”

管清閑被眼前落下的馬鞭吓得一怔,反應過來後已落後了幾步,他忙一溜小跑趕上隊伍,随即輕蔑地對着喬榭哼了一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喬榭看得好笑,又特意趕上管清閑,故意道:

“別看隊伍走得慢,從現在開始到正午只能修整一次,而且你還要準備這麽多人的午飯……你确定真的不嫌累?”

“……只修整一次?”管清閑不可置信地望着喬榭,卻見對方大笑兩聲,兩腿一夾馬肚子,立時馬兒嘶鳴一聲,向着前方一路小跑而去。

“喂!”

管清閑的呼聲被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蓋下,他焦急地看了眼四周,卻見一排排兵士肩扛長、槍,腳步沉沉,仿佛真要走到天荒地老,只好一甩包袱,小跑着追上喬榭的馬匹,在對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厚着臉皮問道:

“有馬車嗎?”

“什麽?風太大,我沒聽清!”喬榭坐在馬背上誇張地喊了一句,見管清閑氣急敗壞起來,這才甩了甩馬鞭,朝着前頭一揚手,“喏,你要是覺得累,可以坐那兒。”

管清閑順着他的目光遙望去,卻見一頂華貴的馬車出現在視線當中。管清閑靜默一瞬,随即看向喬榭,眼神複雜:

“你當我傻?”

那分明是和親郡主用坐的馬車好不好!他要是敢上去一步,還不得被活剮了!

“我看你是真傻。”喬榭翻了個白眼,“誰讓你上裏頭坐了?你就不能和車夫坐一起?或者,你想和我一起?”

說着,喬榭一手輕拍了下馬鞍,眉眼帶笑。

管清閑沉默兩秒,冷酷開口:

“謝謝,不用。”

随即加快步子,向着馬車小跑過去,腳步有些踉跄。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喬榭忍不住笑出聲來,随即似有所感般轉頭,冷厲的目光正對上隊伍中透出幾道遮遮掩掩打量的視線。

幾名兵士立即垂下頭,看不清面目。

喬榭眼中倏地劃過一道暗芒。

管清閑跑到馬車前,壯着膽子往上一看,卻見車前坐着的人瘦瘦小小,裹着一身太監服,臉蛋精致,雌雄莫辯,他不由驚訝地叫道:

“福喜!”

福喜茫然地看過來,見着管清閑,頓時也露出驚訝的神色:

“徒弟?!”

管清閑迎上去驚喜地問:

“你怎麽在這?”

“喬……”福喜四下看了一眼,随即湊近管清閑壓低了聲音,“喬榭讓我來的,說是讓我給你打下手。徒弟,我剛才還想着怎麽都沒見着你!你怎麽走着啊?”

“說來話長。”管清閑走了這麽一會兒,扛着的包袱裏還堆着實打實的風幹肉幹,早就累了,他雙眼放光地看着福喜身旁的位置,期盼着問道,“這位置沒人吧?”

“沒有沒有。”福喜忙往一旁挪。

馬兒行進的速度本就不快,管清閑一甩包袱,索性直接邁了上去,屁股剛挨着位置便看向福喜,笑呵呵地問:

“咱倆坐在這兒沒事吧?”

“徒弟,你小聲點兒!”福喜忙拉着管清閑叮囑,“別被郡主發現了!”

話音未落,二人身後的車簾突然掀開一角。

管清閑聽見動靜連忙回頭,卻見一雙美眸從簾縫中幽幽地往外看來。

郡主?!

管清閑不由得渾身都僵硬了,正為自己被抓包而暗自心驚,忽見對方眨眨眼,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管副将?”

副将?

福喜滴溜溜的大眼轉向自家徒弟。

管清閑迷惑地眨眨眼,便見車簾又被掀開了一點兒,這次一張清麗的臉映入眼簾。

“是我,小如。”

“小如!”管清閑一個激靈,下意識看向車廂的另一邊,視線卻被厚厚的車簾擋住,管清閑卻渾然不在意,此刻他灼熱的目光仿佛能将車簾刺出一個洞。

既然小如在送親的馬車裏,那此次前往邊疆和親的郡主,豈不就是……

成平郡主?!

許是察覺到了管清閑的視線,車簾內沉靜半晌,忽而一雙戴着銀镯的玉手伸出飛快拂下車簾,阻擋住他的視線。

車簾內随即傳出主仆二人聽不真切的私語。

管清閑默默望天,暗罵一句。

艹,孽緣啊!

——

送親隊伍出京半月後,八皇子景曦上朝後怒氣沖沖地歸府,一回到府上便将自己關進書房。

想起朝堂上發生的事情,景曦只覺心中郁氣難消。

之前馨妃在他母妃宮中安插了個弗若,極為放肆,蘭貴妃當時小懲大誡,看似饒了對方一命,後來他多番活動,将其父排擠出了朝堂,卻沒想到三皇子早早提了幾人虎視眈眈地盯着禮部尚書的空缺,他卻遲遲不定無法定不下合适的人選……

景曦眉心蹙起,不經意間瞥見幾本折子下露出一角花花綠綠的布料來,他疑惑地拿開折子,卻見一個針腳雜亂的荷包攤在桌上,被厚重的書本壓得十分平整,也不知在此處放了多久。

荷包?

景曦腦海中霎時浮現出當日管清閑手拿三個荷包聲稱這是妙計錦囊的畫面。

左右無事,景曦便将荷包打開,兩指往裏一探,夾出一張紙條,展開後卻見上頭寫着一行奇醜無比的小字,他皺着眉默念出聲:

“六月十八,戌時,護城河邊……什麽意思?”

景曦捏着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半晌,确認上面沒有寫其他的話,于是嗤笑一聲,将紙條随手扔在了一邊,複又拿起折子翻開,看了半晌又嘆了口氣,眼不由自主地看向桌邊那張紙條,自言自語道:

“淨整些神神叨叨的,肯定都是騙人的,喬榭那傻子還跟我搶,回來我就得罵他,狠狠地罵他……”

夜,護城河旁。

一輛刻着暗紋的華貴馬車停在河邊,八皇子殿下坐在車廂內無聊地彈着小紙條。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他精神一振,忙隔着車簾問道:

“可看見朝中什麽大臣了?”

“回禀殿下,沒有。”

“沒有?那禮部的人呢?李銘、馮秋燕、韓立科……這幾人來了哪個?”

一連說了心中個人選,派去打探的人都否定了,景曦皺起眉頭,果斷将小紙條揉成一團,狠狠地扔在腳下,冷哼一聲:

“果然是個江湖騙子,我就不該相信!回府!”

“是。”

馬車剛剛移動,外頭傳來一陣喧嚣。

景曦嘆了口氣,心情愈加煩躁,卻聽下人回禀說是一艘張燈結彩的游船在護城河上滑過,吸引了衆多百姓來看。

“大半夜的,行什麽船!”

景曦嘟囔一句,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卻見那游船上燈火通明,琴音袅袅,果真氣派得緊。

船頭獨站着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伴着如泣如訴的蕭聲,他冷冽的目光遙遙投向河岸,穿過交織的人影,正與景曦對上目光。

這一刻,景曦渾身都被對方清冷的視線所凍結。

喧嘩中,八皇子殿下緩緩收回手,放下車簾,坐回車中,一擡眸,整張臉上都寫滿了亢奮。

國師大人國師大人國師大人……

楚風鳴楚風鳴楚風鳴……

景曦慌裏慌張地從地上拾起那張被他丢棄的小紙團,小心翼翼地展開後熱烈盈眶地舉高紙條:

“高人真靈!”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斷更!我要勤奮的花花!

話說,最近作者電腦壞了只能用手機發表,所以投雷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們沒有辦法一一感謝了,總而言之,作者的心意到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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