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兩人快速穿過小街,到了藥房門口,藥房裏一片混亂,玻璃櫃面被推得七零八落,滿地散落着藥盒針管,收銀機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地上滾着不少硬幣。

藥店裏一只燈管亮着,另一只熄滅着,貨架上的藥幾乎被搜羅光了,幾個藥盒空着翻倒在架子上。

項臣迅速觀察了一遍,确定店裏安全,比了個手勢。

聞川跟着他進去,一看這場面心裏就一沉:如今超市、藥店等幾乎是重災區,估計是剩不下來什麽東西了。

項臣也這麽想,不過他還沒放棄,他從貨架上掃過去,果然看到貼着抑制劑、阻隔劑标簽的部分已經空空如也,他又在下面的抽屜裏翻出幾只鑰匙來,眼珠子一轉,他朝後面的小房間走去。

“你幹什麽?”聞川小聲道,幾步跟了過去。

“外面的沒有了,找找倉庫裏啊。”項臣轉到後面,發現後頭是一截鐵樓梯,挑高的設計隔出了一個二樓的房間來。

聞川心裏打鼓,拉着他衣角:“等會兒,萬一上頭有……”

他話沒說完,閉嘴了,項臣正笑眯眯地挑着一邊的眉頭看他,那表情,可以說是十分欠揍了。

“就這麽拉着,乖。”項臣笑着道。

聞川緊張地拽着他衣角,下意識靠近他,但偏偏臉上又沒有其他表情,顯得十分鎮定冷漠,這種反差戳中了項臣,項臣饒有趣味地看他:“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

聞川不想和他說話,咬咬牙拼了,将人拉下來自己往上走:“我幫你探路。”

“哎。”項臣去拉他,“誰讓你走前頭了?”

聞川背對他道:“我不一定能護送資料到目的地,但你可以。”

項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意思,登時眯起了眼睛表情複雜。

聞川沒回頭,背脊繃得筆直,肩膀僵硬,他小心地踩着鐵樓梯盡量不發出聲音,悄悄地摸到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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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扇綠色的鐵皮門,上頭挂着一把鎖。聞川伸手,項臣只得把鑰匙給他,然後拿着槍對準了門的位置,十分戒備。

聞川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沒聽到動靜,他小心地打開了鎖,将鎖捏在手心裏謹慎地往後站了站,慢慢将門拉開了一條縫。

一股熟悉的惡臭從門縫裏撲了出來。

項臣眼瞳一縮:“讓開!”

聞川反應極快,咬牙将門頂了回去,縫隙裏探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指甲尖銳,已經不似人手了,閃電般地往外撈了一把。

他一爪子撈到了聞川的衣襟,尖銳的指甲勾在了衣服扣子上,聞川知道這一刻他要是躲開,門就會被撞開,裏面有什麽還不清楚,不能讓它們出來!

他狠狠将門壓了回去,那只手擋在門縫間被強烈地擠壓撞得砰砰作響。

聞川臉都白了就是咬牙不松手,臉幾乎快和那只手碰到一處,死命将鎖挂回去。

項臣沖了上來,一腳踹在鐵門上,聞川耳邊聽到可怕的骨骼碎裂聲,随後那只手就這麽掉落下來,門被關上,項臣搶過鎖挂了回去。

那只手還在地上抽搐,黑色的血慢慢溢了出來。

聞川整個人都不好了,擡手死命搓臉,他正想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動作卻突然一頓。

他拿出手機蹲下身,打開閃光燈仔細看着那只手,屏住呼吸用衣袖遮住手指,将那斷裂的部分提起來看。

項臣臉色古怪:“你又幹什麽?”

“你來看?”聞川稀奇道,這一刻求知欲戰勝了惡心,他眼裏閃爍着光,道,“你來看這個!”

項臣動了動喉嚨,一臉惡心地蹲了下來。

但很快他就知道聞川在驚奇什麽了。

那只斷手裏,血管和肉連接的部分,慢慢地鑽出了一種粉色的頭發絲粗細的“寄生蟲”。

它們瘋狂蠕動,密密麻麻布滿了骨縫周圍,因為顏色接近肉色,所以很難被察覺。

項臣密集恐懼症都要出來了,轉頭看着聞川的側臉當做洗眼睛:“這怎麽回事?”

聞川拍了好幾張照,若有所思:“還得多找幾個對比一下,如果它們身體裏都有這個東西,也許這就是病毒的根源。”

項臣想起什麽:“外星生物?”

聞川搖頭:“我覺得不是。”

項臣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鬧鐘時間到了。

“先出去。”他站起來道,“出去再說。”

項臣護着聞川離開藥店,陶非開了SUV過來接應他們。

陶非将頭探出車窗小聲喊:“快!快!你們那動靜太大了!”

項臣推着聞川上車,餘光瞄到周圍店鋪裏的喪屍被動靜吸引了出來,正朝這邊過來。

他們的眼睛毫無焦點,泛着渾白,有的眼瞳被什麽蒙上了似的,顯得霧蒙蒙的。

項臣想起那密密麻麻的“寄生蟲”不由起了雞皮疙瘩,忙坐進了車內。

門一關上,陶非開車,羅子淞開着轎車跟在後頭閃了下燈。

陶非道:“就開我的車吧,開兩輛太麻煩了。”

“那輛車材質不一樣。”聞川還在翻看手機,道,“防火防彈……”

話沒說完,項臣驚奇道:“防彈?羅子淞一拳頭就把後車窗砸碎了,你說防彈?”

聞川:“……”

聞川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冷酷道:“車是從研究所停車庫的爆炸裏沖出來的,後玻璃本來就已經不行了,都有裂縫了你沒看出來嗎?”

項臣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但他當時只顧着逃命,沒怎麽留意。

“能從爆炸中一路沖出來,那很不錯了啊。”陶非頓時覺得自己這倆SUV沒那麽安全了,想了想道,“那我去你們車上?”

項臣瞄了他一眼:“大部分的幹糧武器都放你這邊,我們那邊裝不了多少東西。你說怎麽辦?”

陶非啧了一聲,又轉了轉眼珠,帶着生意人的圓滑道:“不如我們去弄一輛軍用車來?那個肯定結實。”

“主意不錯。”項臣不客氣道,“現在還完好能用的軍用車肯定在撤離點,你敢去?”

陶非:“……”

陶非嘶了一聲,道:“項小哥,我發現你不跟聞川說話的時候還是挺伶牙俐齒的嘛。怎麽遇着聞川就只有被怼的份了?”

聞川從百忙中擡頭,掃了旁邊的男人一眼。

項臣分開膝蓋,靠在椅背上,握着槍杵在***,把車座硬是坐出了“龍椅”的效果,聞言眉頭一挑,很是得意,亮出雪白尖銳的犬牙,道:“那是我讓着他。”

聞川翻了個白眼,陶非笑出聲來。

幾人又去了另外兩家藥房,同樣一無所獲,附近一些小的社區診所也去了,同樣沒找到阻隔劑和抑制劑。想來這兩種藥果然是這種時候最珍稀的物品之一了。

随着搜索的藥店增多,項臣和羅子淞的表情都凝重了起來。

聞川倒是沒什麽反應,依然是那副淡漠疏離又克制的模樣,他用筆電在車上放大分析了剛才的照片,道:“數據庫沒能核對上相應的生物。”

羅子淞已經聽他們說了斷手的事,聯想最早被發現的隕石,皺眉道:“會不會真是外星生物?”

“不一定,”聞川道,“目前我們還有很多未發現的生物,包括但不限于永凍層。”

“永凍層?”羅子淞想了想,記起一件舊事,“我曾經看到過一篇報道,是說永凍層裏發現數萬年前動物屍體,因為溫度低保存得很好,骨骼、毛發連身體裏的細菌和血液都可以提取。他們還想克隆複活那只動物。”

“沒錯。”聞川合上電腦,手指在下颚上敲了敲,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很多年前因為全球升溫的關系,部分永凍層融化,解凍了一批病毒細菌,當時造成了大面積的牲畜和人類感染,不過很快就被控制住了。我記得當時CDC給病毒命名為‘僵屍’。”

“人類總以為自己站在最頂端,什麽都能控制,但是永凍層和一些未知區域比如深海區,那些都是我們根本不了解的,”聞川神情嚴肅,黑白分明的眼睛帶着對科學的敬畏,“如果不能對自然、生命、生物進化等抱有敬畏心,人終将引火***。”

“大自然才是真正嚴謹的科學家。”羅子淞點頭,表示贊同。

項臣不耐煩聽這些,他叼着煙打開車窗,呼出口氣,道:“咱們現在怎麽做?再去弄兩只喪屍來,給聞老師開開眼?”

聞川接話接得很自然:“這一路的樣品要多少有多少,不用急于一時。”

項臣:“……”

項臣從副駕駛轉頭,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他們不能一直在城區裏浪費時間,如果能順利和811彙合,軍隊裏肯定有儲備的阻隔劑和抑制劑。

項臣拍板決定,兩輛車朝城外國道開去。

高速在人流最大的時候其實已經封路了,許多車上不去也只好改走了國道。

路上的喪屍并不比高速上少。

萬裏無雲,連鳥都沒有一只了,四周安靜得十分詭異陰森。

車開到半路,國道上就堵了,無數被遺棄的車或者破損的車像頭碩大的貪吃蛇,連綿不絕地堵住了前路。

項臣趴着車窗看了一眼,嘴裏罵了一聲。

他打了個響指,遙遙指着前方,聞川用看神經病的目光看他。

項臣叼着煙痞氣地說:“複聯4看過沒?幾個世紀前的英雄老片兒了,滅霸其實挺公正無私的,現在看來,他的做法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聞川不怎麽看這種電影,聽得雲裏霧裏。

羅子淞倒是看過,笑了起來:“我有全套簽名典藏版,起拍價八個數起。”

項臣彈舌,又給羅子淞比了個大拇指。

羅子淞苦笑了一下:“現在錢已經沒用了吧?”

聞川低頭敲筆電,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吃住都在研究所,抱着鐵飯碗不知民間疾苦的年輕人道:“本來就只是一堆廢紙而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項臣噗嗤一下樂了。

陶非在後頭閃了三下右燈,這是他們定好的聯絡訊號,意味疑問。

項臣指尖夾着煙,攤開地圖只看了兩眼就道:“走省道去縣道,不會只有我們這一條路堵的,其他路肯定也堵了。這其實也有利于我們,你看,排除法,起碼讓我們和811的相遇可能性增加了。”

羅子淞也這麽想,因此半點不見慌亂,他伸出手朝後面的陶非比了倒車的手勢,又比了個來的手勢,意為“跟随”。

兩輛車先後倒車,調頭,遠離了死氣沉沉的冗長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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