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摩托車手将他們帶到校長室門口,然後示意項臣和陶非将手裏的東西放下。

陶非抱緊了口袋:“你幹什麽?!”

項臣輕描淡寫看了對方一眼,擡手松指,眉頭挑起,是一個十分不屑的姿态:“陶非,給他。”

陶非拒絕:“這是我們的!”

項臣懶得再說,羅子淞道:“這麽大個避難所,想來不會強占屬于別人的東西?”

摩托車手冷笑,掀開面罩露出滿是燒傷的臉,看起來十分駭人。他并不在意陶非驚恐的神色,道:“來了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按規矩分配的,沒有獨屬于誰的說法。”

他說着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聞川:“不過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對集體貢獻多,犧牲大的,自然有特殊待遇。”

羅子淞往前一步,擋在了聞川前面,陶非氣道:“你們這是強盜邏輯!”

摩托車手看着陶非,面無表情道:“我們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你這種自私的人不會懂。”

“你!”

“不過沒關系,”摩托車手哼了一聲,彎腰撿起項臣丢下的袋子,又伸出手示意陶非把口袋交出來,道,“我們有得是辦法收拾你這種人。”

陶非轉身想跑,被項臣伸手攔住,一手提了他懷裏的袋子扔開了。

陶非怒極:“你他媽有病啊?!那是我們的東西!不,那是我的東西!我的!”

陶非失去了安全感,整個人都失控起來,指着項臣鼻子大罵:“你們逃出來的時候什麽也沒有!那些物資都他媽是我的!你慷他媽誰的慨啊?!”

項臣冷冷地看着他:“那你拿了東西走,你看你走不走得出去。”

陶非抓狂地抱着腦袋在原地打轉,羅子淞皺眉:“小陶,冷靜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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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冷靜啊?!你讓我怎麽冷靜?!”陶非指着項臣,又指那摩托車手,“一個有關系不用?!充他媽什麽英雄?!一個光天化日明搶?!憑什麽?!”

羅子淞蹙眉,還沒說話,項臣一臉不耐地上前兩步提着陶非的領子将人撞在了牆上。

“你給老子聽好了。”項臣的語氣沒什麽波瀾起伏,但聽起來卻令人不寒而栗,“願意當英雄的人多了去了,誰他媽愛當誰當!但有些事是他媽有底線的!我們只有四個人!你想讓誰來救?就你他媽的命重要,別人的不重要?B城被放棄,所有軍用支援第一時間就撤走了!你他媽有什麽資格讓別人回來?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

陶非喘着粗氣,瞪着項臣,眼底充滿了憎恨。

羅子淞去拉項臣的手:“別吵架。”

項臣松開手退後一步,微微眯眼,道:“我們自己有手有腳有資源武器,比很多幸存者的狀态好得多。我們能自己走,為什麽不自己走?”

陶非氣笑了:“你和羅哥都他媽是練過的,你們不怕,我他媽一個普通人!我連槍都他媽不會開!我怕死!不行嗎?!”

正吵得不可開交,校長室的門開了。

一個穿着迷彩服,披着軍綠色皮衣的高大男人站在門後。

摩托車手立時站直了,敬禮道:“鐘少!”

聞川和項臣都愣住了。

羅子淞反應過來什麽,不動聲色地打量門後的人。

幾年不見,鐘昊生長變了一些,臉部輪廓變得硬朗,褪去學生時期的青澀,又經歷了末世裏的掙紮求生,眼底透着陰狠。原本不上不下的流氓氣息化為了尖銳的攻擊性,藏在似笑非笑的嘴角裏。

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皮膚曬得黝黑,理着個勞改犯似的板寸,幾近禿瓢。

他看清了項臣和聞川,咧開嘴笑了起來,笑意不達眼底,顯出幾分算計。

“喲呵,我當是誰這麽大膽子,敢在我門口鬧。”他從兜裏摸出煙來,點燃了叼着,“原來是項臣啊,也是,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敢跟我對着幹了。”

摩托車手有些拿不準主意了,目光左瞄右瞟,幹巴巴道:“鐘少,這幾位……您認識?”

“認識,老同學。”鐘昊生擡手想搭聞川的肩膀,被項臣一把打開了。

他也不惱,笑起來:“怎麽?你倆成一對了?”

他動了動鼻子,聞川的阻隔劑噴得很重,他沒嗅到什麽氣息,但項臣身上沒有明顯O的信息素味道,證明他還是單身。

鐘昊生像只辨別領地的野獸,鼻翼扇動,确認羅子淞和項臣身上都沒有O的氣息,這才不在意地揮手:“把聞川先帶下去。”

項臣一把握住了聞川的手腕,眼睛看着鐘昊生:“你想幹什麽?”

鐘昊生指尖夾着煙,指了指他:“項臣,眼下的情況可跟以前不一樣了。我也不想一上來就跟你結仇,但你也得識趣一點。嗯?”

陶非叫嚷:“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鐘昊生看也不看他,只動了動手指,摩托車手立刻上來,一拳狠狠砸在陶非面門,将陶非直接揍暈了過去。

陶非鼻子裏流出血來,整個人沒骨頭似地癱軟下去。

“吵死了,”鐘昊生道,“不願意聽教訓的丢出去喂喪屍,我這裏又不是什麽慈善收容所,什麽玩意兒都能留。”

摩托車手立刻要将人扛出去,聞川瞳孔一縮,道:“等等!”

鐘昊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嗯?”

“留下他。”聞川道。

鐘昊生笑了:“咱們學校出名的冷面美人兒,還跟以前的脾氣一樣。聞川,以前你做什麽都特立獨行,我行我素,別人想跟你搭句話都難,你也從來不跟人解釋什麽。現在……你也不想解釋嗎?那恐怕不行。”

鐘昊生一臉有趣的表情,明顯是想耍着聞川玩的。

項臣擋在聞川前頭,說:“這小子有用。”

“哦?”鐘昊生一臉無聊。

“他是個生意人,只看利弊,是你喜歡的最現實的人。”項臣道,“實話說,我從一開始就不太喜歡他,我不喜歡的人,不應該是你最喜歡的嗎?”

鐘昊生久久地和項臣對視,片刻後冷笑一聲,揮了揮手:“算了,看在美人兒的面上,把他帶下去。還有聞川……”鐘昊生示威似地看着項臣,一字一句,“帶去宿舍樓,給他單獨一個房間。”

項臣下颚繃緊了,聞川輕輕握了握他的手,然後主動跟着摩托車手走了。

鐘昊生呼出口煙氣,道:“你還是那麽沖動,聞川就比你聰明得多。我不會對他做什麽的,他待在這裏可比在外頭安全多了。”

鐘昊生轉身往屋裏走:“進來吧,這麽久不見了,敘敘舊?”

他走到辦公桌前,從書架上拿下來一瓶酒,又拿了三個杯子,道:“坐,別緊張。我說過了,現在的情況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我不會把你們怎麽樣。”

項臣在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羅子淞四處看了眼,确定沒有暗器和機關,在玻璃窗下坐了。他坐得位置正好能看到房間所有的角落,沒有死角,背後也能确定安全。

鐘昊生坐在辦公桌上,道:“這位是?”

“羅子淞。”羅子淞自我介紹,“警察,半路上跟項臣他們遇上的。”

“警察,挺好的。”鐘昊生朝他舉杯,道,“我現在就缺專業人才。你們是不知道,要組建起這麽一個地方多困難。這裏大多都是幸存的普通人,高速上不去,國道也堵死了,活下來的沒幾個。”

“這地方藏了多少人?”項臣端着杯子不喝,看着他。

鐘昊生想了想:“大概三、四百?”

項臣和羅子淞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都看到了彼此眼裏的不可思議。

鐘昊生笑得意味深長:“吃驚嗎?我也挺吃驚的。我沒想到自己還有這能耐呢,一開始只是想自保而已。”

他抿了口酒,砸吧砸吧嘴:“人吶,總歸都是逼出來的。”

項臣道:“外頭搶劫的也是你的人?”

“巡邏隊。”鐘昊生道,“別說得那麽難聽。抱歉啊警察先生,但大家得看清現實,首先得活下來,對不對?法律也好,道德觀也好,現在都是奢侈品,說這些大義淩然毫無用處的東西可讨不了什麽好。”

羅子淞挑眉,喝了一口酒。

鐘昊生笑起來:“看來我們能做朋友。”

項臣低頭看着地板,轉着手裏的酒杯:“你打算一直在這裏待着?”

“當然不,”鐘昊生道,“我在等救援。”

項臣擡頭看他:“你爸呢?”

鐘昊生很久沒說話,片刻後幹了一杯酒,擦了下嘴道:“死了,病毒爆發的時候他和我媽我姐,都沒逃掉。一家人真是整整齊齊,除了我。”

項臣蹙眉,無論曾經有什麽恩怨情仇,如今對方也以死相抵了。

他朝鐘昊生舉了下杯:“節哀。”

“那些狗日的,”鐘昊生捏着酒杯,道,“瞧見我沒了爹媽,失了權勢,一點舊情不念,再沒接過我的電話。他們是要讓鐘家一個不留啊。”

鐘昊生擡眼看項臣:“你爸呢?”

“出任務。”

鐘昊生顯然是聽到了項臣之前在門外對陶非說得話,他從桌子上跳下來,走到沙發邊站定了,道:“我這裏好幾百人,夠資格讓你爸來救嗎?”

項臣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給我個名單。”項臣道。

鐘昊生笑了,拍了拍項臣肩膀:“我先替這裏的幸存者謝謝你。”

鐘昊生又看羅子淞:“警察先生,相信我,沒人真的願意主動去傷害別人只為自己活着。大家都是沒辦法。”

羅子淞點頭:“能理解。”

話是這麽說,羅子淞的眼底卻沒有多少情緒。

鐘昊生看了他一眼,轉身從抽屜裏摸出名單來,丢到項臣面前。

“有二十個O,大部分O很難活下來,那些玩意兒對他們太敏感了。他們被攻擊的幾率更高,又幾乎沒有自保的本事,我這兒能有二十幾個已經不錯了。”鐘昊生笑着道,“光是這個原因,也夠你爸申請救援了吧?”

項臣翻着名單,一個個看下去,點頭:“夠。”

如鐘昊生所說,這裏的O不少,還都是未婚單身适孕的,其他幸存者大多數是B,少部分A都被列進了“巡邏隊”和“安保隊”,還有部分則是管理層。

這個小小的避難所已初步有了自己的規矩和生存方式,竟然運轉得很不錯。

項臣想:鐘昊生再不濟,好歹也是戰略指揮系畢業的,這點組織本事還是有的。

名單後面還有物資儲備,詳細注明了藥品、食物、衣物等用品的庫存量。

鐘昊生居然也沒搞什麽特殊待遇,管理層的A以及O們所得物品也只比普通人多一點而已,不會有太大的失衡。

沒有父母的小孩子都歸在一個地方統一管理,O也單獨在一個地方,并不同其他人在一處。

鐘昊生耐心地等項臣看完了,說:“怎麽樣?還怕我占山為王嗎?要不帶你們去食堂看看‘民生情況’?”

項臣道:“不用了。”

他道:“得把我的行李袋還給我,裏面有衛星電話和軍用電臺。”

鐘昊生立刻表示沒問題,又道:“咱們就放下恩怨,一起想辦法逃出生天。我給你除我之外的最高權限,你想去哪兒想做什麽都沒人攔着你。”

“羅哥。”鐘昊生喊得親熱,道,“你先去醫務室處理一下,之後的事咱們可以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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