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魚,過來,快過來。”小白坐在電腦前面大喊。

章魚被她這獅吼,抱着泰迪熊玩偶,拖拉着鞋,走到小白旁邊,“又幹嘛。”

小白馬上呈現哀求狀,拽着章魚的手臂,搖啊搖。

“停,搖得我眼都花了,有話就說。”章魚敲了敲她的頭。

“人家就是想讓你陪我看部電影嘛。”小白嗲了嗲聲音,指着電腦屏幕。

章魚一聽,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小白眼疾手快,馬上抓住她的衣服,把她拖了回來。

“小章章,你不能這麽對人家啊。”

“大哥啊,不,白大爺啊,算小的求您了,自己不敢看恐怖片就不要拉着我好嗎。”說完,扯下某只手,馬上逃回床上。

“哼,小默默,你看,章魚她欺負人。”小白跑到林以默跟前訴苦。

這也不怪的章魚,記得上一次章魚被某個白姓女士騙過去陪她看恐怖電影後,耳朵,整整鳴了三天,手臂,淤了五天。嗯,就是拜白大爺所賜。

林以默回過頭看了小白一眼,又繼續看着電腦,擺弄着鼠标。

溫曉曉見狀大笑,:“哈哈,小白啊,你知道默默的潛臺詞是什麽嗎?”

小白不解,問:“是什麽?”

“小樣,哪兒涼快哪兒呆去。”

章魚一聽,也跟着曉曉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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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你們,你們都欺負人,哼,老子要去坑蒙拐騙個男人回來,讓他陪我看。”

“好啊,快去,好走不送啊。”曉曉擦了擦被笑出來的眼淚,調侃道。

小白癟着個小嘴,還是灰溜溜的坐回凳子上,抱着雙膝,眼睛一閉一睜的,與恐怖片做抗争。

“白大爺,您可悠着點啊,大晚上的,別把其他宿舍的人吓死了。”章魚還在這時候補刀一句。

“默默,你在幹嘛。”章魚看着一晚上都對着電腦的人問。

“嗯,記點東西。”林以默一會擡頭看看電腦,一會用手寫些什麽。

宿舍裏被小白的尖叫聲覆蓋,章魚和曉曉往耳朵塞了塞紙巾,還是掩蓋不了那鬼叫聲。

而林以默把手寫的東西整理好後,合上電腦,“我出去一會。”

“這麽晚還出去啊,趕緊回來,別過了門禁。”曉曉大聲道。

“好”林以默應了一聲,緊接着便聽到了關門聲。

學校的夜晚格外的安靜,兩旁的燈都亮着,可以看到有一兩對情侶在燈下呢喃着。

林以默走到學校不遠處的一間藥店才停下,藥店不是很大,藥按着分類,整整齊齊的擺放着。

店裏只有一位中年女人,她戴着手套,抓一把藥材,放進罐子裏。

她看見林以默走進來,脫下手套,放在一旁。

站起身來,問:“小姑娘,想買些什麽?”

林以默望了望鑲在牆上的藥櫃,低聲詢問道:“這裏有薄荷葉嗎?”

“有的,要哪一種呢”中年女人帶着笑容。

她靜默了片刻,“檸檬薄荷有嗎?”

“巧了,剛剛也有人來買這個,你等一下,我給你拿來。”中年女人拿來一張矮凳。

“要多少呢?”她踩上去,回頭問。

“一袋吧。”

林以默一說完,中年女人便轉身從後面的藥櫃裏抓了幾把,下了椅子,用密封袋包好好遞給她。

“謝謝。”林以默接過袋子,付了錢,便離開了。

悠靜的街上,三三兩兩,不知是誰在說着悄悄話,靠在耳朵旁,小小翼翼的。

林以默拎着手裏的東西,經過超市買了個透明的罐子和一個牛皮紙袋。

……

這是林以默第二次來到這辦公室,敲了敲門,才輕輕的推開進去。

太早了,辦公室裏只有一個人,一位看起來上了年紀的老教授。

林以默剛進來,老教授就拿着教科書出去了。

沒看到想找的那個人,林以默抿了抿唇,想打算過幾天再來。還沒走到門口,便見到那人手裏拿着一個杯子走了進來。

顧然似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腳步略慢了慢,經過她身旁時,停住俯視她。

“來找我?”顧然開口,聲音聽不出任何起伏。

林以默點了點頭,然後看到他往辦公桌那走去,她也跟了過去。

顧然一坐下,也沒急着問她什麽事,從桌子下方拿起燒水壺,插上電,才擡頭看着她。

林以默這才把手裏的紙袋放到他面前,顧然微微挑眉,像是等着她出聲。

他微微仰起頭,看着她。眉毛下的眼睛,明澈,漆黑。

“額,我買了些薄荷葉。那天謝謝顧老師,還有麻煩給我銀行賬號,我把那天的醫藥費轉給您。”林以默解釋。

顧然往左邊的儲物櫃看了眼,昨晚他去藥店買的薄荷葉正放在那,剛出去洗了個杯子,準備泡一杯來喝。

嘴角微微勾起,看來,有人跟他想到一塊去了。

林以默聽着水滋滋的煮沸聲,看他一直沒有反應,從包裏拿出昨晚寫的一張紙,遞了過去。

“這是我找到的薄荷葉的用法。”林以默說。

只看到顧然伸出手,用修長的拇指和食指輕輕捏着紙張,拿到自己眼前,默不作聲的看了許久。

紙上的字十分秀氣,一鈎一劃,粗細分明。

顧然看着上面寫的薄荷粥,薄荷湯等做法,心裏浮起一絲絲漣漪。

一旁的水煮好了,顧然拔了線,這才擡起頭看向她,眼裏帶着一些笑意,“你這是打算賄賂我嗎?”

“嗯?”林以默沒理解。

“就算這樣,逃課我還是會從嚴的。”

“啊,沒有這意思。”林以默才反應過來他說什麽。

顧然看向她,一臉無辜的,那汪清水似的大眼直視着他,讓顧然想到了一種動物,貓,還是那種折耳貓。

顧然沒有再繼續逗她,把那張紙夾進一本書,輕輕撫平後,才合上書。“嗯,我收下了。還有,錢就不用還了。”

林以默聽到後剛想出聲,便又聽到那人繼續說,“請我吃飯就好了。”林以默準備開口的嘴巴就卡住了。

顧然見她沒有回應,“怎麽?不願意嗎?”

“不是,當然可以。”林以默回道,然後思付了一下,開口問:“那什麽時候?”

“嗯,我餓的時候。”

“……”

等林以默走了後,顧然才打開紙袋。

薄荷葉被裝滿一整個玻璃罐,一扭開,便聞到了陣陣薄荷清香。他抓了一小把在手上揉了揉,香味更濃了些。

把它放入杯子裏,拿過剛沸騰的水,看着它被水激起的上下起伏。

但他沒有馬上就喝,只是這樣靜靜的,靜靜的看着杯裏的一片片葉子,任由水汽拂過臉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

周六早上,林以默幫舍友出去買完早餐後,收拾了一下宿舍,就坐公車去了“畫意”。

公車平穩的駛路上,窗開着,晨風清涼幹淨,店鋪前的紅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下了車,漫步在古橋上,看着綠水上的船,船夫撐着一支蒿,在水上泛起一圈圈波痕。橋旁的雕欄已經磨損了,有着歲月的痕跡,雖美,但必然流逝。

去到那裏,“畫意”的工作人員跟她說,蔣老師有事遲一點才到。

她點了點頭,獨自坐在一旁,從包裏拿出工具,準備自己先練一練手感。

寫意和工筆來說,她更喜好寫意,且她也喜愛山水。寫意畫出來的山水,有種缥缈虛無的意境,随心,随情。盡管筆墨簡練,但簡而不失繁麗,一筆一畫,盡在心中。

林以默把生宣紙鋪在桌子上,輕輕的把它撫平,然後用紙鎮壓着兩邊。

這次她畫的是梅花,寒中之驕。

她先用筆在紙上從底下往上轉折兩次,把粗枝幹作為支撐。然後再從粗枝上畫出細枝幹,粗生細,細生細。

随後在枝幹上,枝骨節上,枝頭上,畫一些半圓或圓圈。待到花瓣都畫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沾了沾墨,開始畫花蕊。

她一直盯着桌上的畫,想着什麽,遲遲沒有下手,水墨從毛筆尖上滴落,在紙上形成了一個小黑點。

從背後看,她的背坐的挺直,可仔細一看,可以發現她的手卻在顫抖。

過往的事情,像是從毛筆尖上,連着手臂,鑽進動脈,直達心髒。

她還是不敢相信,那人已經走了。她相信,他在那片松林中,杉樹旁,只是安詳的休息着,時而還會飲幾杯茶,香味彌久。

毛筆一直握在手上,沒有動。筆墨一滴一滴,滲透入紙。

直到蔣黎清在背後嘆了一口氣,叫了聲:“默丫頭。”才回過神來,把毛筆放在筆擱上。

“蔣老師好。”林以默站起身來。

“嗯。”蔣黎清走近,低頭看着桌上的畫。

畫還沒有完整,中間的黑點,在白紙上,顯得明顯。像是心中的痛,消不去,改不了。

“默丫頭,過去就讓它過去吧。”蔣黎清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有聽到林以默的回答,她低下頭,一直看着畫,隐約可以看到一兩滴水珠落下,落在紙上,與墨融合,使墨淡染。

過了許久,林以默才開口,聲音帶了些哽咽,“蔣老師,您說,爺爺在那邊也會那麽喜歡梅花嗎?”

“嗯,以他的性格,會的。”

“爺爺他肯定又收集很多茶葉,還有啊,他一定會養很多植物,天天對着它們說話……”

“一定是這樣的,不然他該有多寂寞啊。”林以默的聲音很小,伸出手,沿着枝幹觸碰到枝頭。

盡管畫可以盡現山水,韻展人物,那一瞬,那一間,卻畫不出深處的悲傷與過往。

原來,花還在,人已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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