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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這三個字兒很值得細細琢磨。往大了說, 天下林姓都能稱得上是一家人。往小了說,夫妻兄妹也可算是一家。
不過,林琅不可能因為夷尋應短短幾句話就徹底相信這個說辭。她偏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高大男人:“沒憑沒據,你怎麽說都可以。”但是讓她相信就不可能了。
夷尋應輕輕地笑:“我還不至于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那你說說看, 你我是一家人的時候,究竟什麽關系?”
提及這個話題, 夷尋應的臉色不太好看,沒吭聲。
林琅看他這個态度,更加不肯信他那莫名其妙的話了,嗤了聲自顧自地往沈歐亞他們那邊走。
夷尋應沉默地跟在她的身邊。
沈歐亞發現兩人間的氣氛不對,眼神詢問夷尋應。夷尋應調轉視線沒有回應他。
“你們三個是一起的吧。”顧珏察覺到幾人之間的莫名氣氛, 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對。”林琅正巧走在了他的身邊, 順口接道。
“林小姐恐怕誤解了我的意思。”顧珏道:“我不是說你們來自于同一個學校。我是說, 你們三個是從某個相同的地方過來的。”
如果是以前,林琅肯定直接否決這句話。但是剛才夷尋應突然弄出來那番話後,她有些遲疑了。
更何況,顧珏和沈歐亞認識,應該知道沈歐亞道術學自哪裏。這種情況下他還能說出這種話, 想必還是有一定把我的。
顧珏看林琅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笑了, 幹瘦的臉上微微起了皺紋:“我姑且一說, 林小姐姑且一聽, 不一定準。”
他的笑聲非常混沌, 聽着耳膜好像有東西堵住了一樣嗡嗡的難受。不過話說得有幾分意思。林琅揚眉看他:“聽顧珂說你眼睛天生和尋常人不一樣。沒想到除了這個外, 你還有其他本事。”
這字句有幾分激将的意思在。顧珏悶聲笑了:“不瞞林小姐。我是和青族的人。我們族人中,有些人會天生與常人不同。能力卓絕的大有人在,我不過是略懂皮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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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青族?那是什麽?
林琅等着顧珏的回答。結果他說了這麽幾句就戛然而止沒了下文。
……故弄玄虛。話只說一半,氣人不氣人。
林琅憋悶了兩秒鐘。暗自思量着,不管這人是出于什麽目的,她都不能再和他繞這些圈子,不然就真的被他得了逞。索性不再搭理。
顧珏沒料到一個女學生居然這樣沉得住氣,一直到出了機場她都沒再搭理她,不由暗暗苦笑,好似弄巧成拙了。本想要吊她胃口,哪知道居然被對方反将了一軍。
也是。能有那樣本事的人,必然苦修過。熬得住苦修的,無論出自哪一派別,心性都非常人可比。
顧珏這次之所以答應妹妹過來,主要是聽妹妹說起了這位林小姐的本事。
族裏有些事情需要人幫忙處理。顧珂本事不夠,出手的話反而幫了倒忙。但是,林琅和夷尋應沒問題。有這兩個人在,沈歐亞願意不願意出手都無所謂了。
顧珏暗嘆,不能操之過急啊。
沒多久到了顧珏車邊。沈歐亞主動坐在了副駕座,林琅和夷尋應在後面。
“你們剛剛說什麽了?”借着給林琅系安全帶的功夫,夷尋應悄聲問她。剛才她和顧珏說話,他們兩個人在前面都留意到了。沈歐亞顯然不想多管,他卻好奇得很。
林琅輕哼了聲,斜睨着他悠然道:“你先告訴我,我們倆到底什麽關系,我再和你說這個。”
沒問到想知道的反被她把問題給抛回來了……夷尋應低低地笑了聲,無奈輕搖着頭,只能作罷。
沈明亞的婚禮在兩天後。今天先去沈明亞那邊看看他要給她們看的是什麽。
車子快速開在平坦的道路上。好一會兒後,車道兩側出現大量綠植。樹木掩映下,隐約可見遠處有連綿青山。
“那些山頭都是我們和青族的範圍。”顧珏抽空擡手,遙指着連綿不斷的群山。
夷尋應朝外看了幾眼:“地方很廣。”
因為剛才略微提到過和青族的話題,林琅努力朝着更遠處望過去:“那麽多的山。”
此時顧珏唇邊帶上了提及家鄉時的自 豪笑容,“山神庇佑着我們和青族,和青族守護着山川河流。自古以來便是如此。”
日光中,山脈連綿起伏,一望無垠壯麗雄偉。根據顧珏的指點和引導,隐約可以看到山上零星散落的部族房屋。再去仔細看,才會發現那般的房屋竟是密密麻麻有無數個,暗暗藏匿在山水間。
這樣大的部族悄悄隐藏在這樣的青山綠水中,不受世事紛擾不被外界随意打擾,當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林琅凝神遠望的樣子引起車裏其他三個人的注意。
顧珏咳了一聲:“林小姐如果不嫌棄的話,過幾天參加完婚禮去我們那裏玩啊。”
“不去。”林琅斬釘截鐵地說:“一個兩個的有話都藏着掖着不肯只說。我不高興理會。”
車裏響起一聲遮掩不住的笑聲。沈歐亞忍俊不禁:“你們倆都怎麽惹她了?”他自己底氣足,反正他沒有惹到林琅,所以很肯定是其他二人。
“我想請林小姐幫忙看看族裏的一些事情,沒有和她明說,是我不對。”顧珏選擇了坦白一部分,沒有壓低聲音故意大聲講了出來,方便後座的林琅聽見。
林琅暫時原諒了他,又去看夷尋應。
……會長大人依然目光悠遠地望着遠方,顯然是打定主意不肯講了。
林琅心裏好奇心更勝,更懶得理他。
“真是不公平啊。”顧珏悄聲和身側的沈歐亞道:“我惹怒了她,她不理我,而且一點都不想知道我瞞着她什麽。那一位。”說的是夷尋應,“他不吭聲,她卻一直想知道原因。”
不怪顧珏疑惑。
照着妹妹顧珂的說辭,夷尋應和林琅也只是認識而已,并不太熟悉。
“難得你這樣話多。”沈歐亞手肘靠在車窗邊,單手支着下巴,神色間閃過晦澀:“你找的問題,答案可能在他們那裏。想要解決就得穩着點,別弄巧成拙。”
顧珏沒想到這一試探居然得了這樣的答案,心底不由得驟然縮緊。
——沈歐亞果然知道些什麽!
·
顧珏一路送他們到了沈明亞的新居。那是位于市郊的一處別墅區,和機場分別位于城市的兩個不同方向,兩地之間差不多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我是真的有事找你幫忙。”顧珏臨走前留了電話號碼給林琅:“還望林小姐忙完了後有空的話和我說一聲。”
他一口一個林小姐的非常有禮貌,還客氣得很,最後搞得林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有空一定和你說。”她趕緊答應下來,先揮手把人送走再說。
沈明亞家是別墅區中間的一棟。帶着小花園,占地不算特別大,有三層高,勝在景致很好。院門口和裏面樓房上貼了多個“喜”字,周圍還挂了不少紅色的窗花和擺設,到處一派喜氣洋洋。
按理來說,這裏要辦喜事,應該充溢着溫暖和煦的氣氛才對。可是,一走進庭院裏,林琅就感覺肌膚上浮了一層寒意。陰嗖嗖的,總覺得不太舒服。
她和沈歐亞、夷尋應交換了個眼神,三人以沈歐亞在前他們倆殿後的狀态進入房屋。
“你們總算是來了!”樓梯上傳來了年輕男人欣喜的聲音:“我都等了你們很久!”沈明亞說着快速走到了一行人的跟前。
他比沈歐亞大五六歲。兩人眉目間有三四分相似,沈歐亞相貌偏于溫和,沈明亞五官線條更硬朗。
此時此刻,沈明亞眼下有明顯的青黑色,好像是很久沒有睡好的模樣。再細看,他眉目間有淡淡的黑色缭繞。顯然不只是休息不好那麽簡單。
夷尋應側身以保護的姿态擋在林琅身前。
林琅輕哼了聲,腳步挪移去了沈歐亞旁邊。
夷尋應不由嘆氣——早知道不多嘴說那句話了。明知道她愛和他計較,他還總不長記性。
沈歐亞為大家各自做了介紹,幾人禮貌地寒暄着。
“人都去哪裏了?”林琅在屋子四周掃視一圈:“我只看到了做事的傭人,沒有看到親眷。”
按理來說将要結婚的時候,肯定有很多親戚過來幫忙。沒道理這兒冷清成這樣。更何況,當初也是因為覺得他準備結婚走不開,所以麻煩顧珏去接機的。
聽林琅提到這件事情,沈明亞臉色陡然變了。他粗粗喘着氣,眼神驚慌地往周圍 不停望着,确認屋子裏就他們四人沒有其他人後,才壓低聲音,顫抖着說:“本來應該有好幾個人的。但是,不見了,都不見了。”
“我沒法解釋!我怎麽解釋?”沈明亞眼睛瞪得如銅鈴,雙手神經質地揮舞着:“有個人,就在我跟前,莫名其妙地不見了!沒有了!警察問起來我根本解釋不清!”
說到這兒,他忽然崩潰地掩面痛哭,跪在地上:“琪琪就是我眼睜睜看着不見了的。這事兒我只能暫時按下去,根本拖不了多久。”
琪琪就是郭琪,沈明亞馬上就要過門的妻子。
誰也沒料到出這樣的事情。要結婚了,新娘子不見了。林琅三人面面相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勸他為好。
沈明亞現在的精神狀況顯然非常不好。
夷尋應和沈歐亞上前把他扶起來。夷尋應問:“前段時間你說要給我們看東西,究竟是什麽?”
人不見了是這一天多發生的事情。在那之前沈明亞就明确表示希望他們過來一趟了。
沈明亞平息了很久才冷靜了點。他帶着三人去了他的卧室,站在門口指着牆角說:“那裏牆上有點古怪。你們過去看看吧。”
進來發生的事情顯然讓他備受打擊。就算這是他的卧房,他居然也不肯踏足半步。
房內幹淨整潔,床上鋪着紅色的被褥,床頭上方是大大的結婚照。上面的女子笑靥如花,格外開心甜蜜。
牆角處,挪開床頭櫃,原本牆紙的位置赫然成了個色彩豔麗有着繁複紋路的圖案。乍看之下,它好似不過是個和周圍圖案格格不入的花紋罷了。問題在于,擡手去碰它,它竟然會發出凄慘名叫。
“別叫了!”沈明亞不敢大喊,只是捂住耳朵不停晃着頭,用力之大之快,幾乎要把腦袋晃掉。
夷尋應快速把床頭櫃推了回去。沈明亞才松了口氣癱軟在地。
林琅和夷尋應知道兄弟倆肯定有話要說,兩人借口累了,去到會客室稍作休息。沈家兄弟倆去了沈明亞的書房。
兩人交談了一會兒後,沈歐亞沉吟着問兄長:“哥,要不要找顧珏幫忙?剛才和他聊了一路,感覺他也不如別人說的那樣不好親近。”
顧珏是和青族一位長老的孩子,顧家在族中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據說本省一位高官曾經遇到些莫名其妙的事件,身邊人接連去世,總是解決不掉,請來顧長老才發現緣由,揪出了幕後作惡的惡鬼。
所以說,顧家不只是在和青族內部,就算在本地也是很有些名望的。幫了高官之後,顧長老再不肯輕易出山。但是他的名聲已經悄悄傳了出來。因此沈歐亞見到顧珏來接機時那麽驚訝。
“不能找他。”沈明亞一臉疲憊,歪靠在沙發上,眼鏡框有些斜了也懶得去扶正:“和顧家親近的官員和琪琪外公是政敵。找了他,關系更麻煩。”
沈歐亞點點頭:“我明白了。那就還是讓林琅她們來吧。”
他起身走到門口,垂眸道:“哥,不是我不想讓朋友幫你。只不過他們遠比你想的要厲害。有些事情他們不沾便罷,一旦沾了,就是不徹查不算完。這樣你也可以接受?”
“只要琪琪沒事,什麽都好說!”沈明亞忽然暴起,扯着嗓子喊道。
沈歐亞“嗯”了聲走出屋子,順手帶上房門。
屋門閉合的剎那,有哭泣聲從裏面傳來。沈歐亞無奈地嘆息着,腳步沉重地往會客廳去。
“他什麽都不知道。”沈歐亞道:“他也說不清楚花紋怎麽來的。”
夷尋應問:“傭人呢?”
“他說傭人什麽都不知道。”
“這倒是奇了。”林琅捧着茶杯,吹着浮在水面的茶葉:“他如果什麽都不清楚的話,又怎麽可以肯定傭人們什麽都不知道的?”
因為是很親近的人,沈歐亞下意識地就沒有去懷疑沈明亞。聽了林琅的話,他再一細想:“這麽說,我哥在說謊。”
一向冷靜的他這時候也有些暴躁,轉身就朝門口走:“我去問問他!”
“別。”夷尋應道:“不行就還是等晚上再說吧。”
沈歐亞腳步微頓,回頭望過來。
他沒明白過來夷尋應的意思,林琅卻是秒懂了,淡笑道:“晚上先看看這裏究竟有幾個人幾個鬼,再另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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