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埃德加行至書庫門口，停下腳步，再往上去，便是梅高和它的古神守護者了。即便是這裏，他也很少到來。梅高的侍從們鞭打誤入的獵人，把屍體從高塔上推下。提線骷髅在他身邊搖曳，猶如漫步的囚徒。祈禱和哭聲一同起伏，曼西斯牢籠在地上投下詭谲的影子，埃德加望向皎潔的月光，情不自禁從身側的書架上取了本書在手裏掂量。

“那天你和羅姆做了什麽？”埃德加問。

噩夢的主人沒有回應，埃德加習以為常。他翻開手中的書籍，洇濕的文字沉默地飄過，連綴成可怖的圖像，嘩嘩作響的書頁形成另一重夢境的暧昧話語。

“尊敬的古神，我比一頭野獸更接近你！看哪，這是母親的痕跡！”

書籍尴尬地合上，并非出于埃德加自己的力量。

“哎呀，你們兩個……你們呀，”埃德加短暫地笑了笑，笑容迅速收斂，“我考慮過……往你的身體裏放些有濕氣的寶石，這樣你結束夢境儀式的話，身體還是靈活可用的……條件恰當的話，其他儀式的參與者也會得到一些。”

密寇賴許從迷霧中現身，瘋癫的笑容在臉上凝固。埃德加緩步上前，扣住牢籠下部，夢魇的迷霧掩蓋了他們的視線。

“這裏沒有別人，沒有任何知曉現實的人，”埃德加低聲說，“來吧。”

密寇賴許看看他，咧開更為駭人的笑容，整齊的牙齒在月色下寒光森森。

如果是羅姆，會怎麽辦？短暫的閃念在埃德加腦中掠過，他揭去牢籠。噩夢的主人失去了理智的視覺，一時顯出了疲态。埃德加放下曼西斯牢籠，扶密寇賴許坐到層疊的書堆上。

“科斯母親只想要一個孩子，”密寇賴許恢複了平靜，他的口吻聽起來像在談論久遠之事，模糊有如未曾記載，“她選擇了羅姆，賜予羅姆眼睛……”

合上的書籍再次打開，字行飄動，形成搖曳的圖像。埃德加定睛凝視，只見陌生的祭壇間，數人跪伏于科斯古神面前。盡管書頁之中并無聲音，他亦感受得到禱言中的紛争。他看到羅姆站起，敞開衣衫，腹部隆起。科斯古神垂憐，将數枚眼睛輕點于羅姆頭頂。閃亮的火焰鬣毛燒盡主教的白色服裝，埃德加微笑着注視兩位主教哭天搶地、羅姆的身形消匿于層疊的衣衫之中、路德維希打馬趕到而局面已定。密寇賴許跪坐于地，從羅姆散亂的衣衫中捧出一只小小的生物，那生物腦袋如同核桃，帶有層疊的黑色孔洞，通體熒白，呈現絨絨的觸感。密寇賴許用醜臉摩挲白色的小生物，把她揣進內衣，再脫去破爛的教會獵裝，套上羅姆的校服外套——這件外套他穿到入夢——将其他的衣物整齊疊好，和她小巧的鞋子一起打成包袱。凜寒的月光與劍氣不期而至，蜘蛛從密寇賴許的衣領裏鑽出來，以驚人的宏大秘法阻斷了攻擊。密寇賴許趕在月光聖劍把他砍爛之前跨上損壞的手杖，宇宙奇跡自手杖尾部射出絢爛的星光，載着他和蜘蛛飛走了。

埃德加合上書，放回書架。回想曼西斯教派成立至今的血腥之事，似乎找到了緣由。

“你是說……科斯不會再點一個眷族了？”埃德加問。

噩夢中并無回應，不知何時，主人的身影随牢籠一同消失于迷霧之中。埃德加咳嗽一陣，打開鎮靜劑的瓶蓋迅速咽下藥水。永夜的夢境之中，神子啼哭，滿月寒輝與狂暴之光交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