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田伯光
萬裏獨行田伯光,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盜, 據說他輕功高絕, 刀法亦是不俗。憑着他這兩樣本事, 要正大光明的在江湖上闖出名堂可謂綽綽有馀,奈何他天性淫蕩, 喜好女色,竟甘願做個人人唾棄的淫賊。
桑三娘對于田伯光極為厭惡,她桑三娘亦是在江湖上兇名赫赫, 可她卻一向瞧不起采花賊這種下流勾當, 或許是同樣作為女人的緣故, 當她聽聞澄碧許久未歸與田伯光有關後,當即勃然大怒, 道:“教主, 請讓屬下去處理這件事!”
江雲樓沉聲道:“我也去。”
澄碧在他身邊呆了有些時日, 如今澄碧出了事, 他不能坐視不管。
東方不敗聽了江雲樓的話,眉頭微微蹙起, 江雲樓見他如此反應, 搶在東方不敗前面道:“只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惡賊而已, 哪裏有資格讓你親自前去。”
東方不敗略感詫異的挑了挑眉,他方才是有攔下江雲樓或者與他同去的念頭,只是尚未做出決定, 江雲樓便對他說了這樣一番話,實在是……
敏銳的過了頭。
東方不敗眯了眯眼睛, “去吧。”
桑三娘一拱手,迅速召集人手去了,江雲樓回到屋子裏拿了琴,匆匆走下樓,與桑三娘一同趕往出事的地點。
外面下着傾盆大雨,雖是白日,卻烏雲密布,漆黑的如同黑夜,街上更是一個行人也沒有,那前來搬救兵的神教弟子帶他們到了一家鋪子前,門口一片狼藉,油紙傘撒了一地,染上了雨水污泥,還有兩個神教弟子的屍體橫陳在地上。
衆人圍着那兩具屍體,一時無語。
桑三娘道:“澄碧呢?”
帶路的弟子答:“那田伯光就在這裏擄走了澄碧姑娘,弟子付了銀錢,出來晚了,一出來就瞧見這兩具屍體,還有田伯光與澄碧姑娘,田伯光自報家門說他就是萬裏獨行田伯光!”
桑三娘皺眉道:“搜!仔仔細細的搜!下着大雨,又帶着人,一定跑不遠!”
弟子們得了令,當即四散開來搜索田伯光與澄碧,桑三娘轉向江雲樓,道:“小江,我們也分開找一找。”
江雲樓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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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了扶頭上的鬥笠,策馬沖進了雨中。
桑三娘說的不錯,田伯光一個人,在這樣的大雨裏帶着一個女子,就算他的武功再如何高強,也不可能跑到太遠的地方。
在哪兒……
雨幕中,忽有一道身影從屋檐上飛掠而過,雨太大,江雲樓看不清那身影的真實面目,卻直覺的認為這道身影不大尋常。
他一拉缰繩,對馬兒道:“追。”
馬兒嘶鳴一聲,追着那神秘的身影而去。
那身影從屋檐上掠下後就跳進了一條昏暗的巷子,馬兒在雨聲的掩護下順利追進了巷子,沒有被發現,他們追進巷子時,正巧看見了消失在巷子盡頭的一片衣角。
馬兒放緩了腳步,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巷子盡頭。
那片衣角消失的地方,是一道半開的木門,江雲樓輕輕推開那滿是污泥的門,陳舊的院落便映入眼中,院子裏亂七八糟的放着許多東西,積了一層雨水,瞧着就像是一座許多年都沒有人居住的院子。
江雲樓下了馬,低聲道:“你在這兒等着。”
他抱了琴,謹慎的走入了院中。
嘩嘩的雨聲中,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重物落地聲,緊接着,是女人尖利的怒斥:“淫賊!”
卻不是澄碧的聲音。
江雲樓蹙着眉,謹慎的靠近了屋子,裏面有男人驚怒交加的聲音傳出來:“又是你這個瘋婆子,存心來壞我的好事!”
“不取下你的人頭,我李莫愁誓不為人!”
男人哈哈大笑,“不就是與你睡了一覺,有什麽值得喊殺喊打!是我長的不夠英俊,還是我活兒不夠好?”
李莫愁當即大怒:“放肆!滿口胡說八道,我何時與你這臭男人睡過覺!”
“你既然沒跟我睡覺,那你為何還要對我糾纏不休,我這一生睡過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像你這樣沒臉沒皮的卻還是第一個!”
他滿口戲谑之語,說起自己睡過多少個人來,語氣裏更是透着一股猖狂得意,江雲樓聽着,明白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采花賊,萬裏獨行田伯光了。
讓他意外的是,他一路跟進來的人,竟然就是當年與他有一面之緣的赤練仙子李莫愁。
正是程英的仇人。
李莫愁怒極反笑:“好好好,好一張利嘴,我李莫愁說不過你!我今天就要讓你和你的小情兒做一對亡命鴛鴦!”
說着,拂塵一甩,就朝着田伯光攻去,拂塵中灌入了內力,揮舞起來比刀劍還要結實,田伯光卻半點不懼,他一個後翻,輕易便躲過了李莫愁的拂塵,哈哈笑道:“瘋婆娘,你追的上你田大爺嗎?”
李莫愁冷笑連連:“那我就先殺你的小情人!”
說着,拂塵便朝着床榻上緊挨着雙眼沉睡的少女揮去,那少女臉色蒼白,頭發與衣服都被外面的雨水打濕,自進了這間屋子,她就如同一個死人般不動不說話,顯然沒有意識。
田伯光“嘿”了一聲,展開身法,眨眼間便回到了床前,拔出一把刀結結實實的擋下了李莫愁的拂塵。他叫道:“瘋婆娘,你是不是因為自己又老又醜,才看不慣別的女人鮮嫩可愛,故意要毀她們的俏臉?!”
李莫愁大怒:“胡說八道!”
她手下發了狠,照着田伯光的臉便是一頓猛攻,田伯光一手拿着刀,叮叮當當的接着李莫愁的招,一手扶起昏迷的澄碧,哈哈大笑:“你不僅看不慣小美人們的臉,連我這個采花賊的臉也看不慣啦!”
他洋洋得意的笑臉卻在下一刻凝固了。
田伯光手臂一痛,一扭頭,就看見一把雪亮的匕首插在他的胳膊上,鮮血源源不斷的從那條結識的胳膊上流下。
澄碧咬咬牙,用力拔出匕首,方向一轉,就向着田伯光的肩背刺去。
田伯光的額頭上似有青筋跳起,他大喝一聲,猛地甩開澄碧,一腳踢開李莫愁。澄碧被他一甩,狠狠撞在牆上,額頭鮮血直流,田伯光一把抓住她的頭發,怒極反笑:“好個小機靈鬼,倒是大爺小看了你!”
說着就要一把扯開澄碧的衣裳,淩辱加身,“铮”的一聲,正對着他的窗戶忽然破開一個大洞,渾厚的內力被琴聲裹挾着,沖破窗戶紙,直直射向田伯光。
田伯光驚呼一聲,捂住眼睛連連後退。
待他退到牆角,攤開手心一看,手掌鮮紅一片,他的一只眼睛已然瞎了。
“是誰?!”
江雲樓抱着琴,緩緩走進屋內。
李莫愁大驚失色:“是你?!”
她記不得江雲樓的臉,卻清晰的記得他的琴,一見江雲樓,便記起了那一夜的種種,她冷笑連連:“果真是冤家路窄,怎麽,是陸家的小東西要你替她報滅門之仇麽!”
江雲樓匆匆瞥她一眼,目光很快就落在了田伯光身上。
田伯光被澄碧傷了一條胳膊,又被他弄瞎了一只眼睛,已然怒極,他怕田伯光會在盛怒之下對澄碧不利,便時刻警戒着。
澄碧見了江雲樓,神情大為動容:“公子!”
江雲樓沉聲道:“到我身後來。”
澄碧聞言,立刻跌跌撞撞的爬起來,沖着江雲樓走過去,她背對着田伯光的那一剎那,田伯光刀尖一轉,作勢就要刺進澄碧背心,江雲樓手上一撥琴弦,排山倒海的內力便沖着田伯光湧去。
铛铛幾聲,是刀鋒與琴聲相互碰撞抵擋的聲音,江雲樓一身內力深不可測,連綿不絕,他與人交手之時,最不怕的便是與人比拼內力!
澄碧已經跑至江雲樓身後,她的臉色蒼白,但除了額頭上的傷,其他并無大礙,江雲樓放了心,便專心對付起田伯光來。
那田伯光很快便意識到了比拼內力自己毫無勝算,他眼神一利,冒着廢掉一條胳膊的風險,縱身一跳,拉近了與江雲樓之間的距離,接着橫刀一砍——
“铛!”的一聲,一柄窄劍架住了田伯光的刀。
李莫愁大聲道:“琴中劍!”
江湖上最有名氣的琴中劍,莫過于衡山派的莫大莫掌門,衡山派又是出了名的喜愛音律……李莫愁心中思緒翻飛,若這小子是衡山派的人,那程英定是被撿進了衡山派門中,自己滅了程英全家,他們之間的仇恨早已經不死不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在她思慮間,那邊的江雲樓與田伯光已經叮叮當當的過了三十來招,刀劍相交,每一次過招都兇險萬分,江雲樓逐漸摸清了田伯光的刀法,應對越發自如,田伯光暗暗心驚眼前之人的悟性居然如此之高,猛然大喝一聲:“臭道姑,動手!”
田伯光不傻,江雲樓進來時李莫愁說的那番話已經表明了二人之間有仇,他雖然不喜歡李莫愁,但眼下的情形自然還是要合力對付他們共同的敵人。
李莫愁聽了這話,反而打消了魚死網破的想法,她冷笑道:“我盼着你去死,為什麽還要幫你?”
田伯光怒道:“你們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李莫愁哈哈一笑,眼神中卻透着徹骨的恨意:“好,我們女人都是這麽不可理喻,我要走了,你就盡管上你的黃泉路罷!”
說着,袖中飛出兩枚喂了劇毒的銀針,直直刺向田伯光的後腦,田伯光大吼一聲,身體扭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堪堪躲過了那兩枚銀針,江雲樓橫劍一擋,兩枚毒針撞在了他的劍上,叮當落地。
而已此時的李莫愁,已然破開窗戶逃之夭夭。
田伯光罵道:“最毒婦人心!”
江雲樓亦是冷笑:“閣下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田伯光大笑:“小子,我打不過你,你卻也殺不了我!我問你,你敢殺人嗎?”
他縱橫江湖多年,殺人的劍與不殺人的劍他分的清清楚楚,江雲樓的劍使得漂亮,卻絕不是一把殺人的劍!
澄碧聽聞此言,忙道:“公子,此人武功高強,若是讓他活着跑了,他日定然後患無窮!”
田伯光高聲道:“天下的女人果真如此自私,你為了讓他替你報仇,就讓他手染鮮血,你忍心麽?”
澄碧道:“公子!”
江雲樓蹙眉道:“澄碧,不必與他多費口舌。奸詐之人多巧舌如簧,不必理會,你穩住心神,莫要多聽,莫要多思。”
手腕一轉,劍已插回琴底,田伯光心中暗道一句不好,鋪天蓋地的琴聲已從四面八方将他圍住,他眼前一晃,屋子裏便多了一個、兩個、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将他包圍在其中,琴聲漸漸變了味,田伯光心神一晃,耳中的琴聲仿佛變成了噬人心魂的魔曲。
他的理智似乎在琴聲中逐漸消散,田伯光大感不妙,他猛然去抓自己胳膊上的傷口,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狠一狠心,他将自己的胳膊往外一扯,撕心裂肺的疼痛使他瞬間清醒過來。
田伯光不敢再聽,亦不敢再胡思亂想,他掙紮着從窗戶沖出去,跌跌撞撞的跑出院門,只覺得雙腳仿佛踩在雲朵上,根本沒有力氣,那可恨的琴聲仍追逐着他,不肯輕易放過他。
他看見了一道紅色的身影。
大雨中,紅衣人靜靜撐着油紙傘,站在這昏暗的巷子裏。
田伯光瞪大了眼睛。
一枚繡花針,悄無聲息的沒入了田伯光的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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