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同歲?

唐門大廳中,人人都等着蘇長衫接着說下去,他卻坐下來十分清閑的打了個哈欠。

“他奶奶的,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那兇手不是戚璇又能是誰?”妙沖道人急道。

“戚璇毒死淳于門主,于她有何好處?”蘇長衫反問。

妙沖道人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蘇長衫淡淡道:“戚璇的目标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白玉美人。這個女子歷經劫難,有勇有謀,自然知道問題的關鍵突破口在哪裏。”他用扇子指了指淳于濱。

白玉美人如果要代代相傳,最有資格繼承的人就是淳于濱。

“淳于家上下和睦,微生先生雖不是親生父親,卻行師長之道,與淳于濱和淳于如意感情親厚。一家人的感情好時,其他人水潑不進,決不利于她尋找寶物。所以她的第一步就是把水攪渾,讓淳于家上下反目。”

座中不少人仍一臉迷茫,少數腦子靈一些的轉過了彎來。

“這是一箭雙雕之計,只需時間安排得巧妙。”蘇長衫臉上甚至有些惋惜的欣賞:“這一計,既在繼承人的問題上除去了淳于如意的威脅,也讓淳于濱對繼父和妹妹失望,将他置于失望孤獨的境地——男人在孤獨的時候,往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說到這裏,蘇長衫看向淳于濱。

淳于濱面有難色:“不錯……那日念念來跟我說,看見先生和如意在池塘邊摟抱在一起。她還說半年前先生對她有所企圖,被她推下了池塘,她害怕娘一味維護先生,才不敢告訴我。但先生行為如此不檢……這類事情一再發生,會讓淳于世家聲譽掃地……”

蘇長衫點頭:“廚房的師傅大龍告訴我,命案的當日,楊念念想喝鯉魚湯,但廚房裏只有草魚和鲫魚。巳時之後菜場不容易買到活魚,時間來回也趕不上,恰好池塘裏喂了許多鯉魚,所以大龍師傅就自作主張在池塘裏抓了一條。”

所有人都屏聲靜氣,等待蘇長衫說出案情的關鍵。

蘇長衫卻踱了兩步,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聽說,你們兄妹常給微生先生磨墨。”

“先生的手冬天寒冷不能使力……我和大哥常給先生磨墨。”淳于如意怯怯看了淳于濱一眼,點頭道。

“淳于小姐扔進池塘中的劍譜,還有一些沒有找到,恐怕在水中已經泡爛成了紙漿。”蘇長衫的視線從二人臉上掃過:“如果有人把孑歸混在墨裏,那池塘水中有孑歸也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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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生硯突然吐出一口血來,被淳于濱急忙扶住。

這下,人人詫異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淳于如意臉色雪白:“……那日清晨先生不小心碰翻藥碗,藥汁滴在墨中,先生舍不得上好的屯溪徽墨,所以沒有扔掉——我和大哥都看見了,但先生不知道劍譜會掉進水裏,我也不知道會……會出這樣的事情!”她惶急的哭起來。

“整件事情看上去似乎完全是巧合,想吃鯉魚的人是楊念念,去池塘捉魚的是師傅大龍,将孑歸滴在墨中的是微生先生,把劍譜扔進池塘的是淳于小姐——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獨立完成整件事。”蘇長衫搖頭:“沒有人能預料到其他人的行為,但他們每個人都有嫌疑。”

蘇長衫平平道:“接下來,廚房在做魚的時候卻不巧把兩份魚湯弄錯了——兇手或許原本想毒殺楊念念,最後死的卻成了淳于門主。”

聽到這裏,人人臉上都寫滿驚愕。

蘇長衫看向淳于濱,對方的眼神不知為何躲閃了一下。

“淳于兄,”蘇長衫和顏悅色的說:“府中只有你和這件事一點關系也沒有,但你既然知道墨中有孑歸,為何還要告訴少夫人多吃鯉魚可補女子乳血,可盡早生下子嗣繼承家業?”

座中突然寂靜無聲。

“你……”淳于濱雙手抑制不住的顫抖:“你不要聽信念念胡說!”

“我根本沒有見到戚璇。”蘇長衫微笑:“你又如何得知,她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淳于濱臉色大變。

“你想殺楊念念的心,或許半年前就有了。如果沒有這樣一個時機,你也許再忍她三年五載,但——既然天時地利人和,整件事又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成則全身而退,你就毫不遲疑的動手了。”

“不是……”淳于濱驚懼的嚅嚅道。

“你之前引我懷疑楊念念時,言辭已經太過主動。”蘇長衫看着他:“還記得有一日清晨你來我房前,衣衫沾染了鳥糞嗎?為你洗衣的吳嫂直呼臭——其實,一坨鳥糞決不至于臭到讓人捂鼻。真正發臭的,是玠草的草籽。這種草籽撒在我窗下,顆粒極小,無色,但很有黏附性。平時并無氣味,但泡進洗衣用的皂葉水中,就會散發奇臭。”

衆人都凝神屏氣,只聽他接着道:“夜襲之人經過我窗下,衣服上才會沾上玠草籽。人若心中無鬼,何需錦衣夜行,用暗器掩人耳目嫁禍唐門?”

淳于濱額頭冒出密密的汗水,驚恐的往後退了幾步。

“我也一直想不通你要毒殺楊念念的理由,後來看到一樣東西,我明白了。”蘇長衫的話語如同被風吹皺的湖水,有了無奈的惋惜。

淳于濱一怔,臉色驀然蒼白。

“流言固然兇猛,但只傷人肌骨。”蘇長衫搖頭:“感情殺人,卻可以毀人靈魂。”

他看着淳于濱,那平和的眼神似乎能看穿對方的心思。

淳于濱突然面灰如死。

“……那日念念來向我告狀時,說到過池塘中的紙張,還說那是先生和如意的情詩……可我知道,那一定是先生默寫給娘的劍譜。我……我受夠了!”淳于濱有些狂亂而急切的說着:“我受夠了念念三番兩次制造謠言,搬弄是非,破壞我淳于家的聲譽,讓我家中上下不得安寧,既然連老天也安排了這樣的時機——我就動手了。”他突然悲狂欲泣:“只是我沒有想到……卻害死了娘!”

蘇長衫緩步踱回座位上,這表示,他已經說完了所有的話。

衆人都驚訝感慨不已,沒想到淳于濱如此輕易承認一切,而蘇長衫的嘎然而止,也讓人有點回不過神來,仿佛少了一點什麽。

在座中都面面相觑的時候,所有人突然覺得渾身酥麻,丹田空空!

随着一聲獰笑,一陣風掠入大廳之中,來者輕功極佳,出手狠準,已迅速點了座中十數人穴道。

然後,只聽“啪”地一聲脆響,淳于濱臉上浮現出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他被打得滾倒在一邊,驚恐的看着站在他面前拿着大刀的紫衣女子。

“很好!淳于濱——我就等你親口說出這句話!”那女子生得丹鳳長睫,若沒有悍厲的神情,堪稱是清純動人的,尤其是眼睛——密密精致的睫毛下,微微上翹的鳳眼竟與微生硯有兩分形似。

“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正道,只會互相掩飾遮醜!”戚璇厲聲喝道:“淳于濱,你為什麽要殺我,你敢當衆說出來嗎?我戚璇雖與微生為敵,但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淳于濱冷汗如雨下,眼中布滿血絲。

戚璇放聲冷笑,刀尖猝然指向微生硯的腰際:“至情至孝,好一個淳于濱!川蜀沒有人認識它的真面目,可惜天網恢恢——”她探向自己的紫色裙紗,紅絲線墜着一塊通透的青玉垂下,竟與微生硯腰際的相似之極。

“盧公子前日送了這玉給我,他的祖籍在嶺南。”戚璇盯着淳于濱眼中越來越濃的驚恐和絕望,似乎在快意的享受着對方痛楚:“盧公子說……”

“不要說!”淳于濱嘶聲吼。

“……嶺南青玉,本名‘同歲玉’。”戚璇竟笑了一下,看着淳于濱絕望乞求的眼神,她的語氣出奇的平緩下來,眼神就像用鈍刀慢慢宰割獵物一樣浮上殘忍的笑紋:“‘同歲玉’有兩種形狀:方形的表示兄弟手足之誼,患難與共、生死相交;圓形的……表示男女盟誓,不求同日共生,但求同歲共死。”

淳于濱痛苦的捂住臉!

微生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腰畔的圓玉,視線頓時僵住,身體微晃幾乎支持不住。

衆人來不及消化這驚世駭俗的真相,只見戚璇的大刀一揮,朝微生硯迎面劈去!

“不——!”淳于濱絕望大喊。

叮咚。

寂靜的大廳傳來清晰的玉碎之聲。

“同歲玉”被斬落,在戚璇的刀下零落一地,刀鋒割破了微生硯的衣衫,直指他的胸前。微生硯臉色雪白,卻無懼容。

“不關先生的事!不準你傷害他!……”淳于如意大哭。

“靠一張臉來勾引世人,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男人。”戚璇的刀在微生硯的臉上劃過,卻不割破肌膚,似乎在玩貓捉耗子的游戲。

微生硯薄唇緊抿,長睫顫動。

“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我現在又不想殺你了——至少在我知道白玉美人的下落之前,不會殺你。”戚璇刀鋒一振,幾根睫毛斷在光滑如水的刀面上。她欣賞片刻,輕輕吹去:“這睫下的雙眸讓多少男男女女心蕩神搖?我在百花千鳳樓五年,仍然不如你。”

“不準你侮辱先生!不關他的事,你……你要殺就殺了我吧!”淳于濱睚眦欲裂。

戚璇收刀朝他走來:“還要我來‘侮辱’嗎?你們淳于世家一家三口争搶同一個男人,已是天下至為光彩的事!”

她接着道:“你們這些所謂的江湖正派,滿口仁義道德,行事不知幾多龌龊!你們哪一個——”

她的手指從衆人面前一一指過:“哪一個敢說自己無愧于心?敢将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堂而皇之示于人前?”

江湖豪傑滿座,一時竟無人作答。

戚璇大笑走至妙沖道人跟前,狠狠給了他一耳光:“你以貌取人,可惡之極!”

妙沖道人大罵:“你個醜婆……”他話未說完,戚璇又是左右數個耳光,打得他臉腫如磨盤。繞是如此,妙沖道人還是更大聲罵道:“醜婆娘!你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殺了我你還是個醜婆娘——!”

戚璇勃然大怒,揚起手中大刀朝妙沖道人砍去。

“戚璇——”突然,一個平平的聲音從大廳南角傳來:“你以前快活,還是換臉之後快活?”

戚璇動作一頓,神色有瞬間的迷惘,朝那聲音的方向冷笑道:“自然是現在快活!我當初臉上長着爛瘡時,那些男人看了我都像看到鬼一樣,能有多遠躲多遠;等我終于得到一副美貌,在百花千鳳樓,他們都像狗一樣涎着我——”

“那——有沒有人真心待你?”

戚璇一怔。

“淳于濱有負于你,但他終身要受牢獄之苦,你們也曾經有過快樂的時光,你就此放手罷。”

戚璇愣了許久,突然大笑:“蘇長衫!你果然能言善辯,攻心為上。你們這些所謂的江湖正派殺我爹爹,今日你們落在我手上,決不讓你們一個活着出去!”

說話間,她手起刀落。

卻只見一道閃電劃過,她的刀鋒撞在一個東西上——是一顆飛來的栗子!這栗子卻只将她的刀隔了一下,并未阻止刀勢。

就在刀即将落到妙沖道人脖子上時,她只覺得手腕一麻!蘇長衫一招得手,便反手還擊,四兩撥千斤的掌法将她的人震出一米開外。

“你竟把軟筋散解了?”戚璇一臉不可置信。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化解軟筋散,就算有六十年的內力修為的高手,也未必做得到!

“我的內力自然不如各位前輩,只是反應快了一刻而已。”蘇長衫淡淡的看着她:“所以我吸入的軟筋散不多。剛才與你唇舌相争的時間,已經夠我逼毒了。”

戚璇臉上露出一絲驚恐,但很快放聲大笑:“蘇長衫,你聰明絕頂,又來诓我!要是你真的武功已恢複,何必再與我多費唇舌,為何不一舉将我擒下?”

戚璇畢竟是戚仲元之女,能設計出如此連環局,也絕非有勇無謀之輩。

“那你不妨一試。”蘇長衫的話說到“妨”字時,人已至戚璇跟前!等說到“試”,他的掌已劈至戚璇肩上!

這戚璇竟真正骁勇,拼着肩上受蘇長衫一掌,一刀向蘇長衫的頭顱砍來!

這是玉石俱焚的一招,蘇長衫卻突然身形變換,誰也看不清他的步子是怎麽動的,那大刀只削去了他的一縷頭發。

這一縷頭發已足夠!——因為戚璇已看出,他的軟筋散根本沒有解!

如此一來,戚璇氣勢大增,連續八刀砍向蘇長衫的要害。蘇長衫手無兵器,又身中軟筋散,高手過招,勝負原本只在一招半式間,蘇長衫頃刻間已身中四處刀傷,被逼至絕境!

在危急的時刻,突然一個低弱的聲音道:“昔顏淵以退為進,天下鮮俪焉。”

蘇長衫迅速後撤兩步,他的輕功原本極好,雖然身中軟筋散無法內力不濟,但身法仍迅捷如風。

“湖泛輕舟……”微生硯似乎在确認蘇長衫的招式,微微喘息:“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

戚璇大刀挾風劈砍而至,蘇長衫借着回撤之力,順時順勢突然變換身法,直取戚璇右側——

這一招,便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小舟借了潮水風向之力,輕如塵羽,力頂千鈞!

電光火石之間,戚璇被打出數米之外,刀“哐當”一聲震落在地。

“你……怎麽看得明白我的招式?”戚璇嘴裏嗆出血沫,死死盯着微生硯:“我戚氏刀法,從沒有流傳到江湖。”

微生硯搖搖欲倒,似乎指點蘇長衫耗盡了他的氣力。

“戚璇……剛才記你的刀法非我所願……但蘇同受君将軍之托而來,他若命喪在這裏,我無法向君将軍交代。”微生硯無力的靠住身後的柱子,眉心蒼白緊鎖。

座中無人不震驚,微生硯在頃刻之間就能将一套從未見過的刀法看透記住,任何人有他相助,豈非擁有一卷絕世活武功秘籍?

“白玉美人——究竟是物,還是人?”戚璇突然厲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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