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扇子?
清晨,露水春色滿長安。
刑部衙門外百米開外,擺着一個混沌攤,攤點雖小但很有些名氣,不少官差早上都要來這裏吃馄饨。
此刻天剛蒙蒙亮,攤子前只坐着一個勁裝少女,眉開眼笑很招人喜歡:“我要大碗的,先來八碗吧。”
還有些睡眼惺忪的小二吃驚的看着這玲珑嬌俏的少女:“姑娘,你……你要多少?”
“八碗呀,要大碗的。”少女認真的說,突然像想起了什麽:“再幫我打包一碗,一會兒我要去牢裏看犯人,怕他會餓肚子。”她笑眯眯的樣子,不僅很确定吃八碗馄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好像去牢裏看犯人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小二哆哆嗦嗦的去了。
少女翹着腿很快樂的看着白氣蒸騰的鍋,突然睜大眼睛——不遠處刑部衙門的大門打開了,幾個人影走了出來。雖然有點遠看不清楚,但那暗紅衣的是官差,還有一個身影似乎很熟悉——
等那人影從容的越走越近,少女終于像看見了鬼一樣指着他:“你——真的是你!你怎麽出來了?”
蘇長衫悠閑的坐下,這時八碗馄饨也陸續端上來了。
“你越獄了?”烏黑的眼睛繼續瞪大。
“我早膳還沒有吃,越獄做什麽?”蘇長衫打了個哈欠:“況且,我一向喜走大門,不走偏門。”
“君将軍替你說話了?”葉舫庭狐疑的歪起頭。
“君無意從不替人說話。”蘇長衫從懷裏掏出一把折扇在桌上:“我不過告訴審案的胡大人,我早上出門時方瑞還活着,我在将軍府飲酒時方瑞死了,人不是我殺的。”
“他就信你?”葉舫庭終于忍不住先吃了一個馄饨,眼裏的疑問和嘴裏一樣塞得鼓鼓的。
“我說的有理,他為何不信?”
“那胡大人莫非是個女人?只有女人才會被你哄得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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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長衫打開折扇來:“胡大人自然是男人。”
葉舫庭将他的折扇搶過來:“你換扇子了?這把扇子好漂亮呢——”
“這是昨天死去的方瑞手上拽的。”蘇長衫提醒她。
“哇呀——!”葉舫庭急忙像丢燙手的山芋一樣把帕子甩給他:“死人的東西你也敢摸!”
“這不是死人的東西,是梨棠園的臺柱——雲生的扇子。”
葉舫庭心有餘悸的瞅着那方帕子:“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時,小二殷勤的過來:“姑娘,你的八碗馄饨上齊了,還有一碗打包的現在包上嗎?”
“一起上來——不打包了……”葉舫庭嘴裏吃得鼓鼓的,含含糊糊的說。
“這扇子的骨架質地很好,卻不是尋常的竹、木、紫檀、象牙、玳瑁,而是烏金制成。我大隋國土不産烏金,只有幾年前突厥啓民可汗來大隋進貢時,獻來過一塊當地的烏金。據說皇上一時興起,命工匠用這塊烏金做了六把扇子,上面的詩詞都由他親自書寫。這扇面上所書‘暮江春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将月去,潮水帶星來’正是皇上親筆所寫的《春江花月夜》。六把扇子中,流傳到宮外的也僅有這一把——就是皇上一年前在龍舟上聽戲聽到歡暢,龍顏大悅而賞給梨棠園雲生的。”
“這世上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嗎?”葉舫庭聽得一愣一愣的,等回過神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小二殷勤将原本要打包的馄饨端上桌,碗裏清湯綠蔥,看着十分美味。蘇長衫只去拿筷子,好像完全沒看見她的大白眼。
他時而洞察秋毫,時而又裝聾作啞,實在讓葉舫庭無奈:“難怪那可憐的胡大人經不住你的忽悠,放你出來了。”
“官府懷疑我,還有店裏的一個夥計,無非是疑我們趁夜深人靜殺了方瑞。”蘇長衫笑道:“我只是告訴胡大人,屍體雖是清晨發現的,但案發時間卻不大可能是在夜晚——因為方瑞的屍體既無中毒,只有外傷淤青多處,可見死前的掙紮搏鬥;頸上的勒痕是致命的一處,所以他不是吊死,就是被勒死。而客棧的橫梁兩房相連,并不隔絕,如果有人上吊挂在了上面,旁邊的客房多少會聽到動靜。如果有人在屋內行兇殺人,更不可能悄無聲息。所以,最有可能的時間——是早膳時。”
早膳時分,考生們都下到一樓,而東三廂在三樓最東面,離膳堂也最遠。
——自然也最有作案時間。
吏部官員都是身經百案之人,竟無人想到這一層。
一夜提審,幾番問訊,刑部官吏漸漸從公事公辦到汗流浃背——等天色欲曙,蘇長衫竟從階下囚變成了座上賓。
一點優越不足取信。十倍超越他人,才能真正讓人心服。
這樣的事,也只可能在蘇同身上發生。
當然,最高興的還是大愚,因為蘇長衫不僅讓娃娃有米湯吃,還讓他自己可以回店裏去,不用坐牢了。
葉舫庭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蘇同……唉,為什麽你是蘇同?”
卻見蘇長衫不再回答,只認真的吃起馄饨來。
“蘇同!”
“……”
“我和你說話呢!”
“……”
“案子有沒有頭緒?到底是誰行的兇?”
“……”
不管葉舫庭手舞足蹈,蘇長衫只泰然自若的吃完了一碗馄饨,才擡頭道:“食不言,寝不語。”
一記大怒的栗子敲過來,蘇長衫并未閃避,卻在這個時候剛好站起來,仿佛根本不知道小丫頭要敲他一樣,無辜的撣撣衣襟:“走吧。”
葉舫庭的一百六十四次攻擊毫無懸念的又落了空。一次失手,可以用運氣解釋,一百次失手,就只有實力可言。
她垂頭喪氣的問:“去哪兒?”
“去梨棠園,找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