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四 永遠的羁絆

齊光指使飛毯降落到地面,他摘下面具,飛毯變回三條狐尾竄到背後消失了。

“我們走回去吧,你別告訴他們我會飛。”

齊光對芷穎說,但她好像沒有聽到,表情凝重仿佛在思考某件重要的事情。兩人并肩走着,芷穎突然停下,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齊光鄭重地問:

“你是不是會很多法術?”

她故作鎮定,但掩飾不了眼神裏流露出的痛苦和期待。

齊光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打架的法術知道很多。”

少女眼裏的期待熄滅了,可是沒幾秒又重新燃起:“你連燭陰都能叫來,肯定認識很多厲害的神吧?”

“以前認識很多。你有什麽事情嗎?”

“我……”芷穎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把賭注押在這個剛認識并且完全不了解的人身上。她咬了咬嘴唇,有些膽怯地問:“你有沒有抹去記憶的辦法?”

齊光怔住,旋即露出為難的表情,“抹掉記憶的法術可不是小法術,而且處理不好會産生很多問題。能冒昧地問一下,你要抹去誰的記憶嗎?”

“抹掉我婆婆的所有關于我的記憶。”

“啊?為什麽?”

芷穎低下頭,凄楚地說:“因為,我給婆婆帶來了太多太多痛苦的事情,今後我想讓她過上無憂無慮的好日子,所以一定要先把苦澀的記憶全部忘掉。”

“忘掉你她就能過上好日子了?說不定你覺得苦澀但她覺得甜蜜呢?你這樣做會不會太自私了?”不知為何,齊光表現出了不似陌生人該有的擔憂。

“到處躲避流亡的十幾年有多辛苦你知道?你嘗過忍饑受凍的滋味嗎?像狗一樣被呼來喝去,成天提心吊膽,好多次差點被……這些你都知道嗎!全都是因為我!如果命中注定要遭受這一切痛苦,就由我一人承擔好了,不需要婆婆陪我!婆婆是個好人,值得過好日子!”

芷穎抿住嘴唇,悲傷無法抑制地爬上臉頰,她猛地握住齊光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懇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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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再讓她因為我窮困潦倒,不想她再為我操勞心傷,婆婆老了,如果再不做點什麽她這一輩子就會毀在我手裏,我想看她笑看她開心,看她自由自在快快樂樂,但是我很清楚,對婆婆來說只要有我存在這些都不可能實現!所以,我真心誠意地懇求,如果有任何一個神或是法術,只要能幫我實現這個願望,我願意付出所有!”

每個字都是從芷穎心窩裏掏出來的真情,原本打算珍藏一輩子,就怕說出口會粘上世俗的灰塵。她傷心地哭泣着,低垂着白膩如玉的臉頰,只讓人看到有些亂的插梳扁髻和光潔圓潤的香頸。

齊光聽她說完,臉上波瀾不驚,就像一尊漠然旁觀凡人為情為生苦苦掙紮的神像,但內心深處卻被輕輕觸動了。

他平靜地說:“我知道了,幫你就是。”

芷穎顫抖的雙肩僵住,挂滿淚痕的臉蛋慢慢擡起,不敢相信地看着少年——

“你真的能幫我?”

“是的,把婆婆的記憶吃掉就行了。”

“吃掉?”芷穎愕然,這話聽起來怪瘆人。

“我的狐貍面具能吃掉一切東西,記憶應該也可以,你放心吧,肯定能行的,相信我。”

齊光的笑容非常溫暖,他沒有抽回手,反而牽住了少女,說:“我們快些走吧,他們肯定等得着急了。”

明月千裏,疏星閃動,夜風習習,清澈的月光如水般潑灑在他們的身上,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後,手拉手在幽冥間孤獨地行走。

将近午夜,吳宅還是一片燈火通明,朱含和一小厮在大門前踱來踱去,終于望見遠遠走來的齊光和芷穎。

小厮比較激動,跑上前迎接二人。朱含明顯沒有大事化小的胸襟,站在門前怒沖沖等齊光走近,劈頭蓋臉地訓斥:“混小子跑哪去了,這麽長時間不見人?還把人家小姑娘拐跑了!要是出了差錯你擔負得起嗎!”

齊光笑呵呵地說:“要是真在那樓裏開戰,吳宅就保不住了,所以才擅自把妖怪引到沒人煙的樹林裏。你們放心,妖怪都被我吃掉了。”

朱含不領情,繼續質問:“你把人家姑娘怎麽了?怎麽弄哭了?是不是欺負人家了?看你頭次見到人家姑娘就那麽猴急,就知道沒安好心!”

齊光大呼冤枉,芷穎連忙解釋:“小女是被吓哭的,第一次看到那麽多可怕的東西在身前飛來飛去,多虧齊光出手相救,不然小女沒命回來了。”

齊光見芷穎主動為自己解圍,還順帶誠懇道謝,頓時心花怒放,把一直憋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你的名字可以告訴我了嗎?”

原來還不知道名字啊,這小子也太不中用了。朱含悶悶地想,懷疑瞬間打消,對齊光吆喝一聲,叫他快點進屋。

芷穎和齊光走進吳宅大門,裏面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人們滿面紅光地到處跑動,給人一種除夕夜的錯覺,可是院內廊柱傾倒,屋瓦掀翻,地面坑窪,殘花敗柳,一片凄慘。這就是千妖過境留下的慘狀,若不是元靈、朱含、浮楠奮力抵抗,肯定會更加可怖。

“二師兄,老人們都醒了嗎?有其他人受傷嗎?”齊光邊看着頹喪的景象邊問。

“沒有人受傷,老人也都陸續醒了過來!多虧諸位大師使出無窮法力,将那麽多妖物打退!”小厮一臉崇拜地說。朱含故作謙虛地擺擺手,表情非常驕傲。

“我婆婆怎麽樣了?醒了嗎?”芷穎焦急地問。

小厮遺憾地搖搖頭,“歇婆是被正面沖撞的,情況很不妙,元靈大師說很可能……”朱含輕咳一聲,小厮立即改口,“你別太傷心,希望還是有的。”

芷穎聽到這話登時眼前一黑險些站不住,齊光見狀立刻攙住她,對小厮說:“馬上就帶我們去婆婆那裏。”

小厮不敢怠慢,領着芷穎和齊光來到歇婆的房間。這是間很普通的小房,歇婆平躺在床板上,身上蓋了一層棉被,雙目緊閉,臉頰灰白,氣若游絲。小厮不敢進去,留下芷穎和齊光二人匆匆離開。芷穎走過去,拉住老人枯槁冰涼的手,挨着慢慢側身躺下,在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輕呼她的名字。

歇婆有個很好的名字,叫謝瑾妍。

十二歲就跟了剛出生的芷穎的外婆,待芷穎生母出生後又跟了她,芷穎生母家不喜去聲,就把謝改成歇,又覺得謝瑾妍這個名字太貴氣,怕壓了千金小主人的運勢,于是幹脆不提名,只呼姓,少年時喚歇丫頭,成年後叫歇姑,随芷穎生母出嫁後就開始叫歇娘,再到芷穎會說話依舊就成了歇婆婆。這些也是從歇婆的夢話中聽來的,不然這個美麗的名字就被永遠遺忘了。

“她快不行了。”齊光站在身後,聲音平淡如水。

芷穎幫歇婆梳理稀疏的白發,深情地看她最後一眼,毅然從床邊站起,轉身對齊光深鞠一躬,當直起身子臉上的悲傷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堅強。

她說:“我有個請求,希望婆婆以後用謝瑾妍這個名字活下去。”

“明白了。”

齊光答應下來,拉過芷穎的雙手,用食指在她兩個掌心上寫下同樣的比劃,“你馬上離開吳宅,找個地方藏好,用雙手捂住口鼻,不管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理會,我辦好後會去找你的。”

芷穎挑選人不多的路徑從偏門出了吳宅,找了棵能看到吳宅全貌的大樹坐下,攤開手掌看了看——上面什麽也沒有。她深吸一口氣,照齊光吩咐捂住了口鼻,一股異香鑽入鼻翼,少女頭腦頓時暈沉,不多一會兒就昏睡過去,眼睛合上前,朦胧看見吳宅上空有一只巨大的九尾白狐在跳躍舞動,三只碧色眼睛像寶石一樣亮晶晶的……

九尾狐是瑞祥之獸,有它的地方就有喜事發生……

而且,燭陰也在這裏住下了……

有這兩大神靈庇護,這片土地從此以後肯定風調雨順安生樂業,不會再有禍事發生和妖物侵擾……

太好了歇婆,不,謝瑾妍,你終于找到好歸宿了。

***

一輪紅日慢慢爬起。

遠近百十個大小峰巒好似雨後新洗,黛色深淺,輕煙缭繞。鳥雀蜂蝶,羽翅尚濕,圍着鮮肥的碧草野花嬌鳴不已。佳景萬千,目窮難盡,這一幅天然畫卷,誰能想到就在昨夜,這個山中村落遭受了千妖犯境之劫?

謝瑾妍從睡夢中醒來,只是一晚時間怎麽好像睡了幾十年。她輕輕挪動身體,還是有些酸痛,但頭腦清晰可鑒,只是心裏缺失了某塊東西,空落落得難受。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一串腳步聲後吳郁生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睜開眼睛的老婦,懸了一宿的心終于放下。他急步走到床邊拉着老婦的手噓寒問暖,謝瑾妍開心地笑了,慈愛地看着他,連那一點點陌生都被這溫情沖淡。

男人的手寬大有力,骨節分明,如果換成一雙軟嫩無骨的小手就好了。謝瑾妍心思一動,為這古怪念頭苦笑起來,轉念一想可能是想兒媳婦了,于是對吳郁生說:

“我的兒,你該給自己找個夫人了,娘已經替你想好選啥樣的。聰明美麗,心思細膩,善良堅強,有天底下最美麗的笑容。——可是她不愛在人前哭,傷心事都自己悶着,唯獨這點不好,所以你要用心愛護她,讓她在你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像老奴總是惹她憂心挂念。”

“娘,你在說什麽呢,怎麽連老奴都出來了。”

“诶?剛醒還有點糊塗。”謝瑾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再眯一會兒,總感覺會做個好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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