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 沒有心跳的少年
芷穎越想越害怕,渾身打顫,就像赤身站在蛇窩裏。
“不一定真的是女娲,等以後會一會就知道了。”齊光說。
“你還要會一會?你瘋了嗎!”芷穎惶恐地說,“我要走,我不要留在這裏!”
“等明天吧,我真的困了,昨晚上就沒睡。”
齊光的眼睛快閉上了,他摸到地鋪上躺下,和衣鑽進被子裏,剛躺舒服又往邊上挪了挪,留出一大半給芷穎,然後迅速入睡。芷穎真想把這個愣小子踹飛,她扶牆坐下,遠遠看着齊光一點防備都沒有的睡容,緊張的心慢慢平緩下來。
“齊光,你到底是什麽人……”她喃喃自語,困意上頭,不多會兒也靠牆睡着了。
夜深人靜之時,芷穎朦胧地感覺到有人抓住自己的腳踝一點點拖動,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屋裏的燈早就滅了,黑咕隆咚中看到腳前站着一團黑影,早就心如發絲的芷穎猛然間清醒,大喊道:“你是誰!”
夜裏靜,屋裏黑,這團黑影顯然心膽不大,突然聽到這聲吼吓得撒手往外跑。芷穎揣着被無端吵醒的怒火追到門外,對黑乎乎的走廊大喊大叫:“有強盜啊!抓強盜啦!”喊叫聲格外響亮,把其他房間裏安靜作業的黑影全都吓壞了,沒命似得逃出房間。
居然有這麽多強盜!芷穎也驚出一身冷汗,飛快閃回屋裏關上門,抵住門留意外面的動靜。走廊上一片你推我擠的嘈雜聲,過了一陣子總算安靜下來,但這安靜更加可怕,就像整棟樓只剩下她一個人。
芷穎心驚膽戰地後退,突然想起這間屋裏還有個人!一轉頭,看到齊光還在睡覺,跟當初躺下的姿勢一模一樣,雪白的月光從窗洞射進來正好照在他身上,好像給屍體上了層霜。芷穎頭皮一麻,蹑手蹑腳走過去,一邊豎起耳朵留意四周,一邊将顫抖的手伸到他鼻子下面——等了好久才感覺到幾絲冰涼的氣息。
芷穎的心涼了半截,想喊又不敢喊,怕聲音把他微弱的氣息吓跑,她哆嗦着把手放在齊光胸口——除了異常緩慢的起伏,完全沒有咚咚的鼓動。
難道不是這邊?她把手移到另一邊——還是沒有,沒有心跳。
芷穎癱坐在地,心裏的某根支柱倒塌了,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腦中一片空白,一頭栽到齊光身上嚎啕大哭:“齊光!齊光!你給我醒醒!齊光——”
齊光動了一下,不情願地睜開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吵醒自己的哭喪聲是芷穎發出來的。昏暗中,他看到趴在身上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不解地說:
“芷穎?怎麽了?”
看到沒有心跳的少年醒了過來,芷穎一愣,抱住他哭得更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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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太奇怪了,齊光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他想閉上眼睛繼續睡,這時聽見芷穎在耳邊泣不成聲地說:
“你、你沒有心跳……我以、以為你死了!”
齊光終于明白這裏不是夢境,他慢慢撐起身子,看着倒在懷裏哭個不停的芷穎,溫柔地說:“我不會死的。”
“可是,你的心一直都沒動啊!”
齊光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跟這個只認識了一天的小姑娘說出真相。可是,她哭得這麽傷心,為了只認識一天的自己——
“我的心不在身體裏。”
齊光說道。
芷穎的哭聲漸漸停止,從少年的懷裏爬起來,很費解很惶恐地看着他。
齊光坐起來,把手伸進衣服,掏出一塊耳朵大的玉佩。玉佩是純淨無瑕的青玉,呈桃形,頂端和低端各镂雕一條螣蛇,首尾糾纏,雕工細膩,栩栩如生,仔細看還能看到兩條蛇的毒牙紮進桃心裏。
“這是我的心。”齊光語氣平淡,像在說一件不重要的東西。
玉佩有微光,把二人的面孔照得清晰可鑒。
“你又騙我……”
芷穎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落下,無聲無息地滑落至下巴,這淚珠并不是剛才驚恐的延續,而是被面前的少年和玉佩散發出的悲哀所浸潤。
齊光輕輕一笑,擦掉芷穎的眼淚,把玉佩放到她手中——
“你摸摸,是不是在跳動?”
芷穎小心翼翼地捧起——它真的在跳,像麻雀的心髒一樣脆弱纖細。
“不會碎嗎,它這麽嬌弱?”
“碎就碎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齊光玩笑着說,但是傳到芷穎耳裏卻成了一道閃電,照亮了金蟬的某句話,可是她怎麽也記不透徹,似乎那句話是出現在轉瞬即逝的夢境。她又仔細看了看玉佩,問道:“這兩條是毒蛇嗎?”
齊光拿回玉佩,重新放進衣服裏,沖芷穎燦然一笑,說:“他們以前是純潔高貴的人,被壞人坑害變成了毒蛇,和我的心禁锢在一起,我要拯救他們。”
說完他打了個呵欠,又有些睡眼惺忪,問芷穎:“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睡?”
經他提醒芷穎想起剛才發生的怪事,頓時神色緊張地壓低聲音說:
“我剛才差點被強盜抓走!”
“強盜?在哪?”
“已經被我吓跑了。你聽我說,剛才屋子裏偷偷進來一個人要把我拖走,還好我醒了,吼了一聲把他吓跑了,等我追到外面喊抓強盜的時候,居然從其他房裏都跑出來一個人!吓得我趕緊回屋關上門!現在外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就像只有我們兩個人!”
齊光豎起耳朵聽了聽,他耳力驚人,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立刻站起來說:“走,我們去看看。”
芷穎和齊光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決定就從隔壁開始查看。在推開門前二人都有些忐忑,怕看到讓人臉紅耳赤的場面。齊光打開門,一股異香撲面而來,和篝火晚會時從天而降的味道一樣,只是非常濃郁,能讓聞者立刻喪失知覺!他急忙轉身,發現芷穎還站着,這才想起在篝火邊給她施的術忘記解開了。
因禍得福啊,不然她早被拖走了。
“怎麽了,裏面有什麽?”
屋裏黑,芷穎怕,躲在齊光後面問。
齊光視力也超群,還是一雙夜視眼——這間屋子空無一人,被褥有些淩亂。
“肯定被強盜抓走了。”芷穎憤恨地咬住嘴唇,“我們去別屋看看。”
二人走到下一間,幸運地發現裏面兩人還在,不過睡得特別死,怎麽叫都不醒。接下來他們把二樓所有房間都看個遍,發現房客多半還在,只是全都在異香纏繞中沉睡。
“看來你那一嗓子救了不少人呢。”齊光贊賞地看着芷穎。
他們來到一樓,發現情況非常嚴峻,因為整層樓的房間都是空的。
“會不會本來就是空的?”芷穎說。
“應該不會,我們進來的時候聽到好多……好多那種聲音。”
齊光輕咳一聲,和芷穎一起臉紅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二人趕緊跑到門前,看見蘭房大門外不遠躺着一條很粗的黃色大蛇,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東西。這條蛇好像死了,頭沒精打采地歪着,嘴大張,信子像繩子一樣攤在地上,圓瞪的眼睛沒有一點生機。
芷穎毛發豎起,渾身發冷,後退一步靠在門柱上瑟瑟發抖。齊光走上去,蹲下仔細檢查死蛇,突然眼睛一亮,說:“它肚裏有個人。”
大黃蛇的蛇腹上果真撐出一個人形!
此人眼睛凹陷,嘴巴大張,鼻子耳朵扁平地隆起,肩膀軀體四肢全都清晰地繃出!
這一眼芷穎也看清了,胃裏控制不住地翻江倒海,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這時齊光又說:“這個人在動。”
芷穎哇的一聲又吐了一地。
蛇腹裏的人嘴巴正在艱難的蠕動,齊光立刻扳斷蛇嘴,抓住它的腮部使勁一撕,蛇皮蛇肉立刻像布匹一樣裂開,肚子裏的人終于露出了黏糊糊的腦袋。
“芷穎,拿水來。”
齊光喊道,可是沒有反應,回頭一看原來她已經吓暈了。
齊光無法,抹開糊住那人一臉的□□,清爽的空氣瞬間灌入他萎縮的肺葉,半死之人像複活的死魚一樣撲騰起來,張開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齊光繼續撕扯蛇身,把那人從蛇腹裏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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