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四 不平靜的大田祭

引神童子坐好沒多久,地上的圍觀群衆又被另一邊走出來的人吸引了。

芷穎粉頸朱唇,長發高束,光裸的秀足猶猶豫豫地爬上階梯。

此前她用蘭草香湯沐浴,全身塗上珍珠膏霜,頭發上也抹了香油,随後穿上一件經過椒香薰染的白布長袍,最後罩上丹紅羽衣,少女含苞待放的身姿呼之欲出,讓人神迷神往。齊光的呼吸又開始急促,他反感地瞟了眼聚在下面目不轉睛、驚嘆連連的人群,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在心裏萌芽。

芷穎獨身站上祭臺,三步遠外就是引神童子的高臺,齊光端坐其上。巫女惴惴不安,不由擡起頭望了他一眼,齊光的目光自她出現就未移開過,這時兩人目光相對,少年鎮定自若,愈發熱切,少女則害羞一場,掩面避開。

巫老站在樂隊前頭,仰視芷穎忸怩不安的背影,舉起戒尺啪的一聲打在掌中。芷穎聽到聲音渾身一凝,立刻擺出神舞的開場造型,巫老對樂隊點點頭,樂人接到指示,奏樂開始。悠長神秘的曲調在空幽的春日正午響起,芷穎閉上眼睛,像木偶一樣舞動起來,她不奢求自己跳得像樣,只要不忘記動作就行。

又一個高難度動作,少女全神貫注,咬牙挺了過去,回頭再找曲調,發現樂聲變得空靈了,就像不知何時樂隊搬進了腦子裏,空靈的曲聲有魔力,芷穎的意識飄渺起來,沒有學過的動作不停出現在腦中,柔軟的身體将它們完美舞出,冥冥中,她聽到好多好多喝彩聲和贊譽聲,平靜的心緒慢慢驕傲起來,舞姿越發肆意越發激蕩,只有廣闊無涯的天空才能容得下絕世獨麗的自己!

可是,這還是我嗎?

“芷穎——”

一個溫暖熟悉的聲音擊破了天樂布下的魔障,芷穎猛地驚醒,發現自己離藍天白雲近了好多。

“芷穎!”

“诶!”

芷穎應道,回頭看齊光,突然發現不對勁——明明在前面的齊光跑到後面去了,明明在上面的齊光跑到下面去了。

難道我飛起來了嗎?

發愣間,齊光又變小了一點,祭臺上空無一人,地上的群衆和樂人統統跪地拜祭。

天哪,我真的飛起來了!

“齊光,這是怎麽回事!把我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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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穎帶着哭腔說,身體因害怕而僵住。

“等我把你弄下來!”

齊光嘴上這樣說,身體卻在她飄起來的那刻起就動不了了,他知道是田君在壓制,而且力量懸殊,就算這樣也絕對不能眼睜睜看着芷穎被那個色鬼天君擄走。

絕對不行!

他悶吼一聲,兩條手臂上的咒文同時射出金光,箍住身體的束縛銳減,他趁機站起,剛站穩,又被一個巨大的力量壓了下去。

“齊光!你怎麽了?是不是被抓住了?”

芷穎見他動彈不得,知道事情不妙。

齊光不回答,悶聲使力,咒文金光頻閃也奈何不得。

芷穎扭頭朝天上望,看見了一開始沒有發現的東西——高空飄下來無數極其不易察覺的青絲,像蜘蛛網一樣纏住自己,怎麽也掙脫不掉。她回頭凝視齊光,果不其然,他也被青絲捆縛住了。

“我們被纏住了,要用刀割!”

芷穎邊喊邊想如何弄到刀,這時腦後一熱,頓時想起燭陰的發簪。抽出發簪,它在手中變成了一把丹紅匕首,少女手持匕首在空中一揮,青絲立刻斷成兩截。芷穎大喜,橫握小刀,一個旋身,将纏住自己的蛛絲全部割斷,随後身體猛地一沉,從空中掉了下去。

齊光脖子勉強能動,當看到芷穎忽然墜落,吓得臉都白了。芷穎救人心切,只見她一邊墜落一邊翻轉身體迎向地面,瞄準齊光冷靜地扔出匕首——“接着!”

匕首在空中飛出一道斜線,擦過齊光的整條左臂,青絲斷了,左臂猶如蛟龍複活抓住匕首,快刀斬亂麻,将束住身子的蛛絲除了個幹淨,他片刻不耽誤,一躍而起,迎着芷穎飛沖上天。二人臉對臉,越來越近,伸出手臂,都想快點碰到對方。

忽然,天空流雲旋轉,一大捆青絲像瀑布一樣猛沖下來,裹住芷穎的身體,以閃電之勢抓到高空!齊光被這驚人的速度懾住,立刻祭出飛廉,嵌入青絲瀑布的尾端,借着風勢追逐而去。

地上的民衆被巫女、靈子雙□□升的一幕徹底驚住。巫女有史以來第一次被天神擄走,不是托夢,不是鳳凰祥雲,不是河水變甜之類的神跡,而是在衆人面前被活生生的擄走!也就說,巫女終于作為神之祭品完成了任務!

“村子得救啦——”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呼。這句話就像美酒一樣讓所有人狂熱起來。

“有救啦——村子終于有救啦——田君接受了祭品——苦日子到頭啦——!”聲浪一陣高過一陣,幾乎所有人都喜極而泣,相擁慶祝,但沒有一個人關心被卷到天空的巫女和靈子的命運。

飛廉帶着齊光直插入濃雲,等所有的白色棉絮從眼前散盡後,一扇天門出現在頭頂。青絲瀑布就是從這扇天門潑下,此時它正在慢慢關閉,齊光用力拉扯飛廉,雙足連登,終于在天門閉合的最後一刻從狹縫中鑽了進去。

進入天門,乾坤随之一轉,齊光調整姿勢輕巧着地,大門在身後咔噠一聲關上,消融在這片清幽妙境中。他站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天空一碧如洗,和風徐徐,地上聳立着一塊塊巨大的奇石,上面紅紅紫紫,布滿奇花異卉,清香蔑郁,直透鼻端,加之遠遠近近、高高低低的樹木,嘉木繁蔭,無限春光。

齊光無心欣賞奇石疏林的美景,屏息凝神,豎起耳朵環顧四周,這裏異常安靜,別說鳥啼,連蟲鳴都沒有。一陣清風刮過,夾帶着女子的抽噎,齊光眉頭一蹙,朝風的來處飛奔而去——

芷穎,等我!

***

“來,張嘴~”

田君從烤盤上夾起一小塊熟肉送到芷穎嘴邊,寵溺地看着她。芷穎非常生氣地別過臉,田君見了,笑道:“不吃我們就玩搖骰子。”

芷穎渾身一凜,眼睛又看向田君身邊的茶幾,上面倒扣着一個透明水晶碗,碗裏有一個小小人兒在兜圈子跑,這個小小人兒就是齊光,他剛入天門就被田君擒住,作為困住芷穎的籌碼。

“齊光……”

芷穎哀傷地看着水晶碗。

田君一手蓋住碗,說:“你押單還是雙?就是押搖過之後裏面的小蟲子會碎成幾塊,我押單。”

“不!我吃,我吃!”

芷穎知道這個男人沒有開玩笑,趕忙張嘴去接。

田君是個狹眼薄唇的白膚男子,青色的袍子松散地套在身上,從敞開的前襟能看到他健壯的胸口。一頭茂密柔順的青色長發一直垂到地上,其中一束輕輕纏住芷穎的腰。他和芷穎坐在一張卧榻上,前面放着一個炭火烤盤,身後是一棵大榕樹,高數十丈,樹幹只有一丈七八寸,橫枝低極,綠蔭如蓋,遮蔽了三四畝方圓地面。

田君欣慰地點點頭,重新夾起一小塊肉送過去,芷穎顫抖地張開嘴,把肉吞下,田君等她慢慢咀嚼,開心地問:“好吃嗎?”

“好……吃。”

“那就再來一塊,張嘴~”

芷穎又順從地吃下,一邊看他臉色一邊細嚼慢咽。

“你準備什麽時候把他放出來?”她問。

“一定要放出來嗎?放出來會吵到我們的。”田君笑眯眯地說,挑起少女一束秀發,在手中細細端詳。

“他不會吵到我們的,我讓他不說話。”芷穎讨好地說。

田君哼了一聲,調侃道:“你是真在乎他,焦姜沒告訴你他的事嗎?”

“你認識焦姜?”

“誰不認識那個混世大財迷。”田君臉上劃過一絲輕蔑,“他最喜歡結識非富即貴之人,跟人家做師導做友人,光明正大為自己斂財,一旦人家道中落,立馬抽身走人,過去的交情毫不惦念,困難災禍更不會出手相助,你父母家不就中招了嗎?”

“原來焦姜是這種人!”芷穎一拳砸在卧榻上。

田君趁機靠近一點,繼續說:“還不只這樣,他現在連我的財富都想要,在你脖子上結下咒印,就是想随你偷偷潛到這裏來。”

“我脖子上有這種東西?”芷穎連忙默默脖子,沒發現有手感異常的印記。

“我指給你看。”田君光明正大地靠過來,一手繞到芷穎腦後,另一只手托住香腮,色迷迷地說:“但是要親一下你的唇,才能讓咒印現形。”說完撅起嘴巴湊了過去。

芷穎從驚詫中回神,想躲,誰知田君先縮了回去,皺起眉頭盯着她的嘴唇,半晌後不滿地說:“你被人親過了。”

“沒有啊。”芷穎想了想,沒有這樣的記憶。

田君手指擦過少女的雙唇,眉頭瞬間皺得更緊,憤憤道:“齊光那個狗東西,趁你不知道的時候偷親你!”

“齊光?他哪有這個膽子。”芷穎把田君的話當成玩笑。

“就是他,你再好好想想。”

芷穎仔細想了想,搖搖頭說:“就算他親了,也是為了我才親的。”

“你了解他多少,對他這麽信任。”

“我……”芷穎被問住了。

“你們認識多長時間了?”田君乘勝追問。

認識多長時間了……

芷穎低下頭,默默數起來。

和他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吳宅,下午,目光的片刻相遇。

同天晚上遭遇燭陰鱗片事件,第一次見識他的力量和詭異的人脈。然後請求他的幫助,他做到了。第二天早上,本來應該各奔東西,但他帶上了我。

這一天我們臨時降落在陰西,遇到金蟬,晚上的時候去了一掌村,和人首蛇身的妖神鬥了一夜。

第三天醒來後,為了弄清我的身世去了焦姜的天梯,晚上被喜怒無常的焦姜趕到這裏,最後在深夜來到了這座神祠村子。

第四天,在巫老的指教下學了一天神舞,這一天,和齊光只見了幾次面。

第五天,我和他在大田祭上都被旁邊的田君抓到了天上。

一、二、三、四、五,五天。

啊,原來我們才認識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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