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五 我一無所有

田君看着芷穎張開的手掌和慢慢黯淡下來的神情,輕蔑道:“五天而已?只認識五天的人連熟悉都稱不上。”

“雖然只有五天,但我們經歷了好多事情,很熟悉了。”芷穎不服氣地說。

“是嗎?他跟你說過任何自己的事情嗎?”

芷穎搖頭。

“你該不會只知道他的名字吧?”

芷穎沒作聲。

田君目光憐憫起來,竊喜地伸手搭上她的腰,挨着耳珠小聲說:“這麽沒有誠意的男人忘掉算了。如果選擇我,保準讓你享盡天上天下所有的榮華富貴,不會對你隐瞞任何事情,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

芷穎搖了搖頭,沉吟道:“他說過,我問什麽都會告訴我,可是我沒有問。”

田君有些不悅,明明是他二人間的談情說愛,怎麽□□來第三個人。

“不願問他就問我好了,我也會什麽都告訴你。”

“真的?”芷穎終于認真地看了他一眼。

這可把田君樂壞了,另一只手也不安分地扶到腰上,一使勁把她摟進懷裏。芷穎并不抗拒,只是有些不習慣地動了下,開口問道:“齊光說他出生在天上,是真的嗎?”

“怎麽還在說他!”田君終于發火了,“我要你問我!問我的事情!”

“你的事?”芷穎困惑地眨眨眼,老實說道:“可是你的事情我沒有想知道的。”

“一定有的!我可是田君,四天君裏最富有的一個,田土最廣的一個,信徒最多的一個!我的事情很多很多,你今天必須得問,不問我就——我就把齊光烤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沒想到田君這個大天神這麽孩子氣,芷穎又好氣又好笑。她埋頭想了想,問:“你有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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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不錯。”田君喜上眉梢,剛才的不悅一掃而光,“單名一個字,灰。”

穿得花枝招展,卻取了個灰頭土臉的名字。芷穎悶聲笑了笑,又問:“你是不是以前就認識我?”她一開始就感覺到了,灰對自己的熱情來自一種深層次的好感。

芷穎蒙對了。灰兒時的記憶像洪水一樣從閘門湧出,他沉醉其中,端詳少女的眼神像隔了層溫柔的夢境。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衆神臨天之日,随我父母一起去的。那天你身穿青色絲綢在一池蓮花上舞蹈,像一滴長了翅膀的朝露,晶瑩剔透,純潔無瑕,自由自在。

“第二次是在你的飛升之日,那天父母不準我去,但我偷溜了出來,躲在人群中等了好久,你終于穿着羽衣出現在雲井之下,一束金光瞬間射入天上,你在這片璀璨之中踩着舞步緩緩飛升,我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任何細微的動作,可是忽然,金光消失了,你也消失了。

“之後我聽大人聊起,說你在飛升半途被劫走,從此下落不明。等再有你的消息時,已淪落為絕世美人,在各色人王間逡巡,一世又一世,周而複始。”

芷穎一臉匪夷所思地聽他講完,問:“你在講故事嗎?”

“不是故事!是真事!”灰激動地說。

“可是焦姜只說我是亡國女禍,勾引人王變壞的狐貍精,好幾輩子都是這種女人。”

“哼哼,焦姜的話你不用信,信我就好。”

芷穎雖然覺得玄乎,但機不可失,于是真心讨教道:“那你知道我是被誰劫走的嗎?”

“始祖神。”

芷穎等了等,沒有下文,問:“哪個始祖神?”

“不知道,我從不關心始祖神的事情。”

“你們不都是天上的神嗎?”

“我是天君,不是神。”灰說,語氣有點小傲慢。

又繞回來了,芷穎沒忍住,又問道:“齊光說他出生在天上,他也是天君嗎?”

怎麽又是他。田君厭惡地皺起眉頭,眼珠子一轉,換上同情的表情說:“你一心念着他,可他心裏除了尋死,再裝不下別的東西。”

當!硬物敲上陶瓷的聲音。

二人同時看向茶幾上的水晶碗,只見碗底被一支紅色發簪刺穿,須臾間碗裂成兩半,齊光從破碗裏滾出來,一身狼狽地坐到地上。他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對田君大吼道:

“放開芷穎!”

灰捂住耳朵,嫌惡地說:“我就知道會吵。”

齊光從地上爬起,沖上來要救芷穎,田君眉眼一凝,拿起半邊破碗朝他飛去,齊光被打中連退數步,碎片跳到他脖子上變成了一個項圈。

“這是什麽東西!”齊光把項圈用力一扯,發現這東西硬得很,越使勁越牢固。

灰人畜無害地笑着,又拿起另一半破碗打過去,齊光靈敏躲開,水晶還是擦到了耳朵。耳朵癢了下,伸手去摸,發現太陽穴兩邊的耳朵不見了,癢癢的感覺跑到了頭頂上。

“齊光,你頭上長了兩個耳朵!”芷穎的腰被灰的頭發纏住,不能站起。她顫抖地指着少年的頭,說:“好像還是狗耳朵。”

齊光摸到頭上,兩個毛柔柔軟乎乎的三角形一邊一個立在頭頂!這個震驚還沒過去屁股後面又傳來微妙的感覺——“齊光,你身後冒出來一條尾巴!”芷穎的臉更白了。齊光趕緊扭頭往下看,果真有條狗尾巴從褲子裏鑽了出來!

“你對我做了什麽!”齊光對灰怒吼,但發出的聲音是“汪汪汪汪、汪汪!”

“齊光你變成狗了!”芷穎哀呼一聲,捂住臉癱倒在卧榻上,整個肩膀抖起來,不知是哭是笑。

灰看着一臉氣急敗壞、又無力反抗的狗狗齊光,笑得特別開心,起身從榕樹上掰下一根樹枝,在狗狗齊光面前揮了揮,成功吸引他注意力後,朝遠處飛去——

“去撿回來!”

齊光心裏嚴詞拒絕,但身體先過思維,嗷的一聲撒開腿,奔向樹枝。芷穎從指縫中偷看到這一幕,肩膀抖得更歡。

齊光嗷嗷跑遠了,芷穎才把手放下,偷偷抹掉眼角的淚水,擡頭直視灰,生氣地說:

“你還要玩到什麽時候?”

“你不是也笑得很開心?”

“……請你不要再欺負他了。”

“別管他,我們繼續聊。好不容易能和你說上話。”灰側身溫柔地看着芷穎,兩只手又纏了上去。

芷穎把他推開,再也不是剛才那副委曲求全的弱女子模樣,義正言辭道:“我們沒什麽好聊的。”

灰一愣,笑得更醉心:“你過去就很高傲,經歷了這麽多苦難也沒變,我太高興了。”

“放開我。”芷穎抓住腰上的青色發絲,使勁拉扯。

田君覺得她的小動作很可愛,但過于依賴齊光這點不太喜歡,便漫不經心地說:“我剛才不是告訴你齊光只想死嗎,這種一心求死之人能給你什麽?”

芷穎周身一抖,眼眶紅了,咬住牙齒忍住,兩手更加用力,倔強地說:“我才不相信你們。什麽巫申、什麽飛升、什麽女禍,我才不相信!我就是一個從小死了爹娘、偶爾頭暈說胡話的凡人!”她哽咽了一下,情緒更加激動,“我什麽都沒有了,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過去,沒有以後,只有齊光!我只有齊光!”

田君愣怔地看着宣洩之後掩面痛哭的芷穎,默默起身繞到大榕樹後面,纏住腰的青絲也随之而去。芷穎見灰走了,再也不願多留,跳下卧榻,跑去找齊光。

齊光坐在山崖邊,耷拉着耳朵,唉聲嘆氣地看着下面湍急的河流,樹枝早就不知道被沖到哪裏去了。

“齊光!”

芷穎的聲音!齊光猛地回頭,看到她氣喘籲籲地朝這邊跑來,狗尾巴立刻歡騰地搖晃起來,跑過去接她。

你怎麽來了?灰肯放你了?——“汪汪汪?汪汪汪汪?”

脫口而出的犬吠聲又把齊光吓了一大跳,他滿臉通紅地閉上嘴,毛絨絨的尾巴在腳邊掃來掃去。

芷穎本來不想當面笑他,但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哈哈大笑起來。齊光臉更紅了,想叫她閉嘴,可一想到犬吠就不敢張嘴,只好哀怨地看着芷穎,發出嗚嗚聲。

“對不起,實在忍不住就……哈哈哈!”芷穎道歉時看了齊光一眼,又被他可憐巴巴的小狗眼神逗笑了。

銀鈴般的笑聲回蕩了好一陣子,芷穎終于憋住笑拉齊光在草地上坐下,不說話,就看着他。她知道齊光很帥氣,但還是第一次這樣仔細端詳:眉毛濃密,眼睛烏亮,鼻梁挺直、嘴唇肉粉,天生帶着笑意,怎麽看都朝氣蓬勃,讓人不由自主想靠近他。

看着他的雙唇,芷穎突然問:“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親過我?”

齊光一驚,急得嗚嗚亂叫,芷穎拍拍他的肩膀,溫柔地說:“你點頭搖頭就好,我不會把你想成壞人的。”

齊光猶豫了下,乖乖地點點頭。

芷穎低下頭,甜蜜地小聲說:“幸好是你。”

齊光汪了一聲,表示沒聽清。

芷穎甩甩頭,深吸一口氣,看着他嚴肅地說:“齊光,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齊光瞠目,也嚴肅起來,似乎早料到這一刻。

芷穎想了想,說:“焦姜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太一有兩個兒子,哥哥很聰明,但沒有弟弟強大,弟弟很強大,但重感情。有一天,弟弟愛上一個巫女,哥哥想橫刀奪愛,兩兄弟為了巫女争鬥起來,最後弟弟輸了。”

她說完停頓片刻,很沒自信地問:“這個故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齊光的眼神變了,就像秘密被最親愛的人揭穿一樣複雜,他不敢看芷穎,沉重地點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案,芷穎鼻頭一酸,差點又哭了。她深呼吸幾下,強顏歡笑道:“我明明不會跳舞,卻總被人說跳舞很好;明明是最底層的人,卻說會勾引皇帝讓國家滅亡;明明心情很好,突然就妒恨起來,還對你發脾氣。”她對齊光歉意一笑,抖聲問:“齊光,我是不是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樣?”

齊光為難地皺起眉頭,還是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過去的事情?”

齊光遺憾地搖搖頭。

芷穎煞白的臉上出現一抹堅強,“不管我過去是什麽樣子,經歷過什麽,這輩子我肯定會健康平安地活下去,對吧?”

齊光用力點頭,尾巴歡快地擺起來。

芷穎看着他笑了,陰郁的心情明亮了好多,随口說道:“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吧。”

作者有話要說:

回頭看看,文筆真的很爛_(:зゝ∠)_

而且錯別字啊語句不通啊漏字掉字啊小錯誤好多好多_(:зゝ∠)_

親,你能看下來真的不容易啊_(:зゝ∠)_

但故事我還是很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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