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七 乘龍

齊光抱着芷穎飛出天門，在一座後山小樹林着陸，他把四周看了遍，連忙蹲下，把要站起來的芷穎也按了下去。

“怎麽了？有危險？”芷穎緊張地問，連日來的離奇經歷把她弄得疑神疑鬼。

“我們好像還在村子裏。”

這可不妙，要是讓村民知道他們從天上回來了，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芷穎覺得還是偷偷走掉得好，齊光也這麽認為，但是他們還穿着祭典用的神服。

芷穎看了看齊光華麗麗的西周元端，又看了眼自己不正經的透明羽紗，說：“衣裳肯定要還的，不如就脫下放在這兒，反正在他們村子裏，就當還了。”

“可以……等下，我們脫了穿什麽，沒有換的衣服呀。”

芷穎抓抓頭發，郁悶地說：“我可不想回村子去換衣服。”

“不如我去把衣服拿來，我跑得快，抓不着我。”

“最好是連看都看不到，你會隐身嗎？或者從土裏鑽過去再鑽回來？”

“隐身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我從來不幹，鑽地……诶！”齊光握拳敲了敲腳邊的地面——“咿呀，出來。”

喊完沒一會兒地上攏起一個小包，慢慢崩開，咿呀的圓腦袋從裏面鑽了出來，他看到齊光，高興得咿呀直叫。

“去把我們的衣裳拿來，在中間那棟最大的房子裏。”齊光說。

“太危險了，咿呀要是被人看到了怎麽辦？”芷穎不同意。

齊光想了想，說：“那就随便拿兩套衣服過來，只要不是破的就行。”

“我這兒還有幾套多的，不如二位先将就？”

一個低沉柔和的聲音從他們頭頂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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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穎和齊光愣住，随着咿呀的一聲慘叫方才醒悟，猛擡頭，看到一張英俊潇灑的臉孔。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裝扮樸實，氣質文雅，一眼就能看出是規矩人家的公子。

“小娃娃鑽進去了。”

他笑盈盈地彎腰看着蹲在地上打商量的三個人，這時輕嘆一聲，驚訝地看着慘叫之後抱頭縮回土裏的咿呀。

芷穎慌忙用手蓋住洞口，扭頭沒好氣地說：“你是誰？”

來者爽朗一笑，抱拳介紹道：“在下衛離。十幾天前游歷山水途徑此處，不幸沾了邪氣，如今多虧二位神子救下村子，在下才能安心離開。”

“你怎麽找到我們的？”齊光也沒好氣地問。

衛離愣了愣，恍然大悟：“原來二位是在躲人那！我老遠看到你們蹲在這裏，就過來了。”

齊光伸長脖子一看，才發現周圍都是低矮的灌木叢，連肩膀都遮不住，除非趴着，不然一目了然。

“難道我們被發現了？”齊光擔憂地說。

“沒有，就我一人。不過還是快些得好，說不定馬上就來人了。”

衛離把背着的藤箱放下，從裏面拿出兩套衣服鞋子，“我的衣服，二位不嫌棄就換上吧，不過是男人的衣裳，要委屈下這位姑娘了。”

芷穎接過衣服一摸一看，質地細膩，顏色素雅，比自己從小到大穿的任何一件衣服都要好，雖然是男裝，但她并不介意穿上，只是鞋子死活不接受。

齊光拿來另一套，比了下覺得合适，又看了看材質也很滿意，問道：“你都穿過了？”

衛離以為他挑剔，為難地說：“雖然穿過幾次，但每次都洗得很幹淨，二位不喜歡也請将就将就，等到了城裏我出錢為二位買兩套新的。”

“穿過的呀。”齊光喃喃，看着拿到衣服一臉高興的芷穎說：“你別穿了，我換上去大房子把你的衣裳拿來。”

“何必特意跑一趟，我不介意穿男裝。”芷穎天真地說。

“可這是男人穿過的。”齊光急了，紅着臉說。

芷穎沒聽出話外音，依舊表示不介意。衛離聽出來了，暗暗揣度了下二人的關系，對芷穎笑道：“巫女的神服只有羽衣，裏面的白布長袍不算，姑娘可以把我的衣服穿在袍子外面，只歸還羽衣就行。”說完看了齊光一眼。

齊光勉強接受，對芷穎說：“就這麽辦。芷穎，那邊有個大樹，你去那邊換。”

“不用，只用脫下羽衣而已。”芷穎說着已經解開了纏腰繩。

丹紅紗衣薄薄一層，什麽都遮不住，頂多算一層顏色，嚴格來看根本不算衣服，但脫去的動作在齊光眼裏非常暧昧，他的臉又紅上一層，不忍心說芷穎的不是，便對衛離兇道：

“轉過去。”

衛離差點笑出聲，但還是很配合地轉過身。

“你怎麽還不快點換衣服。”芷穎對齊光說，羽衣已經脫下，疊好放在一邊。

“小兄弟，我覺得你應該去那棵樹後面換衣服。”衛離背對着他們調侃道。

“就是，齊光你快點過去，耽誤久了小心又來人。”

芷穎都這麽說了齊光只好照辦，拿起衣裳三步兩回頭地朝那邊走去。等齊光轉到樹幹後面，芷穎已經把衛離的衣服穿上了，衛離轉身一看，發出贊嘆聲，沒想到松垮的男服套在小姑娘窈窕的身上這麽耐看。

“姑娘是叫芷穎，對吧？”衛離欣賞完，很有禮貌地問。

芷穎還是有絲警惕，又将男人打量一遍才說：“是的。”

“芷穎。”衛離把名字輕輕念着，好像很好吃樣子，然後指着那邊的大樹，問：“那個小兄弟叫齊光？”

芷穎點頭。這時，齊光換好衣服從樹後面跑了過來，把元端和羽衣疊好拿在手上，問：“放哪？”

“挂樹上，比較容易看見。”芷穎指着一根樹枝說。

“好。”齊光抱着神服跑去挂上樹枝。

衛離看着一去一回跑得很歡快的齊光，覺得這個少年很像一種忠誠的可愛動物。芷穎看着挂在樹梢上随風飄動的豔麗衣裳，放心地點點頭，對齊光說：“我們走吧。”

“等一下。”衛離說，“剛才鑽進土裏的小娃娃怎麽辦？”

芷穎和齊光對視一眼，一起說道：“那是只大老鼠。”

“大老鼠？哈哈哈——”衛離忍不住大笑，這假話假得太明顯，不過既然人家不想說就不追問了。衛離笑完，問：“二位準備去哪裏？我可以同行嗎？”

“你必須一起，因為衣服要還給你。我們不如先去最近的城裏買套衣裳吧。”齊光說。

衛離指了一個方向，說：“最近的城在那邊，我來村子之前經過那裏。”

“遠嗎？”

“距離不算遠，但都是山路，崎岖難行，只能步行，要三天。”

“還好，飛的話一天就能到。”齊光說。

“飛？”衛離以為聽錯了。

芷穎把齊光拉到一邊，小聲說：“在外人面前施法術不好吧。”

“是不太好，但也不能走五天山路呀。”

芷穎還是不放心，齊光勸道：“我們去城裏買了新衣裳就把身上的衣裳還給他，到時候我們直接走他也沒地方找我們去。”

“就這麽辦吧。”芷穎點點頭。

衛離見私下商量的兩個人走回來，急切地問：“我剛才聽到你說飛，難道是真的要飛？”

“當然是真的。”

齊光昂起下巴，驕傲地說。他伸出左臂，右手蓋住手背慢慢上移，金色咒印逐漸顯現，齊光口中念念有詞，忽然兩聲虎嘯從天上傳來。芷穎和衛離擡起頭，登時瞪圓眼睛張大嘴巴——從天邊飛來兩條深紅色的螭龍，朝這邊蜿蜒游來。

“龍？是龍啊！”衛離無比震驚，指着天上盤轉的螭龍大喊大叫。

齊光慢慢轉動左臂，三人騰空而起，衛離和芷穎哇哇大叫，興奮中帶着驚懼，兩條紅龍越來越近，三人像有了感應，直直沖到半空，齊光把芷穎拉入懷裏，紅龍繃直身體從他們身下經過，把人馱在了背上，衛離一人乘一條，齊光和芷穎乘另一條。

“抓牢！”齊光沖衛離喊，指了指龍背上比鋼鐵還韌、比頭發還軟的鬃毛。

衛離立即趴下，雙臂纏住龍鬃，兩腿夾住龍背，抱緊後激動地高呼起來：“我在騎龍啊！騎龍飛在天上！這世上還有誰騎過龍！你們——你們真是神仙那——”喊完爽聲大笑，仿佛是天地間唯一的逍遙人。

齊光淡定地盤坐在龍背，穩穩當當，應付自如，他看了眼僵硬地蜷縮在懷裏的芷穎，把龍頭輕輕一摸，螭龍頓時昂起身體，尾巴用力一甩，朝雲層之上的高空飛速游去。

芷穎更難受了，過快的速度讓她頭暈目眩，搖擺不定的龍背讓胃翻江倒海，緊閉雙眼捂住耳朵才感覺稍好一點，她強迫自己睡着，卻被齊光拍醒了。

“幹什麽！”芷穎閉着眼睛大聲說。

“你看那邊。”

芷穎不情願地睜開一條縫，順着齊光的手指看去——在他們斜下方，有一座山峰從雲間穿出，峰頂平坦廣闊，是一片綠油油開滿野花的草地，靠近這邊有一棵孤零零的榕樹，榕樹枝葉繁茂，大如傘蓋，樹下好像還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