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八 撒嬌非無意

芷穎睜開眼睛，覺得那個地方好眼熟，螭龍飛低了點，被榕樹葉遮住的地方能看清了——樹蔭下放着一張卧榻，上面半倚半靠着一個青色長發華麗衣裝的人。

“灰！”芷穎驚呼一聲，眼珠差點瞪出來。

灰早就看見他們，潇灑又優雅地揮了揮手。齊光盯着他，挑釁似地把芷穎抱得更緊，田君受到刺激，但懶得計較，翻身朝裏躺去。

“那個真的是田君灰嗎！”芷穎擡頭問。

“是的，就是他的天府。”

“原來是在這麽高的一座山上。”

芷穎驚嘆道，可是話剛說完，飛龍游動卷起的狂風把聚集在山峰周圍的浮雲吹散，山峰的全貌頓時顯露無餘——那裏根本不是插入雲霄的高山峰頂，而是一座浮在天空的的鼓狀大山。

看到真相的芷穎驚訝地捂住嘴巴，呆呆地看着田君的天府仙山遠去，已經忘記了身處高空的恐懼。衛離也往芷穎和齊光指指點點大呼小叫的地方看，可是那邊什麽都沒有，以為自己看遲了錯過了某個絕世奇觀，不禁遺憾得嘆息連連。

五天的腳程，乘龍飛行不過半天，太陽落山前三人降落在城外一個僻靜的地方。他們目送螭龍飛回天邊，整理着被風吹亂的頭發和衣衫，齊光看着芷穎一雙赤腳，提議背她走。若在往常少女早就答應了，但現在多了個外人不禁忸怩起來，還裝模作樣地找衛離讨兩塊碎布把腳包起來走。

衛離笑笑，對齊光說：“小兄弟，這種理所當然的事直接做就好，姑娘家總是矜持，要等她們答應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

齊光覺得在理，直接把芷穎背了起來，剛要走，被衛離叫住——“等下，芷穎姑娘的腳還是要包一下的。”他從兜裏拿出一塊手巾，把芷穎的右腳小心翼翼地包紮起來，“進城後別人看見這個，會認為姑娘是腳受傷了不能走，也就省掉了一些沒必要的猜疑。”

齊光和芷穎盯着包紮得一絲不茍的右腳，狠狠地點了點頭，瞬間對這個半路殺出的男人刮目相看，覺得他頭腦靈活、膽大心細、很懂得人情世故，而這正是他們兩個所缺少的。

一切準備就緒，三人向遠處的城市進發。

衛離早就忍不住向齊光發問，這會兒時機正好，懷揣着激動難耐的心說：“齊光小兄弟多大，怎麽這麽厲害？又能飛天，又能馭龍，肯定還會很多不得了的法術吧？小兄弟，你到底是什麽人啊？該不會是方士吧！”

衛離說這段話的時候，齊光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不知該如何回答，誰知他最後提到了“方士”，立刻想起自己慣用的身份，于是點點頭說：

“對，我就是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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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離頓時兩眼放光，一臉崇拜地看着齊光，好像要把他看出花兒來一樣。

“現在好多騙子冒充方士，真有本事的也不少，但像小兄弟這麽厲害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齊光讪讪一笑，說：“哪裏哪裏，像我這樣的多着呢。”

“你不是總在我面前說自己很厲害嗎，怎麽有人誇了反倒謙虛起來？”芷穎趴在齊光背上，嬉笑道。

“要是你這樣誇我，我肯定不謙虛。”

芷穎把頭一甩，嬌聲道：“想得美。”

衛離看着傻笑起來的齊光，對這二人的關系又揣測起來，猜到半途想起還有事要問，便說道：“像齊光小兄弟這樣本事高強的人，若肯為權貴效力，一定能平步青雲，盆滿缽盈！”

“平步青雲，盆滿缽盈？有什麽用？”齊光問，不是反諷，是真的請教。

“能住大房子，吃山珍海味，用精貴器物，穿華麗錦服，坐擁傾國佳麗，出入深宮禁地，結識豪傑名師，享受世間榮華富貴。”

齊光一臉木讷，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于是衛離又加上一句：“最重要的是能讓芷穎姑娘過上好日子。”

“好日子？”齊光果真來了興趣。

“就是我剛才說的那些呀。”

“芷穎，那種好日子你願意過嗎？”這個問題齊光還沒想過，現在被衛離提到，覺得有必要問問她的想法。

芷穎沒有做聲，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

“我一個人嗎？”

齊光一怔，明顯不自在起來，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默默地閉上了。

氣氛陡然變得凝重，衛離不确定哪句有誤，只能肯定無意中觸及到他們之間的某種禁忌。衛離自認責任重大，連忙解圍說：

“不管你們這麽想，這就是我夢中的生活。齊光小兄弟，你收徒弟嗎？”

“徒弟？”齊光又是一愣，心想這個人稀奇古怪的點子真多。

“對啊。齊光小兄弟本事如此高強，我只用學到九牛一毛就一輩子吃穿不愁了。”

“可是看你的衣裳，不想愁吃穿的人呀。”芷穎尖銳地指出。

衛離見已露餡，大方承認道：“我家裏确實殷實，但也不算富貴，父母都盼我能飛黃騰達，光宗耀祖，可我不愛讀書也不愛習武，只對世間奇人異士有興趣。這次離家也是為了去尋訪他們，途中也結識許多，但都沒有讓我特別佩服的，只有齊光小兄弟你真真讓我開了眼界，所以就想跟小兄弟學真本事，不是那些胡鬧騙人的把戲。”見齊光面有難色，衛離接着說：“我知道我年紀比你大，但論本事我必須喊你一聲大哥，既然是大哥了，當師父自然也是能的。”

齊光聽了眉頭一挑，“我可比你——”話說半途，芷穎在背上抓了一下，替他回道：“他這些本事都是娘胎裏帶出來的，說白了就是天賦，其他人學不來。”

“大本事學不來，小把戲總能學來吧。”衛離不放棄，渴求地看着齊光。

齊光有些懊悔在衛離面前召喚螭龍，不過當時那種情況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反正以後要謹慎施法，特別是有凡人在場的時候。

“衛離兄誤會我了。”齊光說，“大本事也好小把戲也好，不是我不願教你，是我不知道怎麽教。你若真心想學，我可以露幾招給你看看，但能不能學到就得看你的天賦了。”

“多謝齊光兄！”衛離高興得臉笑開了花。

芷穎趴在齊光背上跟着起哄道：“那順便也教教我呗。”

“你學什麽，有我在呢。”

芷穎沒想到齊光會說出這樣一句話，臉忽的紅了，故作生氣地嘟哝：“淨說些漂亮話。”

衛離對他倆的關系越來越好奇，幾次想開口詢問都憋了回去。三人聊着聊着就走到城門跟前，此時夕陽料峭，馬上要關門了，最後一波進城或出城的人都撒開腿一溜兒小跑着，衛離和背着芷穎的齊光也不免俗地跑進城門。

這座城不算小，三百畝左右，南北兩個城門，四角均有瞭望臺，城內只有一條貫穿南北的大道，把城池分成東西兩城，大道即是城內最繁華熱鬧的市集。東城占大部分，各政務樞要、權貴家族均在這邊，西城則是居民區，也是各種手工作坊的所在地。

“我們在荊州武陵郡內，再往北走一百餘裏就是武陵城，這座小城是南方通往武陵城的重要途徑口，各路公差旅客商販都會來這裏歇息，所以一年四季都很熱鬧。”

三人已經走上了南北大道，城門在他們身後關閉，夕陽也已垂落，只留下天邊最後一縷紫紅。城內很熱鬧，大道上行人絡繹不絕，沿街小攤小鋪琳琅滿目，衛離一邊走一邊向芷穎和齊光介紹。

芷穎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逛街是什麽時候了，因為身世特殊，歇婆又格外謹慎，但凡遇到大城大道大路都繞道而行，如果要買什麽，歇婆也是先把她安頓好然後獨自出門，所以芷穎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在熱鬧的街道上玩過。

芷穎到處張望，眼睛裏閃着琉璃般的色彩，一雙眼睛已經不夠用了，恨不得前後左右各生一對。“齊光走慢點，我要多看一看。”她玩心大發，擒住齊光的肩膀猛搖。

“芷穎姑娘，我們先找家店住下，不愁錯過這一時。”衛離覺得這樣的芷穎非常可愛，笑着說。

“就是啊，要先換衣裳穿上鞋子才能好好玩嘛。”齊光說。

“衣裳？鞋子？對啊，我們要買衣裳和鞋子！現在就順路買嘛，去了旅店再出來不是多此一舉嗎？現在就買嘛~”

芷穎執意要逛街，無意中把封塵十六年的撒嬌本事激活了，她聲音嬌若莺啼，柳眉似嗔怒，杏眼似哀求，櫻唇一嘟，嬌豔欲滴，粉面桃腮滿滿的孩子氣，卻又異常妩媚勾人。

衛離頓時心花怒放，恨不得馬上把她抱下來，捧在手心裏把整條大道從頭到尾逛個遍！凡是她看中的東西統統買下來，多少錢都無所謂！齊光也被她嬌軟的聲音撓了一下，使勁回頭可惜看不到，卻看到衛離的一臉春心。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是正史，而非架空吧~

我寫書從來都是正史，大家可以考據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