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四十六 玉佩

劉據只陪了芷穎半天,二人一道吃過午飯後被叫走了,這次是要回城,好像有要緊事。在涵遠堂前,他拉住芷穎的手不願松開,若不是少女裝出生氣的樣子,真不知會磨蹭到什麽時候。

芷穎目送他離去,心裏也很不舍,等大門關上後,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挽着菟絲花往東靜殿走去。芷穎真心覺得衛離人不錯,他溫厚成熟的男子氣概讓她感到安全,無微不至的悉心照顧讓她感覺被愛,他就像寒冬裏溫暖的屋子,讓人不想出來。而且,她也漸漸覺得衛離的身份非同一般,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自不必說,還有可能是皇親國戚簪纓貴族呢。她拐彎抹角地向菟絲花打聽過,但小丫頭不肯說,便讓她對懷疑越來越當真。

兩名少女沒有走到東靜殿,而是拐進了靜心園,覓了座涼亭水榭坐下。芷穎今天穿的是件粉色菱格長袍,孔雀藍絲綢領袖緣,因昨晚她說不舒服,劉據怕染了寒疾,特別囑咐她穿加上一件素白對襟長衫,上繡一朵朵玲珑可愛的粉色桃花。發式是現在流行的堕馬髻,別着劉據大清早親手為她剪下來的一支粉色嫩桃。

菟絲花看看前後左右,确認沒人,便壓低聲音對芷穎說:“昨天我打聽過了,長安城中好像真發生過滅門慘案,但不是二十年前,是十六年前,而且被滅門的還是當時皇上身邊的人。”

“還真有這事?”芷穎吃驚地問,“為什麽會被滅門呢?”

“好像是因為叛國什麽的。因為是權勢很大的家族,怕他們斂兵出奔,就在夜半時刻偷襲了府邸。”

“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沒留,但有傳言說跑了個老婦,後來也不了了之。”菟絲花看着芷穎凝重起來的眉宇,問道:“姑娘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芷穎狡黠一笑,把菟絲花拉到身邊,從衣襟裏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白紙。她一層層打開,就是那張兩手掌大的剪紙人,頭部用墨畫着一只圓滾滾的大眼睛,但被紮出了一個破洞。

“這是什麽?”菟絲花驚奇地問,從芷穎手中借來翻來覆去地看。

“它昨天晚上從窗縫裏溜進我屋,被我抓住了。”

“它?溜進屋?它會動?溜進屋幹什麽?”

“它站在我枕邊盯着我看。”芷穎打了個寒戰。

“太吓人啦!”小姑娘大驚失色,突然眼睛一亮,神秘地說:“我知道是什麽了,肯定是方士使的法術!”

“我也覺得是,不然誰會這種邪門東西。但是為什麽要對我施法?”

菟絲花把白紙人端到鼻子前聞了聞,從墨中嗅到一種罕見的沉榆之香,頓時心領神會,能用得起這種禦墨的術士,就只有為皇上服務的大陰陽監了。看來太子殿下寵愛芷穎姑娘的事已在宮中傳開,所以派了大陰陽監的術士偷偷調查這個來路不明的美嬌娘。

Advertisement

“可能是衛少爺的父母想看看,突然把他們兒子迷住的姑娘是誰?”菟絲花沖着芷穎笑嘻嘻地擠擠眼。

“是這樣嗎?那就糟糕了。”

“哪裏糟糕了?”

芷穎指着紮破的眼睛,遺憾地說:“不是說法術被破後,傷害會返還到術士身上嗎?我昨晚上太害怕,用發簪把眼睛紮破了,要是返還到這個術士身上,是不是眼睛已經瞎了?”

菟絲花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點頭道:“術士受到傷害是肯定的,但眼睛不至于瞎,可能會非常疼,好幾天看不見東西。”

芷穎沉重地低下頭,末了佩服地看向小丫頭,說:“小兔子,我看你對陰陽法術很懂嘛。”

“皇上信這個,咱們這些做下人的當然要懂點。”

“你是衛離大哥的下人,怎麽成皇上的下人了?”

“我說的是下等人!咱平民百姓都是下等人嘛!”菟絲花趕緊把話圓了,冷汗差點被吓出來。

芷穎懷疑地看着她,沒有追問,誠懇地說:“小兔子,能幫姐姐一個忙嗎?”

“姐姐盡管吩咐,只要我能辦到,一定肝腦塗地!”

芷穎掩嘴笑起來,“哪有這麽吓人的事情要你幫。只是,想麻煩你打聽這個術士是誰,我想找機會跟他陪不是,他也是受命于人才做出這種事情,我卻傷害他,心裏很過意不去。”她哀切地垂下頭,聲音凄婉,看着水中的倒影,好像在為一個老朋友的離去而暗自傷神。

菟絲花心眼多,但自從跟了芷穎都用來讨好她了,她認定這個小主子能獨得太子爺的歡心和寵愛,她這個侍女只要伺候好,今後就能跟着往上爬!

菟絲花立刻拍胸脯道:“包我身上。”

芷穎欣慰地笑了,輕輕道了聲“謝謝”。

“對了,今天我一個在衛府裏的發小要送東西來,我這個發小八面玲珑,知道好多事情認識好多人,我想她應該到了,要是姐姐允許我這就去找她說這事。”

“可不能直接說。”芷穎囑咐道。

“姐姐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該怎麽說我都懂。”

“好吧,那你去吧。我再坐會兒。”

看着菟絲花興致高昂地沿着回廊小跑離開,芷穎繃緊的心放了下來,沒想過會這麽順利,看來菟絲花是真機靈,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知道該對誰表忠心。

芷穎覺得有些疲倦,昨晚上睡得淺,怕又會出幺蛾子,她把紙片人重新疊好□□衣領中,依靠着廊柱眯起眼睛想打個盹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扯袖子,而且力氣越來越大。芷穎不耐煩地睜開眼睛,低頭一看,發現一個白嫩嫩胖嘟嘟,穿着紅色肚兜的可愛小娃娃站在凳子上,小手拽着她的衣袖。

這個小娃娃芷穎見過幾次,來自虛幻的過去。

“咿呀,你來做什麽。”

她出奇冷靜,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擡眼找了下地洞,果真就在亭子後面的一棵樹旁。

咿呀早就鑽來了,但菟絲花在所有躲在樹後等着。他不喜歡芷穎,因為她污穢的氣勢,可是這次來發現她的氣勢更髒了,自己已然不是不喜歡,而是害怕她。

好不容易等到菟絲花走開,咿呀又等了等下才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爬上亭凳把芷穎拽醒。他的心一直在狂跳,生怕這個變得肮髒不堪的女子會對自己做出什麽,可是現在看到她對自己如此冷漠,竟然有些受挫。

咿呀皺起眉頭,左手抓住芷穎的拇指,拉到自己身前,右手伸進肚兜掏了掏,拿出齊光變成青色石頭的玉佩放在她手上。

“咿呀咿呀咿咿呀呀。”——這是齊光要我交給你的。

随後又拿出一張淺黃色的手巾,胖手臂一抖,把鋪開的手巾蓋在了玉佩上,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幾個字:等我,很快去找你。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這是齊光讓我告訴你的話。

咿呀掏東西的時候從頭到尾沒敢看芷穎一眼,等東西都交給她以後立刻跳下凳子,跑到大樹旁鑽進土洞裏遁了。

芷穎沒有動,面無表情地看着手裏的東西——齊光的玉佩,有重量,有硬度,有形狀,實實在在地躺在手心上。錦帛上的字,是齊光托咿呀帶來的話,要我等他,他很快會來找我。

芷穎無動于衷地看着,忽然唇角一勾,凄厲地笑起來。

——呵呵。齊光,對你來說,我就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芷穎狂笑起來,前仰後合,捶胸頓足,像個瘋子,笑個不停。

——太好笑了!實在太好笑了!

——原來我只是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賤人!

“哈哈哈哈哈——!”

——齊光,感謝你還記得我!感謝你還要來找我!我終于不用窩窩囊囊地忘記你,而是可以堂堂正正地報複你了!我要報複你,用我的一生報複你!

女子陡然止住狂笑,手如鷹爪般鉗住玉佩和錦帛,快步朝東靜殿走去。途中遇到趕回來的菟絲花。

“姐姐,剛才是你在笑嗎?”她緊張地問。

“衛離大哥什麽時候回來?”

“剛捎來口信,說會晚點回。不用等他吃晚飯了。”

“既然如此,你通知膳房,今天早點吃晚飯。再備好浴房,等吃完晚飯我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奴婢遵旨。”菟絲花颔首說道,然後擡眼從旁偷偷端詳芷穎的臉,總覺得變了,變得……

“你在看什麽呢?”

芷穎突然站住腳,轉身溫柔地看着菟絲花,和顏悅色地問。

菟絲花一驚,不知怎的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迫力向自己襲來,她立刻斂好身姿,戰戰兢兢地回道:“回姑娘,奴覺得姑娘跟剛才有些不一樣。”

芷穎微微一歪頭,耐心地等着。

“奴總覺得姑娘變得……更漂亮了。”

“哎喲,小兔子嘴真甜。”芷穎用袖口擋住嘴,發出一串銀鈴般的輕笑聲。

“奴是說真的,姑娘變得太漂亮了,太妩媚了,只要被姑娘看一眼……魂就被勾走。”明明是人見人愛的恭維話,菟絲花卻臉色蒼白,冷汗淋漓地說着。

芷穎頓了片刻,張嘴剛要說話,萬裏晴空突然降下一道驚雷,仿佛要劈裂蒼穹一般,把天底下的人震得雙目昏花,兩耳嗡鳴。回廊中的兩名女子同時捂住耳朵,吓出一身冷汗,芷穎擡頭看向天空,更加驚得說不出話——

三月春天的下午,萬裏無雲的藍天,此刻變成紅彤彤的一片,就像瞬間燒着了一樣。

“不說了,我們快到屋裏去。”

芷穎拉着吓哭的菟絲花朝東靜殿跑去。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