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四十八 都給我閃開！

祝融以為自己聽錯了，直愣愣地瞪着齊光。

——這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哪來的膽量和資格差遣炎帝！雖然天君都這般傲慢蠻狠，但這個無官無職、無名無分的家夥也太猖狂了！

祝融怒發沖冠，收起閑散，前傾身體，一字一頓地說：“你再說一遍？”

齊光站了起來，說：“我不能坐着等，我要進城找人，你派人要炎帝過來吧。”

“哈！”祝融火氣越來越旺，本就是一點即爆的大神明，此時還能忍真是奇跡。他跨坐上虎獸，迫脅道：“你有什麽本事提要求。”

齊光面不改色，左手臂向前平舉——“兵葉。”短咒即出，手臂猛地向左平掃出去，包圍少年的千軍萬馬幾乎同時身首異處！幾萬火炎兵噼裏啪啦地倒下，再次彙成火海！

“這個本事如何？”齊光問，語氣沒有絲毫異樣，“我看神字咒對你們傷害太大，所以改用兵字咒。”

面對敵人的“挑釁”，大司火反而冷靜下來。看來這個叫齊光的本事不可小觑，在絕對的火陣中使用可強化火勢的風術，而且還是兵字咒，似乎也不是慣用手，就能在瞬間屠盡他祝融的數萬神兵。雖然不想長他威風，但确實厲害。

齊光不知道祝融磨磨蹭蹭地在想什麽，只知道自己要見芷穎，越快越好，沒有時間耽誤！他眼神陡然銳利起來，大聲說：“一讓我進城，二要炎帝把芷穎的精魂帶來，答應不答應！”

祝融勾唇一笑，“小孩兒，你太不懂事了。”

“我懂。炎帝不是一請就來。”

這個聲音就在跟前。祝融一驚，前方的齊光就在眼皮底下消失了，眨眼間蹲在虎獸的耳朵上！

“但是殺了大司火，然後屠城，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淡定地待在昆侖山上。”

齊光口出狂言，沒想到祝融先發制人，不等最後一個話音落地，呼出巨大噸厚的手掌——渺小的少年來不及躲閃，只得堅體防禦，被巨手和掌風扇到了天上。

祝融仰頭看着好不容易穩住的齊光，奚落道：“說話挺厲害，但其實沒那麽厲害嘛。跟我過招前，先看看能不能扛住黑雨箭陣吧。”

廣闊的火焰海面之下，豎起無數根黑羽黑镞之箭，對準了飛在上方的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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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滅門就用的它，可是被後土擋下了，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說罷，成千上萬支黑箭像得了命令同時發出，好在齊光反應神速，即刻張開“神帳”把第一波黑雨擋下，但沒有任何停歇，第二波、第三波、一波又一波黑雨箭陣接肘而來。神帳水術，但在絕對的火陣中沒有絲毫優勢，像燒開水一樣越來越熱，齊光漸漸支持不住，滾燙的水珠像大雨一樣打在臉上，兩手也似着火一樣難受。

忽然，他空落落的胸口又傳來痛苦的回聲——

——芷穎又哭了，哭得好傷心。

——不行，不能再耽擱了！

——我要馬上見到她！

齊光發出一聲怒吼，頓時氣勢大增，抓住神帳猛地一揮，把源源不斷射來的黑雨箭陣全部卷起，矯健的身體随即旋轉一周，借力把吸住黑雨的神帳朝祝融擲去！

祝融甩出銅鞭，辟開了神速射來的黑雨神帳，忽然眼前一閃，齊光的身姿混跡于黑雨之中欺身而來！銅鞭還在空中，大神明立即挑動手指，鞭梢掉轉頭追上少年，劃破了後背，少年登時化作青煙消失。

——影子？真身在哪！

祝融這才發現上了當，忽然腦後生風，猛轉頭看到齊光的真身正朝長安城上的龍門奔去。

齊光不想再浪費時間周旋下去，趁着瞞過祝融的這一點點時間，使出全力沖向龍門。緊閉的龍門就在前方，他揚起右拳，正要使力，身體像被擒住一樣一動不動地定在空中。

扭頭一看，是祝融趁其不備使出了“神鎖”，少年渺小的身體投射出數倍大的影子，被他的五指牢牢抓住。

“放開我——！”

齊光額間青筋繃露，目赤欲裂，擡起的右臂爆發出非凡毅力，生生松動了神鎖的束縛。

祝融見勢不好，立刻喝道：“五龍！”大龍盤陣立刻沖出五條火龍，将他咬手中的影子死死咬住。齊光悶哼一聲，脖子和手腳腕被釘死，裂出無數蜿蜒的傷痕，有炎漿在皮下湧動。

祝融見齊光已被制服，不做停留，大喝：“神牢！”

天上和地上頓時飛來數根粗重的八角金柱，一起穿透了少年的身體！

少年慘叫一聲，除了頭，其他部位頃刻間全部喪失知覺。

大神明臉上挂着淺淺笑意，盯着浮在掌心上奄奄一息的齊光，說：“你若發誓再不靠近長安城，我就放了你。”

齊光微微擡起頭，用僅存的力氣堅定回道：“芷穎只要還在城裏，我就硬闖到底。”

“那你就待着這裏好好反省吧。”

祝融把齊光抛到遠處，留下坐騎虎獸，巨掌一揮收回火海，走入龍門，長安境內的天空終于恢複平靜。

齊光被神牢禁锢懸在空中，盯着百裏外的大龍盤陣憤恨難平。沒想到費那麽大力，還是回到了起點，當朝主神果真厲害，但再厲害也要闖，因為芷穎在哭。

她的哭聲從沒停息，越來越傷心。

“芷穎，我來了……不要再哭了，我來了……”

少年咬牙□□，不讓心底的火苗被神牢吸走，靜候着逃脫的機會。

……

“小齊光……喂，小齊光光？還活着嗎？”

一個和善輕快的聲音溜進耳朵裏。

那人見齊光沒有反應，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小光光，不會真死了吧。”

齊光不勝其煩，此刻已無力顧及其他，但這人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只好慢慢睜開眼，定睛一看，平淡道：“句芒……”

句芒，春神，劉據出生後，皇上在長安境內修建了句芒神祠，從此這位天君可以自由出入皇城。句芒白衣青發，俊秀淡泊，不喜金玉，愛用花草裝扮自己，所以無時無刻不香氣四溢。此時他青色的長發盤粗長麻花束辮，發絲間綴滿各色桃花和鮮嫩蘭草，想順柱而下的水流繞在身上，發尾長出半丈，梢尖纏着幾只脆啼可愛的春鳥。

句芒見齊光終于醒了，抱臂有趣地看着他，說：“聽說你爹娘死了，媳婦也跟人跑了。”

盡管已沒有多餘的力氣，但齊光還是蹙起眉心，冷冷問：“你來有什麽事嗎。”

“我以為你會去找雨燈報仇，沒想到會先來找媳婦。”

齊光沒有做聲，就在句芒準備放棄回答的時候，他小聲說：“父母很幸福……我很羨慕，也想要幸福……”

春神頓時心花怒放，開心地說：“齊齊終于長大啦，可是你媳婦不要你了。”說着從兜裏掏出齊光的玉石，“芷穎随太子入宮了，途中把你的心扔了，正好被我看見，就幫你撿回來了。快感謝我。”

齊光定定地看着變成頑石的心，半晌過後說：“這是我應得的懲罰。”

“光光別氣餒，我介紹個更好的給你。”春神嘛，就愛幹這種事情。

“宇宙乾坤之中她是唯一的好，哪裏還會有更好的！把石頭還我！”怒火平添了力氣，齊光硬聲說。

春神把玉石遞到過去，但少年動不了，于是把神牢打量了一番，選中貫穿右手的金柱，兩手一抱拔了出來。負責看守的虎獸立刻發出警告的嚎叫，句芒對它笑笑，把玉石放到齊光手中。

“對了，芷穎已經是太子的人了。”句芒突然說。

齊光右手陡然握住，緊張問道：“什麽意思。”

“你知道的嘛，少女滢潤羞澀的第一次。”春神臉頰一紅，忸怩作态道，他最愛□□帳中雲雨間的事，這會兒突然提起不為別的，就是想找人聊聊以解閑悶，“我知道所有細節喲，要聽嗎？”

“……芷穎——”

齊光突然一聲粗嘆，剛還紋絲不動的胸口猛烈起伏起來。

“是被迫的嗎……”

“不是，是她主動勾引太子。她真不要你了，我介紹個一樣好的給你？”句芒從不看別人臉色，一切以自己愉快為主。

“……她是被迫的……”

“我說了，是主動的。”

“她是被迫的……是被我逼迫的——！芷穎啊————————————！！”

齊光大吼，心中的沉痛捅破天際，殘喘的火苗轟然爆炸，整個人變成金色，把神牢光柱統統吸入身體！

句芒這才發現自己把齊光惹怒了，登時化成清風逃走。齊光從神牢中解放，怒氣未消，金色的瞳孔瞪着長嘯不停的虎獸——

“神牢。”

數根八角金柱直接從掌中放出，困住虎獸。

他身體前傾，以排山倒海之勢撲向長安城上，祝融已經堅守于前，在聽到坐騎第一聲嚎叫時就趕往城外。

齊光的身形如同閃電，右臂一伸，對大司火使出“神牢”。金柱迅速飛出，祝融不禁覺得好笑，這招雖然厲害，但若不事先完全限制住目标的行動，是很容易破壞和避開的。他游刃有餘地揮出銅鞭，一相抵觸才發現這些柱子不是一般的強韌和靈活——

“唔！”祝融震驚地看向穿透左手肘的金柱，本以為全部摧毀，沒想到還是有漏網之魚！

“神牢。”齊光毫無波動，一邊猛沖一邊再次施術。

祝融銅鞭即出，眼花缭亂，可又哼一聲——右大腿被一根金柱貫穿！但是不打緊，他仍有無窮力氣堅守城門！

齊光看出大司火的決心，猛然剎住腳，右臂唰地一聲直指于他，冷言下令：

“天斧。”

——天字咒！

祝融頭皮一麻，銅鞭即刻持前，瞟了眼遭受重創的左臂和右腿，不禁有絲膽寒，他此刻沒有能力全部擋下天斧，但有能力完全避開，可是身後就是城門！不行，不能讓！粉身碎骨也要守住！

銅鑄的神勇漢子一夫當關，不懼齊光指尖金光頻閃，萬卷天雷已入其手，只聽見死寂中幽幽一聲響——彷如在血色沙場上戰鬥至最後一刻的英勇武士轟然倒下的絕望——天斧已觸及鼻尖！

這時，天火咆哮，如支撐天地的神山直洩而下，斬斷了天斧！緊接着，高空中傳來一個帶着滾滾炎浪的深淵之音——

“少年，初任巫申的精魂老夫會立刻歸還，你亦可入城。”

祝融捂住血流如注的鼻頭，敬仰高空單膝跪下——“炎帝殿下。”說完，龐大的軀體像燃盡的火苗熄滅了。

長安城上的大龍盤陣在齊光眼前蜿蜒游走，一扇紅豔豔的大龍門赫然聳立于前。它緩緩打開，齊光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在胸中撕咬抓搔的痛苦，一口氣沖進了城門。

——芷穎，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