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侯爺
時至暮春,京城內河之上早已不見了隆冬時那種冰封的靜谧,白天各種商船穿行,晚上則是各種花船來來往往。內河邊的楊柳堤更是出名的流連之所,嫩綠的楊柳随風飄搖,似美人手臂輕繞,柳絮柔柔飛舞,如薄紗般稱着遠處的樓臺,近處的佳人。
楊柳堤旁的翠袖坊連續三日人滿為患。
第一日,琴舍少見的挂起了輕紗帷幔,一位琴師默默的坐到了帷幔後面。有眼尖的客人看出那是個男人裝束的琴師,不免有些不滿,吆喝着喚來主事公孫芷,要求去換相熟的琴女出來撫琴。
然而公孫芷只是勸客人稍安勿躁,聽一曲便換。琴聲一起,酒席間的喧嚣聲就逐漸淡了下來,一曲終了,餘音繞梁,全場寂靜無聲,半晌才有人喊了一句“好琴”!再想讓這琴師獻奏一曲時,卻發現那琴師已經默默的退了出去。
有人向公孫芷打聽琴師的名號,公孫芷卻笑稱,此人是她在路邊撿來的落魄子,只知道姓林。
第二日,一向熱鬧的翠袖坊更加門庭若市,一些熟客攜三五好友慕名而來,都聚在琴舍中,等着那輕紗帷幔挂起。
琴師如前日般落座,如前日般一曲,琴聲起,衆人閉目傾聽,曲終,衆人細細回味,然而琴師再次默然離開,依舊沒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第三日,翠袖坊謝絕了幾個包場的意向,依然開門迎客。
來的客人中出現了一些生面孔,有的衣着簡樸表情生澀,有的雖然刻意低調卻掩不過一身貴氣。有的則前呼後擁招搖而來,最顯眼的人就是那個聞名京城的纨绔小侯爺趙懷禮。
名曰懷禮,實際上京城人基本都知道,這個小侯爺是一點都不愛跟你講禮。
他的父親是朝中一品軍候趙霖,皇上身邊新晉的紅人,尤其是在莫将軍被暗殺後,又傳出蘇将軍被抄家的消息,兩位将軍的賬下現在都暫時劃歸這趙侯爺管理整頓,一時間風光無兩,可見皇上對他的信任和器重。
這趙小侯爺原本就在京城飛揚跋扈,這下更是橫着走也沒人敢擋路了。
小侯爺趙懷禮今日依然一身錦袍緞帶,腰間懸着一個偌大的翡翠玉佩,晶瑩剔透,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小侯爺手中多了一把折扇,每踱一個方步,手裏的折扇都要在手掌中敲上一敲,一副自以為風流儒雅實則無法言說的儀态。
公孫芷今日早早候在琴舍之中,對于每位來客,都不分服飾地位一一點頭招呼,心裏卻早就把各色人等劃分的清清楚楚。
趙懷禮踱着方步走入琴舍的時候,公孫芷眉頭微不可查的輕輕一皺,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換了一副熱情的完美笑顏,公孫芷走上前不卑不亢的打了招呼:“小侯爺有些日子沒來了,我還以為您是膩煩了我翠袖坊的歌舞。”
趙懷禮用鼻孔看了看公孫芷,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歌舞早就厭煩了,你這裏的淸倌兒又不讓爺爺我碰,要不是給你身後那位幾分面子,我早就拆了你翠袖坊了你信不信?哼!不過呢,聽聞你這裏新來了個琴師,正好我母親過些日子要辦壽辰,我就來看看是不是真有傳言那麽好,真的好的話,我就帶回去調教調教,好讓他在母親壽辰上給大家助助興。”
公孫芷笑了笑,點頭附和了幾聲,便安排人帶小侯爺落座了。
趙懷禮落座後,用鼻孔審視了一下全場,有些面孔他是認識的,看人家給他打招呼,也就随便點了點頭。有些人他從沒見過,比如坐在屏風後面的那個貴公子,他掃了一眼覺得有些面熟,卻一時沒想起在哪裏見過。
還有站在後面的那個一臉窮酸相的書生,他看着心裏就膩歪,于是招招手喚來身邊的随侍,吩咐道:“那個窮鬼,去去去給我趕出去!沒錢來裝什麽文雅?!杵在那裏影響本爺爺賞琴的心情!”
随侍領了吩咐去了,不多時,琴舍裏便響起了争執聲。那個看上去有些窮酸的書生,不想骨子裏很是有些傲氣,梗着脖子就是不走,任趙懷禮的狗腿子怎麽推搡,也不願意離開琴舍。
趙懷禮的狗腿子們雖然生拉硬拽,卻礙于翠袖坊的顏面,不敢大打出手,于是雙方一時間分也不出高下。
一身男裝的林潇潇手裏捧着一杯熱茶,坐在琴舍的側間中,聽着外間的嘈雜和喧喝聲,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更填了幾分忐忑。
按照公孫芷的意見,林潇潇這三日都以男人裝扮坐在琴舍的帷幔後面撫琴。
公孫芷的理由是:“既然不是翠袖坊裏簽了契約的姑娘,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男裝比較合适。”
林潇潇也就這麽做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些發虛。
起初林潇潇認為這是由于對自己的琴藝不自信,但是到了今天,她終于發現,這是對自己身份的不自信。
自己占據的這個身體,這個蘇将離,她的身份是欽犯,不管是男裝女裝,被人發現,下場都會很慘。
這幾日客人越來越多,如果外面的那些客人中,有人跟這個被自己占據了身體的“蘇将離”相識。萬一...
然而她并不敢把這個擔心告訴公孫芷,因為她不确定這位主事的身份和立場,也不清楚她到底知道什麽知道多少。
暫時也只能希望外面的都只是一般的客人而已。
更讓人惱火的是,那個瑞王蕭博衍,自從那天報完自己的名號之後,就再也沒出現了。林潇潇有一肚子的問題想找他問清楚,可是任憑自己等的抓心撓肺,這位瑞王殿下就跟突然消失了一樣。
帷幔緩緩挂起,林潇潇深吸了一口氣,走出側間,坐在了帷幔後面,雙手輕輕放在那把古筝之上。
看到琴師就位,大廳裏的喧嘩聲也漸漸停了下來,那個窮酸書生雖然沒有被趕出去,卻被逼到了琴舍最後面的角落,趙懷禮滿懷不屑的撇了一眼,礙于翠袖坊的情面,也不好繼續趕盡殺絕。
輕撥慢撚之間,坐在屏風後的貴公子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站在角落裏的窮書生抖着手拿出了執筆開始描畫,趙懷禮則一本正經的閉着眼睛搖頭晃腦,一副沉醉的樣子。
曲終,林潇潇起身離座,準備退回側間離開。
趙懷禮也張開了眼睛,看到琴師要走,手一揮,喊了一聲:
“慢着!不許走!”
作者有話要說: 趙懷禮:爺有錢有勢爺任性!
公孫芷:恩,炮灰一般都是這個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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