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山崩地裂
如果按照地震等級劃分, 這次地震算得上是強震,京中大多房屋尤其是貧民的屋子全都被震塌了。
只不過片刻時間,這裏便成為了一片廢墟, 道路多處裂開。
災後重建工作十分繁重,左右相跟手下們忙得腳不沾地的。
幾天後,楊思義那塊山地出現的一個傳聞傳遍了全城。
原來地震當天, 那塊山地的農民照常在農田裏忙活。其實, 快到了冬季,幾乎沒有什麽農活,所以幾個婦女相約去撿柴禾,春花便是其中一人。
幾人走到山腰的時候,忽然天搖地晃起來, 大家幾乎都站不穩, 這時候, 春花和她的同伴們看到了永生永世難忘的一幕。
大地裂開了一條深深的縫隙,兩個同伴尖叫地掉落了那條縫隙裏頭,大地還在晃動着。春花和她的同伴下意識地遠離那條裂縫的時候, 那兩個同伴的尖叫聲不斷地從裂縫裏傳出來。這時候, 大地又是一陣晃動,那條裂縫竟然合攏上了。
春花和她的同伴吓呆了, 片刻之後, 她們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條裂縫前,發現這條裂縫如同未裂開之前那般平實。
瞬間,所有人的脊背都冒出了冷汗, 方才那掉入裂縫的兩人恐怕就是被活生生擠死的吧!
自古以來,死于地震的大多數是被房屋壓死的,掉入裂縫裏被擠死的,恐怕這還是第一例。
那兩個婦女的家人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然而目擊者衆多,容不得他們不信。
楊思義聞言後,迅速趕來,他臉色鐵青鐵青的。他的山地出事已經夠多了,這件事要是再傳出去的話,不知道皇上會怎麽想,別人會怎麽想。
于是,他讓官兵們召集了在場的所有人,發表了長長的演說。
嚴令禁止大家議論這事,并且不許他們将這事傳出去,否則便将他們趕出這塊地,重新成為無地可種的流民。
這些人都是過怕窮日子的,忙不疊地點頭答應。
楊思義頓時松了口氣,只要穩住這些人,不怕他們不聽話。這事實在是太詭異了,往大了說,可以說是上天降罰。而他楊思義,是堅決不會認輸的,就算是老天爺逼他認輸,他也絕不會認輸的。
絕不認輸,這是楊思義目前唯一的信念。
發完演講報告後,見衆人都是一副恐慌不安的模樣,楊思義便匆匆回去。他非常了解這些人的尿性,一點也不擔心這些農民會說出去。
只是,目送着楊思義馬車的離去,一個官兵問為首的官兵道:“頭兒,要是皇上問起來的話……”
為首的官兵冷笑一聲:“自然是有什麽說什麽。”不僅如此,他還打算将這事傳得滿京城都是。
想起除狼一戰,自己和幾個兄弟是如何艱難地從狼口逃生。而這個楊思義,連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還臉露喜色,只因為威脅到他的狼群被除掉了。
楊思義害得他折了幾個兄弟,這仇還沒報呢!
次日,這個奇聞便如同長了翅膀似的,飛遍全城。
楊思義剛上朝,就被彈劾了。在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言官已經将麥積山所發生的事情全都說清楚了。永和皇帝的臉色不太好看,在他的治理下,大燕朝已有盛世的模樣,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突然發生了這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地震,簡直是在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迷信的言官說這是上天降怒于大燕朝,被永和皇帝狠狠地訓斥了一番。
這簡直是在否認他在任期間的心血。為了大燕朝,他輕徭薄賦,積極實行仁政,卻還是落得這麽個結果,他自然是不服的。
“楊大人,你有何話要說?”永和皇帝其實早就知道楊思義下了禁言令,但還是明知故問道。
楊思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額頭直冒汗:“皇上,臣……臣認為這事是上天将與臣的磨練,臣會堅持到底。”
永和皇帝嘆了口氣,看着其他人:“其他愛卿可有話說?”
除了幾個言官,其他人都不說話了,楊思義是他們這些地主豪強利益代表推出來對付白亦容的人,沒想到他這麽倒黴還不頂事。
楊思義開始引經據典了:“聖人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臣以為,這是上天将于臣的一個磨練,求皇上成全。”
永和皇帝有些不耐煩了,這人的山頭三天兩頭鬧出麻煩來,楊思義不嫌煩,他都嫌煩了。白亦容站在隊伍末端,看着楊思義的背,楊思義弓着背,身體微微發抖。白亦容察覺到有幾道目光正在盯着自己,不由得擡頭看去。
那些人觸及白亦容的目光,便紛紛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去了。
怎麽,這些人以為自己會反對?白亦容心想。地震本就是天災,與人禍無幹,他還犯不着拿這個攻擊楊思義。再者說,他對自己有把握得很。
大殿裏頭安靜得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良久,皇上才緩緩道:“沒有下次了。”
這算是同意賽事繼續進行了,楊思義大喜過望道:“臣叩謝皇上恩典。”
下朝後,白亦容默默地走着,他向來獨來獨往的,在朝堂中也算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線。不曾想,左相會特地落後別人一步,朝他走來,還對他微笑。
白亦容頓時雞皮疙瘩起來了,先前左相對他的惡意實在是滿滿得很,現如今卻朝他微笑示意。
這是十分難得的,左相向來自诩高貴,不會輕易這麽和善地對人微笑,尤其還是面對他一個從五品小官。
這個微笑讓白亦容心裏着實驚了下,随後一直在琢磨這個微笑的含義,直到他到達田裏頭,忙活其他事情,才将那古怪的感覺壓下去。
春江的動作十分迅速,不多時便招來了上好的瓦匠。花了幾日的時間,瓦匠便建好了土窖,白亦容很是滿意,很豪氣地打賞了他們一些碎銀子。
瓦匠們歡天喜地地拿到打賞,千恩萬謝地走了。
春江不解地問:“大人,這是做什麽?”
白亦容說:“自有用處,這個冬天,你将木炭多準備一些,我有急用。”
春江雖然不解,不過看白亦容不願意多說,就此罷了。
第二天是休沐時間,義忠侯卻帶着他的老母上門拜訪來了。
白亦容對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感到些許驚訝,不過還是熱情地招待了他們。
老太太親自上門來,那可是十分稀罕的事情,白亦容有些不明白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麽而來。
老太太一見白亦容的面,便笑眯眯道:“白大人,老身過來,主要是為了感謝你救了我家的那些花。”
白亦容心道,奇了怪了,都過去這麽久,才上門,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義忠侯不怎麽開口,都是老太太在說話。老太太跟他客套寒暄一番後,才切入了主題:“我看白大人家大業大,卻孤零零一個人,不會感到無趣嗎?”
白亦容笑着說:“我醉心于農事,倒也不會感到無聊,畢竟這世界上可研究的實在是太多了。”
老太太道了聲:“哦?老身冒犯問一句,你可有婚約在身?”
白亦容怔了下,沒想到她會問出這種問題,便道:“亦容沒有婚約在身,老太太這是……”
老太太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她接着說:“那如果老身有一門絕佳的親事要說與你,你可有興趣?”
白亦容吓了一大跳,這人是上門來說媒的。不過,看樣子,老太太只是受人所托,先來探一下白亦容的口風,然後再讓白亦容請媒人過去提親。
見白亦容久久沒有回過神來,老太太接着說:“秋左相有一女兒,正是豆蔻年齡,他家女兒對你十分感興趣,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結這門親?”
白亦容又是一驚,是秋左相,是他托義忠侯前來示好的嗎?
老太太說着說着,就說起話來了:“老身聽說你雙親皆已不在,家裏也該有個女主人……”
看老太太的樣子,是極希望這門親能夠成。
白亦容卻是搖頭說:“多謝老太太的關心,只是亦容目前尚未有成家的想法,等到了合适年齡,亦容自會考慮成親一事。”
老太太見他這麽直白地拒絕,臉露失望之色:“這門親可是絕佳的親事,錯過了,恐怕以後再也沒有這麽好的親事了。”
義忠侯咳嗽了一聲,老太太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這不是在詛咒白亦容錯過了左相這門親以後再也找不到好妻子了嗎?
“老身的意思是,這門親你真的可以再考慮考慮,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請媒人上門去提親。”
白亦容點點頭,說:“我明白,我會考慮的。”
老太太見他神色漫不經心的,似是不在意這門婚事,便有些失望,內心裏暗暗嘆了口氣。說句實話,她對這個少年郎印象還是不錯的。
所以,這次左相請她出面,她才答應了。
不過,事情是不能傳出去的,萬一被人知道是左相有意結親卻被拒絕,恐怕會被人笑掉牙的。
“白大人,今日提親一事,請切勿傳出去,”老太太說,“不管你是否有意,這些話千萬不要告知第四人。”
白亦容也知道其中利害,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左相第一個饒不了自己,雖然他也拿自己無可奈何。
“老夫人放心,我知道的。”白亦容說。
“那老身就此告辭了。”義忠侯扶着老太太上了馬車,馬車咕嚕嚕地遠去了,留下站在門口的白亦容陷入了沉思中。
白亦容開始思考左相此舉意在何處,是想借機整自己呢,還是真的只是想将女兒嫁給自己?
若是普通的窮小子,遇到這種天降餡餅的事情,恐怕早就樂開花了,偏偏白亦容身體裏頭裝着三十歲年齡的成人,思考方式自是不一樣。
正在思考的時候,又一個不速之客來了。
“白大人。”一個熟悉的聲音自頭頂上傳來,客氣地喊着白亦容。
白亦容擡眼看去,只見蕭游正站在屋檐上,抱着劍俯瞰着他。
蕭游看起來至少也有一百五十斤重,卻那麽輕飄飄地站在屋頂上,片瓦不損。
“你回來了。”白亦容點頭道。
這次蕭游沒有蒙臉,穿着的也是普通的衣服,小夥子精神氣十足,看起來像是個仗劍江湖的游俠兒。
蕭游輕飄飄地從屋頂上跳了下來,站在了白亦容面前。他約莫二十出頭,看個頭,還比白亦容高上一頭。
“從今以後,我便跟着你了。”蕭游說。
白亦容可不想接收這麽一個大麻煩,便道:“你的仇家解決了嗎?”
蕭游點頭,一臉認真地說:“我是先解決了仇家的事情,才來找你的。就算是報你的救命之恩,還有,你是個好官,很多人都提起過你。”
聽說蕭游的仇人解決了,白亦容頓時松了口氣,緊接着他又說:“你可以做什麽?”
蕭游愣了下,說:“你不缺個護院嗎?”
白亦容想了下,還真是,便說:“試用期一個月,如果我不滿意的話,你可以随時走人。”
蕭游不明白所謂的試用期,但是仔細一想,就明白了這個詞的意思了。
“我會努力的。”他認真道。
屋子裏突然多了個人,難免會讓下人們驚訝,所以白亦容便帶着蕭游在屋子裏轉一圈,順便熟悉一下這裏的人。
蕭游的記憶力極佳,只看過一眼,就絕對不會忘記這人。所以,沒過多久,他就認得整個屋子的下人。他是個不茍言笑的人,經常守着白亦容,而且還會趕馬車,于是車夫這個職位他也搶走了。
原本招來的車夫只好苦兮兮地淪為照顧馬匹的動物飼養員。
重陽節很快就到來了,正是登高望遠的好時節。白亦容邀請了謝秉章一同前往大霧山登高望遠。
大霧山雖然是個小山坡,但是從山頂處還是可以看得到更遠處的一片片場景,甚至可以看得見殷都的一個角落。
在他出門的時候,沒注意到身後一輛馬車緊緊地跟着他。
待得他走到了一條斜岔路的時候,身後的馬車忽然趕了上來,擋住了他們的路。
白亦容跟謝秉章互看一眼,交換了一下彼此眼中驚愕,然後白亦容說:“謝兄,多半是沖着我來的,你且坐着,我去會會前面的馬車。”
他掀開了簾子,車夫蕭游正皺着眉頭,打算上前去讓前面的馬車讓開。
這時,前面的馬車上忽然跳下了一個身穿男服的妙齡女子。
白亦容也下了車,見是個女子,不由得愣了下,随後他開口說:“這位姑娘,你擋住在下的馬車,所為何事?”
說着,他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女子,是個清秀佳人,雖然不是絕色美女,卻也是小家碧玉。
看了看馬車,馬車上面沒有标志,倒像是租來的。
他正在思索對方身份的時候,這個女子自報家門了:“我叫秋芸芸。”
白亦容聽到秋姓就皺起了眉頭,說:“你跟秋左相是什麽關系?”
秋芸芸臉露驕傲之色:“他是我爹。”
“那你此次擋住在下的路是為了……”
“讓你不要癞□□想吃天鵝肉!”秋芸芸不客氣道,“你不過是個種地的,我怎麽會嫁給你這種人!”
這大概是種地的被黑得最慘的一次了吧,白亦容心道,然後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秋芸芸見他裝瘋賣傻,氣得要命,她身後的丫鬟拼命地拉着她:“小姐,別說了,求求你,我們回去吧,老爺知道你私自來找白大人的話,我們可就慘了……”
“啪!”秋芸芸反手給那丫鬟就是一巴掌,那丫鬟被打懵了,不自覺地松開手,眼淚直掉。
白亦容皺眉,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霸道,還好自己沒娶她的打算,這樣子的女人太可怕了。自己可不想娶一個動不動就打下人的女人回家,那樣子,家裏頭絕對會被鬧得雞飛狗跳的。
好在,對方也沒有嫁給他的意思,正好可以雙贏。
想到這裏,他原本還擔心自己直接拒絕左相會招來左相的記恨,現如今倒是有了個好的托詞。
“那可怎麽辦,我原本是想答應來着。”白亦容突然說。
秋芸芸的臉漲得通紅,兩眼幾乎要冒出火來:“你、你少癡心妄想了。”
“除非你爹退讓,不然這婚事……唉……”白亦容嘆了口氣。
秋芸芸瞪着他,然後咬牙切齒道:“我一定會讓我爹拒絕你的。”
白亦容笑笑說:“你說得過你爹的話,就不會前來找我了。”
秋芸芸忽然冷靜了下來,呵呵一笑:“我就算死,也不會嫁給一個泥腿子的!還有,你放心,我絕對可以說服我爹的!”
說着,她轉身就走了。她身邊的丫鬟還傻愣愣地站在原處,秋芸芸怒吼一聲:“秋香,你是死人啊,還杵在那裏做什麽!”
那名名叫秋香的丫鬟忙跑過去,跪在地上,弓着背,秋芸芸踩着秋香的背上了馬車。等秋芸芸進入馬車,坐好後,秋香又艱難地爬上了馬車。
白亦容看得直咋舌,這女人着實可怕,千萬不要娶回家去。
等他回了馬車,才發現謝秉章正一臉笑意地看着他。
白亦容被他看得渾身發毛,不由得問:“怎麽了?”
“亦容果然狡猾,出此計謀,我可不相信你真的看上那個秋芸芸。”放在在馬車內,謝秉章早已将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了,自然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這麽多哈尼以為是耽美,明明标的是言情來着,扶額~
不過,感情線不是主線
有小甜心分析了下,說尚公主也有很多好處,蠢作者想了下,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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