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有隐情
哆嗦了兩下,李半仙也豁出去了,他索性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瞧着柳媒婆說道:“有什麽要問的只管說呗!”
“今兒我聽聞那蘇硯秋被侯府老夫人攆了出來,”柳媒婆皺眉問道,“恐怕這與花梨有關?”
李半仙見她提起花梨,明白柳媒婆是要問個緣由,便說道:“今日侯府設宴,戲臺上正唱着,那小妾花梨跪求老夫人放她出府,老夫人震怒,便将戲班攆了出來。”
“什麽?”柳媒婆本以為是花梨與蘇硯秋二人相見被人發現,本就為花梨揪着心呢,此時聽了更加擔心,便接着問道,“那花梨沒事罷?”
本想應答,李半仙瞧了柳媒婆一眼,便止住話頭,反而問道:“你為何對他們二人如此上心?”
“這……”柳媒婆想了想,自己的确與他們二人并無什麽交情,嘆了口氣實話實說道,“那蘇硯秋之母與我有些交情,近來托我為他尋一門親事。只是這蘇硯秋卻早有心上人花梨,雖則花梨已入侯府,但若有轉圜餘地,我想着不妨幫他們一把。”
“侯府權勢,又豈是你一個婦人能抗得下的?”李半仙聞言搖了搖頭說道,“那花梨深受侯府老夫人喜愛,你無需擔心。”
“就算再喜愛也罷,到底也不是知心的人。”柳媒婆笑道,“那侯爺對一介妾室,可算得上上心?”
李半仙想起侯爺欲将花梨換妓/子一事,心上一動,便向柳媒婆看了過去。
此刻燭光輝映,倒顯得柳媒婆那嬌媚面容越發清麗可愛,只見她使一只手兒撐着下巴,清亮的大眼睛直望着那火光,神色微微有些發怔,倒似想起了什麽。
過了會子,柳媒婆微微一嘆,擡眸說道:“你不曉得,這花梨乃是被爹爹逼着送入侯府,并不是她自己願意。她爹爹也是個戲子,正是蘇硯秋的繼父也是師父,他們兩小口本以為成就婚姻乃是順理成章之事,如今卻兩相分離。我這般瞧着,實在是不忍吶……”
柳媒婆這般一說,李半仙倒有些動容,他看向柳媒婆那如水雙眸,如今倒有些心軟了些。
其實說起來,李半仙雖不想害人性命,但到底也不願多管閑事,總歸不過是有錢拿就算完了。但面前的柳媒婆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這行醫救人是積德行善,成就姻緣也是積德行善。更何況那老夫人總歸不能護着花梨一輩子,那花梨若是落入侯爺手中,恐怕也是個死……
等等,老夫人,花梨,戲子……戲子?
想到此處,李半仙倒似乎恍然猜到了什麽,他猛地擡頭,皺眉問道:“那蘇硯秋繼父、花梨生父,是不是滿園春梨園的大花臉兒?”
柳媒婆與黃大姐如今也算是朋友,這等事還是知道的,只是李半仙提起,未免讓她有些奇怪。略想了想,柳媒婆卻也還是如實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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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答了之後,柳媒婆又忍不住問道:“你是如何得知?”
李半仙聞言苦笑,卻是不答,繼而問道:“他是不是個大下巴兒?”
柳媒婆這些日子倒也偶然見過花大一次,雖然鄙薄其為人,奈何他長得實在顯眼,想不記住也難,此時心中雖更加疑惑,卻也點頭答道:“正是。”
李半仙臉上越發苦笑,搖搖頭說道:“我勸你啊,還是莫要管這閑事為好。”
柳媒婆此時更是心中奇怪,卻也有些做惱。這一來一去問了這麽幾句,李半仙既不說是如何得知,也不說那花梨如何,竟又勸起她來了,這怎不讓人生氣?
當下柳媒婆便翻了臉,皺緊眉頭瞧着李半仙冷哼一聲說道:“喲,又開始擺起半仙的譜兒了?若非早知,恐怕我只當真了!”
若是柳媒婆還是花紅柳綠脂粉濃厚的模樣,恐怕這般生氣倒也不覺得什麽。只是此刻她還算是個美人,發起怒來,倒也好看的緊。李半仙無奈歸無奈,卻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瞧什麽瞧?還不快說?”柳媒婆正在氣惱,指尖兒撚起桌上的小刀,瞧着李半仙說道,“再這樣亂瞟,我把你兩只眼珠子給剜下來!”
這話說得李半仙又是一個哆嗦,不由得感慨花中帶刺不好惹,竟冷不丁懷念起一身喜慶的柳媒婆來了。
他又略想了想,還是覺得此刻不過是個猜測,有些不便明說。
“這個……”李半仙斟酌着語句問道,“那李夫人寵愛花梨,今日家宴,竟讓花梨坐在自己身側。花梨頂撞了老夫人,還與那蘇家兒郎有私情,老夫人非但不怒,反讓貼身的婆子照顧于她。你說,這花梨究竟是何許人,那老夫人才能如此寵愛?”
“這……”柳媒婆一聽愣住了,她倒未想到侯府老夫人竟如此看重花梨,想了想說道,“這幾年來,我做過的媒也不少,高門大戶也是常去。依我猜測,這婆婆寵愛兒子的小妾,無非是為了三樁事。”
李半仙眨巴着眼睛問道:“三樁事?究竟是哪三樁?”
柳媒婆點着手指說道:“這第一樁,就是小妾是婆婆的娘家人。有時婆婆娘家敗落,做不得妻,便将侄女、甥女為兒做妾,若生下一兒半女,也可拉扯着娘家。這小妾與婆婆血脈相連,自然寵愛。”
李半仙搖頭笑道:“侯府老夫人出身名門,又怎會和花梨有親?”
柳媒婆不理他,點着手指兒說:“這第二樁,婆婆厭惡正室媳婦,有心扶持個聽話的小妾,也好離間他們夫婦。”
李半仙笑着又飲了一杯,搖頭說道:“那花梨今日當衆跪求離府,又哪裏是個聽話的?”
柳媒婆瞪了他一眼,接着說道:“若非前兩樁事,那就是為了子嗣了。恐怕那花梨是個好生養的,侯府老夫人這才另眼相看。”
李半仙聞言,不由得脫口而出:“那你可就錯了!”
聽李半仙如此說,柳媒婆不由得一驚,皺眉問道:“你怎麽如此肯定?”
李半仙一怔,卻是低下頭去,并不想以實情相告。
他倒也不是有意瞞着柳媒婆,可是這般侯府隐秘事,柳媒婆知道了反而容易惹禍上身。若是柳媒婆知道那花梨亦有血虛之症,生養有所不易,恐怕……
而花梨的血虛之症,卻和老夫人的……
這其中奧秘,李半仙如今亦猜了個差不離,可正因如此,他才不能告訴柳媒婆。
略想了想,李半仙起身說道:“如今時候不早,我還是早早兒回去罷。那花梨已入侯府,老夫人寵愛,恐怕是難以放出府來了。依我看,你不如熄了這心思,替那蘇家兒郎另尋一門婚事罷!”
說着,李半仙就要離開。
“慢着!”柳媒婆也站起身,面上倒也不怒,只是一雙澄澈眸兒那般瞧着李半仙,嘴角帶笑說道,“既然半仙不說,那我便不問了。”
她若是發點小脾氣,李半仙倒不怕,這一開始獻殷勤,李半仙就覺得有陰謀,這腳底下抹油就要往門口去。
可他離門倒是遠些兒,又不如柳媒婆反應快,只見柳媒婆拿着那小刀兒,笑吟吟瞧着他說道:“半仙莫走,我還有一句話兒想問。”
李半仙咽了口口水說道:“你只管問。”
“既然老哥哥不肯說,妹妹便不追問。”柳媒婆瞧着李半仙皺眉問道,“只是那日你與我算命,是如何知曉我那些事兒的?”
李半仙恍然大悟,原來她還在糾結這個。
這倒沒什麽可隐瞞的,李半仙笑了笑幹脆說道:“這有何難?那日你那一簽,卻是說娘親的。我見你神情微動,自然知道你有一女,且不在身邊。”
“那為什麽是女兒不是兒子,是一個不是兩個?”這個答案顯然不能讓柳媒婆滿意。
“這簡單啊!”李半仙得意起來,搖頭晃腦的說道,“我那時以為你三十幾歲,夫君既然死去七八年,這般年紀若有兩個女兒,則長女也到了議婚嫁人之時,你不會是那般悵然神情。你倘若有子,自然仰仗婆家度日,如何還會與子分離?”
“還有那些話……”柳媒婆微微皺眉,咬了咬下唇問道,“你又是從何聽來?”
“這個更簡單。”李半仙此時開了話匣子,接着說道,“你提起亡夫,并無絲毫哀傷之意,可見你夫妻背離,同床異夢。你若與婆婆處得來,又如何會離了婆家,自己出來做什麽媒婆?既然被迫與女分離,自力更生,必有緣故,你又怎能沒有心結呢?”
柳媒婆聞言,一霎時漲紅了臉,使勁将李半仙往門口推了一下說道:“油嘴滑舌,說得淨是些胡話!還不快走?”
剛才想走不願走,這下又趕他走了……李半仙無奈笑笑,女人心海底針,像柳媒婆這樣的老辣椒,他可真享受不起啊!
如此這般,李半仙離去之後,柳媒婆一夜安眠。
第二日一早,柳媒婆就離了家,順便防着點趙家小姐那頭的人,小心踱着步兒,去了黃大姐家。
黃大姐一見是她,別提多高興,忙不疊的問道:“柳妹妹,是不是硯秋的親事有了着落?”
“正尋着呢,尋着呢……”柳媒婆一句話兒敷衍過去,坐下說道,“今兒個無事,我來與老姐姐唠會兒,老姐姐不嫌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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