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送胭脂

從望月樓回來,李半仙便回去好生睡了一覺。第二日清早他僞裝做好,便來尋柳媒婆。

柳媒婆那時候還在畫眉,畫了一半,聽見外頭敲門。幸虧她現在身邊有丫鬟了,便叫蘭兒去開門,自己優哉游哉的接着畫。

剛畫好,就聽外頭蘭兒聲音喜悅的叫着恩公,柳媒婆不由得挑眉,看來是那李半仙報信來了。

從屋裏出去,柳媒婆就見李半仙一臉得意坐在桌邊喝茶,喝的還是她那珍藏的碧螺春!

哎呦喂這個記吃不記打的東西!柳媒婆心疼死了,趕忙搶過來,氣鼓鼓的說道:“這是我的,你要喝自己買去!”

“瞧你,小氣吧啦的。”李半仙現在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抽手奪過茶壺又往嘴裏灌,一邊喝着一邊還裝模作樣說着,“好茶啊好茶……”

這等模樣,肯定有鬼!柳媒婆皺了皺眉,瞧着李半仙說道:“說罷,事情怎麽樣了?”

李半仙笑了笑,從懷中掏出那一摞銀票來。

這麽多!柳媒婆見了那一摞銀票,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她好半晌才顫抖着出聲說道:“這是柳兒的姐姐給的?”

李半仙挑眉笑說道:“是啊!”

哎呦,果然好心有好報!柳媒婆高興得都快要蹦出來了!

不過拿着那銀票,柳媒婆的喜意又淡了,她想了想,便入了屋子,拿出兩張紙來叫道:“柳兒、蘭兒,你們過來。”

蘭兒此時正在竈下生火,柳兒端藥給許夫人,聽到柳媒婆叫她們,就都走了出來。

“這些銀票,是柳兒的姐姐給的,這兩張則是你們的賣身契。”柳媒婆指了指桌上說道,“既然柳兒姐姐給了錢了,我便帶你們去除籍,再将你們的身契燒了。你們脫了賤籍,日後也好嫁人。”

聽了這話,蘭兒不大明白,只是靜靜聽着;柳兒卻臉色一變,拉着妹妹便跪了下來,磕頭說道:“多謝柳姑姑了!”

“快起來罷。”柳媒婆笑道,“我買你們統共不過花了不到五兩銀子,柳兒姐姐一下子給了六百兩銀票,給柳兒做嫁妝也是夠了。你們就安心在這裏幫我做事,我日後一定給你們尋一個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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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就連笨笨的蘭兒都聽懂了,兩個丫頭都紅了臉。那柳兒略想了想,便站起身,走上前拿起那六百兩銀票說道:“我與蘭兒妹妹日後出嫁,每人有一百兩做嫁妝足夠。這剩下的四百兩,便分兩百兩與柳姑姑,兩百兩與恩公,也算是我們姐妹一點心意。”

聽了這話,柳媒婆臉上笑意頓生,對柳兒更加刮目相看。

其實這麽多銀兩誰不想要?只是柳媒婆貪財歸貪財,叫她貪墨了去,卻也做不出來。只是這柳兒當真懂事,心裏一則是感懷恩情,二則是心裏明白曉得日後還要仰仗柳媒婆生活,當即便對這些銀兩做了分配,當真聰明。

非但聰明,她還給了并無血緣關系的妹妹一百兩做嫁妝。其實這銀子是她的,不給也是可以,但她卻并未忘記。這樣一來,她也算是報答了養父養母養育之恩,倒也是個知恩圖報的良善女子。

只是既然答應了香君與妹妹相見,便就得行動起來。過了幾日,李半仙便想法将香君接出府來過夜,在自家小院與早就等候着的柳媒婆、柳兒相見。

見了妹妹,香君便忍不住落下淚來,姐妹二人相擁而泣。

為了給她們兩人留點空間,柳媒婆和李半仙躲出了屋外。

出了門,柳媒婆欣喜說道:“做了一樁善事,我這心裏可真舒服。”

“拿到二百兩,恐怕你心裏更舒服罷?”李半仙開了句玩笑,一把握住柳媒婆氣急去擰他耳朵的那只手,笑說道,“好人有好報,若不是你留下許夫人買了柳兒,怎麽能這麽輕松賺到二百兩?”

偏偏李半仙今日因要去望月樓找香君,去了裝扮正是一副俊俏郎君模樣。柳媒婆冷不丁手兒被他抓住,心中一動臉上一紅,不由慶幸自己今日脂粉抹得格外厚,叫他看不出來自己的羞澀窘迫,哼了一聲掩飾說道:“那還是我運氣好,老天護着我罷。”

李半仙又笑了笑,一雙眼睛緊盯着柳媒婆,在她臉上看了半晌,突然低下頭咳了咳。

柳媒婆眨眨眼,突然覺得有些奇怪,這李半仙是怎麽了?

“那個,我最近……咳咳……”李半仙似乎有些不自在,抓了抓頭,側過身子在懷裏摸了半天,掏出兩盒胭脂并一盒藥膏來。

“這個,是我、是我閑來無事,咳咳咳……”李半仙不敢看柳媒婆,盯着腳尖說道,“是我自己做的胭脂。內裏頭沒有鉛粉,盡是花朵藥材做成,抹臉不錯,你可以、可以試試……”

聽他如此說,柳媒婆忽的心底一軟,忍不住笑了。

“閑來無事做胭脂?”柳媒婆一把拿住那兩盒胭脂,挑剔的看了看說道,“既然如此,我便用用看。”

李半仙挑眉看着她,見她表面一副嫌棄的樣子,嘴角卻已經笑得甜絲絲的,一顆吊着的心終于放下,接着指了指那藥膏盒子笑着說道:“這裏頭的東西,你臨睡洗了臉後,便取略厚一層抹在臉上,待第二日洗去。三日一次,可使肌膚瑩潤,也是我自己做的。”

拿着那盒藥膏,打開看了看,只見黑色的藥膏卻有着淡淡花香,聞起來沁人心脾,柳媒婆心內更是軟成一片。她忙将藥膏收起,臉上卻是一紅,忍不住問道:“你幹嘛給我做這些東西?”

李半仙其實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費這些心思,只是他想起柳媒婆明明容貌不錯,卻因為謀生所迫将自己打扮成那副模樣,便忍不住心疼起她來。因此他這才做了自己所用的那種不傷皮膚的脂粉,送給了柳媒婆。

這時候聽她這樣問,李半仙竟臉紅窘迫起來,想了半晌便實話回答道:“也許是因為心疼你的臉罷……”

啥啥?

柳媒婆聽了,臉上一抽,氣得跺了跺腳說:“我還心疼你的臉呢!”

說罷,柳媒婆聽到屋內哭聲又起,哼了一聲便進屋去了。

見柳媒婆雖然生氣,但卻将那胭脂好生收好,李半仙便忍不住一笑,也跟着走了進去。

裏頭香君見了柳媒婆,知道這就是救了她妹子的人,便馬上跪下行禮,恭恭敬敬磕了個頭。柳媒婆沒李半仙那麽厚臉皮,連忙扶起她說道:“我與你妹也是緣分,不必多禮。”

香君堅持行完大禮,紅着眼圈說道:“你救了我的妹子,就是我的恩人!香君若要以錢財相謝,未免辱沒了恩人。且就算香君欠您一次,日後若有所求,就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你還是給我錢吧……柳媒婆這樣想着,可又不好意思說出來,抽了抽嘴角說道:“太客氣太客氣了……呵呵……”

當下香君與柳兒姐妹兩個依依不舍的又說起話來。一旁李半仙似乎想起了什麽,對柳媒婆使了個眼色,叫她過去。

柳媒婆走過去,疑惑問道:“怎麽了?”

“如今許夫人的身孕,也有五個月了罷?”李半仙問道。

柳媒婆點了點頭說道:“這些日子事兒多,算算日子,的确快滿五個月了。”

“我這幾日在街頭擺攤,隐約似乎聽見有人議論許夫人之事。”李半仙說道,“如今她已顯懷,等滿了六月長得更快,就算瞞也瞞不住,遲早要傳揚出去,侯府不會坐視不理的。而且孩子生了,沒有名分只會被人當做野孩子,日後男孩前途、女孩婚嫁,都會受阻礙。”

柳媒婆這幾日忙活柳兒之事,轉眼又将近一個月過去,此時聽李半仙提起許夫人之事,說得又這樣實在,也有些明白過來。只是她一嘆,搖頭說道:“可是若依你所說,侯府是定不會要許夫人了,若是送她回去,恐怕會被侯府老夫人害了性命。這要如何是好?”

“我原本也是如此想,可是她竟有了身孕……”李半仙嘆口氣說道,“你這些日子為她張羅,也尋了幾個入眼的男子,但俱都不成,倒叫我也明白這許夫人恐怕是無人敢娶的。她這般一個婦人,無處可去又帶着個孩子,教她跟着你,恐怕将來度日也是樁難事。不如還是送回侯府罷……”

“那這又如何做?”柳媒婆問道。

“如今許夫人身懷有孕,入門又不滿三年,無子一說自是不成。”李半仙說道,“她又‘有所娶無所歸’,就算按着‘三不去’,也是不能被休棄的。回頭我想個法子,對那老夫人使點招數,再扯上花梨,總歸不會教許夫人丢了性命。”

柳媒婆聞言,眉間動了一動,皺眉搖頭道:“你也說那老夫人是個心狠手辣的,若是害了你,可怎麽好?總歸不能為了她,讓你被侯府盯上……”

不知怎的,聽柳媒婆這樣說,李半仙的心內竟突然暖了起來,瞧着柳媒婆半晌才說:“不妨,你放心罷……”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覺得男女主不知不覺已經勾搭上了……只是他們沒有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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