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定計策

見柳媒婆雖如此說着,臉上神色卻頹然冷了下來,許夫人越發受不住心中的委屈,眼淚一下子止不住的湧了出來。

“你得信我,一定得信我!”許夫人痛哭失聲,嘶啞着訴說道,“我雖爹娘早喪,可舅母教養我極嚴,這男女之防乃是大事,又豈容我有半點差錯?我也不知、不知為何竟會如此!”

許夫人這般一哭,倒讓那廂愣怔着的柳媒婆緩了過來。

“莫哭,哭也沒用。”柳媒婆臉上說不出的沉靜,一把攥住許夫人的手說道,“若你真是不潔之身,早就尋法子遮掩去了,何必等到新婚之夜?我自然是信你的。”

許夫人看了看柳媒婆,見她臉上并無鄙薄神色,心下稍安,抹去臉上淚水,慢慢停止了哭泣。

“不過這等事到底惹人猜忌。”柳媒婆想了想問道,“當初新婚夜之時,這事可就這麽算了?”

許夫人嗚咽了一聲,搖頭道:“怎可能這般算了?第二日便有丫鬟取了那帕子呈給了老夫人,老夫人見狀大怒,侯爺更是……唉……他罵我是個娼婦,還踢了我兩腳,就在腰窩上……”

說着,許夫人摸了摸腰窩,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當時又悲又怕,心想定會被攆出府去。若真如此,那我只能一條繩吊死了罷……可老夫人顧忌侯府顏面,硬是将我留了下來。論理,老夫人對我是有恩的……”

柳媒婆聽了,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冷意。

許夫人不知道原先那個孩兒是如何沒的,但柳媒婆聽李半仙從頭說過,自然明白這是老夫人在為花梨讓路,不會讓許夫人誕下嫡子。這些個官家千金當中,尋到一個既無倚靠性子又軟弱的也不容易,換做旁的人,可會由着婆婆欺負去了?

至于許夫人是不是清白身,老夫人根本就不在意,估計還暗自喜悅多了個拿捏許夫人的把柄。侯府顏面什麽的,根本就是忽悠人的說法,這新婦不貞又不是男方的錯兒,哪裏還損了侯府的顏面?

但這等事雖則柳媒婆心知肚明,卻是不能夠說與許夫人聽。只是許夫人這等态度,卻又觸動了柳媒婆心底那些事兒。

柳媒婆不由得皺了皺眉說道:“你既然并未對不起侯爺,就稱不上恩不恩的。侯府老夫人既然能如此絕情将你趕出來,心內便沒有半分為你着想,你又何必感激于她?旁的不論,你說不能去尋侯府為你腹中孩兒争名分,難道這把柄還在老夫人手中不成?”

許夫人愣了半晌,慢慢點了點頭。

“老夫人當初拿了帕子,便就去尋了族裏兩位嬸嬸作證。”許夫人無奈嘆道,“那兩位嬸嬸當時便說要休了我,卻被老夫人攔住了。被攆出府時……老夫人說若我再敢糾纏,就傳出我的醜事讓我沒法做人……我、我只有忍了……”

說罷,許夫人閉上眼睛,眼角又淌下兩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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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媒婆怔怔看着她,手心越發地冰涼起來。

許夫人的苦,柳媒婆懂。“貞操”二字是壓在女子身上的一座山,哪怕再怎樣能幹、再怎樣兇悍的女子,只要沾上了不貞的名聲,也同樣越不過這道坎兒。

這世道本就不公,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就得恪守婦道。這不是軟弱,是這世道如此,逼得女人不得不面對現實。

畢竟柳媒婆自己,也曾親身經歷過。

她還記得那晚,匆匆溫存過的丈夫顧不得尚有些疼痛的她,徑直抽出那條白色錦帕往燈下去了。這樣明目張膽的在意,讓她只看了一眼,便羞得縮進了被裏。

然而下一刻,剛才還驚豔于她美貌的丈夫卻突然變了臉,将她從被子裏赤/裸/裸/的拽出來,把未沾血跡的帕子扔在她的臉上。扭曲的神情合着恍惚的新婚燭火,燃燃怒意吓蒙了尚且稚嫩的她。甚至那一刻,她都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只記得婆婆跳着腳嚷嚷着要休了她,丈夫貪婪的看着她垂淚的美麗臉龐猶疑不決。直到最後,他們才“恩賜”一般的容她留下。

被繼母磋磨了幾年,又只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那時的柳丹娘遠不是現在這彪悍的柳媒婆。但她雖然懵懂無知,卻也知道因為不貞被休棄的女子絕無好下場,因此也只能跪下來懇求丈夫留下自己,別無他法。

只是,從此她便就低人一等。

那種痛,直到如今仿佛仍能夠感受的到,那道舊疤痕,直到現在仍舊在心底從未消解。柳媒婆不知道這世上是否只有她一個人經歷這種不公,但如今她知道了。

所以,她一定要幫許夫人。

略想了想,柳媒婆站起身,安慰許夫人躺下,然後又叫柳兒、蘭兒進來照顧。她自己默默走出去,坐在了桌旁。

李半仙極喜歡碧螺春的味兒,趁着柳媒婆進屋,自己又偷偷泡了一壺。偏偏柳兒、蘭兒視李半仙為恩公,他說什麽聽什麽,別說熱水茶壺,就連點心都端上來了。誰知正吃得開心,柳媒婆就走了出來。

條件反射的捂住耳朵,李半仙賠笑說道:“這不是肚子有點餓,這才吃了點,再怎麽說我也是客啊……”

要是平時,柳媒婆一定跳起來邊擰李半仙的耳朵邊心疼起茶葉和點心來,可此時柳媒婆卻仿佛并未察覺,怔怔地坐下,看都未看李半仙。

不對勁。

李半仙皺起眉頭,一邊喝着茶水一邊偷瞄柳媒婆,心裏竟有些越發沉重起來。看柳媒婆這個樣子,恐怕許夫人那廂當真是有什麽把柄在侯府手中。

只是這腹中孩兒的名分,可就……

李半仙想了想,卻也只得一嘆,搖頭說道:“若是實在不便,便就算了,日後你再給她找找人家。呃,依面相看,她卻也是個有福之人。”

聽了這話,柳媒婆倒是有點動靜,她無奈的瞟了李半仙一眼,心想這糊弄人糊弄到她頭上了。待要訓兩句,柳媒婆又皺起眉來,沉思着說道:“李半仙,你瞧瞧有沒有法子,讓侯府既認了這個孩兒,又別将孩兒奪了去?”

李半仙聞言咽下口中茶水,指尖點了點桌面說道:“難!”

柳媒婆皺了皺眉,哼了一聲。

“呃……若要想招,也不是沒有……”李半仙在柳媒婆的目光威逼下咳了咳,捋了捋胡子說道,“若是能先讓侯爺認下孩兒,然後再尋個什麽由頭讓孩兒不能留在侯府,那……”

“這法子或許可行。”柳媒婆聞言,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做這一行的,這律法自然是通曉的。按規矩許夫人腹中孩兒自然是夫家的人,可若是男孩自然只能遂了侯爺,女孩兒則未必。我記得前些年這兒有個男子以妒休妻,只因後妻是個妓子,那女兒便随了前妻……”

“雖有前例,可那也是因為繼母名節有礙,為女兒婚姻打算,方才如此的罷。”李半仙微微一笑說道,“若是許夫人,可得講出個道理才行……”

柳媒婆聞言,也不由得一愣,皺眉想了半天,卻是沒什麽法子。

“依我說,你這小媒婆,未免也太過死板了些兒。”李半仙看着柳媒婆那副憂愁模樣,也不忍再逗她,接着說道,“不消說民間,就算是高門大戶孩兒不随夫家的也有,不必全遵律法。你想想看,待侯府認下孩兒之後,你再為侯爺尋一位悍妻,不就行了?”

聽了這話,柳媒婆突然眼前一亮。

“可嘆那位趙小姐追得緊,我卻怎麽竟沒想到?”柳媒婆猛地笑了,轉而看着李半仙說道,“将這位趙小姐許給侯爺,那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李半仙聞言,不由得好奇起來,便問道:“那位趙小姐是個悍婦?”

“豈止啊!”柳媒婆一笑,忽而眉間一跳,便又問道,“現在要緊的是如何讓侯府認下許夫人腹中孩兒。你可有辦法?”

李半仙笑而不語。

方才他飲茶之時,卻也不是什麽都不想,這裏頭的彎彎繞繞他可是全捋了一遍。只是不知為何,面對面前這小婦人的時候,他就是不想一下子全說出來,偏愛看她焦急皺眉的小模樣兒。

“你想,這侯府之中,誰與許夫人幹系最大?”李半仙循循善誘。

“侯府之中盡都是薄情之輩,這又怎麽可能……”柳媒婆忽的明白了什麽,挑眉說道,“不對,這許夫人腹中孩兒根本不是侯府老夫人親孫,自然不在意,但這孩兒卻是侯爺親生……你該不會要尋侯爺?”

李半仙略點了點頭,笑着說道:“沒錯,正是侯爺。不過以他的性子,恐怕也未必很看重這個孩兒。但男人你不懂,都是好面子的!如今外頭盛傳許夫人給他戴了綠帽子,肚子裏的不是他的種,你說他願意?”

柳媒婆忽的明白了。

“你這老東西!”柳媒婆恨恨的咬牙笑說道,“明明已有了主意,偏要诳我一番!”

李半仙聞言,就勢笑了起來,順便又灌了一杯。

“等等,”柳媒婆低頭略想了想,不由得又皺起眉來,“你究竟要如何利用侯爺?”

“聽說他最愛去煙花之地取樂,經常夜不歸宿。”李半仙顯然已胸有成竹,微微笑道,“別忘了你家柳兒可有個美貌的姐姐呢……”

“你是說,香君?”柳媒婆臉色突然變了,猛地站起身冷冷說道,“不行!這絕對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哎……這個文果然沒大有人看……不過我會努力完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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