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要銀子

那老夫人聽了猛地一激靈,轉眸看向了柳媒婆。

柳媒婆陪着笑,面兒上一副要不惜一切代價促成這樁婚事的模樣,大眼睛裏精光四射,瞧着确實是個精于算計的媒婆。看她這幅模樣,老夫人就算原本有幾分疑心,如今卻全信了。

略搖了搖頭,老夫人故作不悅的說道:“她腹中孩兒到底是我的孫女兒,怎能打了去?我能容得這孫女兒随着許氏過活,她理該千恩萬謝才是!”

柳媒婆讪讪地退到一邊,只顧低着頭稱是,心裏頭卻是樂開了花。

以老夫人的謀算,自然不會用落胎這般愚蠢的手段。許夫人若是落了胎,豈不坐實了侯爺戴綠帽子之事?老夫人如今想緩和她與侯爺的關系,就必須讓許夫人這孩兒順順當當的生下來。反正不過是個丫頭,又怕什麽?

至于婚事,這孩兒入不了侯府的門,就不怕趙小姐不答應。雖說侯府的小姐流落在外難免遭人閑話,可老夫人只管說是許夫人哭求不讓孩兒離了身邊,多少給幾個錢,還能得一個好名聲呢……

更何況,老夫人絕不會讓謀害兒媳婦落胎這等把柄,落在柳媒婆一個外人手裏!

“總之,你先應了趙家的婚事。”老夫人想了想說道,“既然許氏與你住在一處,你便将她尋過來,我與她說!”

柳媒婆要的就是這個,她忙答應下來,心裏頭樂成了一朵花兒。

回到住處,柳媒婆就對許夫人和柳兒、蘭兒做了一番安排,這樣、那樣叮囑了一番,着柳兒在家裏看家,許夫人和蘭兒随柳媒婆入了侯府。

老夫人無論在柳媒婆面前如何打算,在許夫人這個下堂婦面前,還要擺出些長輩的派頭。

簾子後頭,老夫人不緊不慢的喝着茶,許夫人一個五個月的孕婦在外頭站着,一站就是半個時辰。幸虧柳媒婆提前想到老夫人會給許夫人一個下馬威,這才安排蘭兒跟随。這小丫頭雖蠢笨了些,但要她扶住許夫人,她還是做得來的。

一直到柳媒婆都站得有些腿軟,那桂嬷嬷才撩開簾子出來,先瞟了許夫人一眼,便淡淡說了一聲:“進來罷……”

許夫人知道此刻只能伏低做小,應了一聲便跟了進去。

老夫人在座上,聽見動靜,卻是瞧都未瞧她一眼。倒是許夫人提前聽了柳媒婆的囑咐,在蘭兒的攙扶下跪下,哭着說道:“老夫人,我這腹中孩兒可是侯爺的種,您可不能不管啊!”

說着,許夫人便抽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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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如此說,老夫人倒是有了些動靜,哼了一聲說道:“不過是個沒帶把的,也算不得金貴。”

聽了這話,許夫人瑟縮了一下,按照柳媒婆的吩咐故作慌張的說道,“這……雖說李半仙是這麽說了,可、可這孩兒還未從我肚子裏出來,或許是個、是個男孩兒也說不定……”

許夫人這般說着,聲音卻越來越小,貌似極為心虛。

見她這樣,老夫人心想看來這許夫人也是篤定這腹中孩兒是個女胎的,又格外相信李半仙的名聲,便又哼了一聲,幽幽說道:“你若非要侯府出面認下這個孩兒,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侯爺如今要迎娶新婦,你這孩兒可得留在侯府,由新夫人撫養。”

許夫人聽了這話,心中痛甚,幸虧蘭兒扶着,才沒有倒下去。不過她想起柳媒婆所說,心知老夫人是絕不會将孩兒留在侯府的,心內便定了下來。

“老夫人……”許夫人低頭哭道,“縱然是個女兒,也是侯府的種,侯爺可不能不認……只是、只是我一個做娘親的,怎能教女兒離了身邊,去随了後娘?”

“既然你不肯,我也不願逼你。”老夫人順坡下驢,馬上說道,“認下孩兒倒可,只是這可是你不許孩兒養在侯府,日後可不許後悔!”

那許夫人心內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但她面兒上卻是故作猶豫,半晌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望着老夫人讨價還價道:“只是我們母女如今寄人籬下,這……”

老夫人見許夫人這幅瑟縮模樣,心裏篤定她也不敢再來鬧事,便沖桂嬷嬷使了個眼色。

桂嬷嬷領着兩個丫鬟走到許夫人面前,将兩個托盤上頭簾子掀了,只見一排排碼的全是銀錠子,足足有二百兩之多。

柳媒婆恰到好處的露出垂涎的神情,座上老夫人看見,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冷笑。

許夫人看着面前的二百兩,心知這二百兩對侯府來說只是指縫裏的一點沙,根本算不了什麽,可對于自己來說卻是已經足夠了。日後她和女兒哪怕日子過得清苦些,卻不必再遭人歧視受人轄制,多好。

雖如此想,但許夫人還是露出一絲驚怕模樣,低頭邊哭邊說道:“多謝老夫人賞賜。老夫人能給我們母女留一條活路,我便知足了……”

說着,許夫人在蘭兒攙扶下,又是一拜。

老夫人見許夫人如此識相,倒也滿意,冷哼了一聲又說道:“這話可說在前頭,雖說認下這孩兒,但日後你女兒出閣,侯府卻是一毫都不會管的。你想将女兒嫁與誰家便只管嫁去,嫁妝自己擔着!”

許夫人臉上露出委屈驚怕的神情,卻喏喏應下,低頭一副乖順模樣。

老夫人看着這個前兒媳,對她這綿軟的性子也算了解,因此見她如此,倒也不甚懷疑。她盤算的好,這過幾日傳出去是許夫人不肯讓侯府撫養孩兒,倒也不損侯府的聲名。再過一月趙家小姐入了門,侯府越發有錢有勢,哪裏還管什麽許夫人?

塵埃落定,許夫人被蘭兒攙扶着走了出去,裏頭柳媒婆被老夫人留下,商讨起趙家小姐的婚事。

為免夜長夢多,老夫人早就挑好了日子,這月便成親,柳媒婆心知趙家小姐比侯爺更想早日成婚,便張口答應下來。

送走了柳媒婆,老夫人心內舒坦,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來。

“老夫人真是妙招,一出手便壓住了那許氏。”桂嬷嬷湊上前笑道,“這既全了侯爺的面子,又保住了侯府的臉面,還促成了侯爺和趙家小姐的大好姻緣,一舉三得,真是妙哉。”

老夫人聽了這話,臉上笑意愈加明顯,臉上略帶了些嘲諷說道:“那柳媒婆可不是個善茬,且看她方才模樣,那二百兩銀給了許氏,多半入了柳媒婆手中。有這人轄制着許氏,也翻不出什麽花樣來!”

“老夫人說得是。”桂嬷嬷也覺得這二百兩銀子花的值,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來。

“趙家那廂你細打聽些兒,也不能聽柳媒婆一面之詞。”老夫人說道,“旁的不打緊,只看那趙家是否真有如此豪富,快去罷。”

桂嬷嬷應下,便忙着替侯爺張羅婚事去了。

柳媒婆和許夫人帶着蘭兒回到家,兩人都松了口氣。

“你這綿軟的性子,倒教我好生擔心。”柳媒婆看着許夫人,頗有幾分贊賞的說道,“沒想到今日在老夫人面前竟半分沒有露出破綻,倒是我小瞧你了。”

許夫人一嘆說道:“如今我是要做娘的人,為母則剛,又怎能還似從前那綿軟性子?就算我不顧自己,總還要為她打算。”

柳媒婆聽了,不由得對許夫人刮目相看。

這許夫人,經的事兒雖與她幾分相似,倒比她當初要堅強聰慧許多。柳媒婆這般想着,竟有些悵然。

“對了。”許夫人取出五十兩銀子,塞進柳媒婆手裏,懇切說道,“柳姐姐,這些日子若不是您收留我,我們母女恐怕活不到如今。這五十兩銀子您拿去,權當我一片心意。”

“不可!”柳媒婆忙阻攔道,“這銀子我雖愛,但你們母女無依無靠,銀子給了我要如何謀生?你只管放心住在此處,萬一真有什麽事兒急需銀兩,我自會向你讨要。”

許夫人聽了,也覺有理,便點點頭說道:“好。日後我必定不會忘了柳姐姐。”

柳媒婆也只當聽聽算了,便笑着應下。

過了幾日,許夫人這些事兒,果然傳遍了開去。

侯府千金流落在外,雖說有些不合禮數,但一則許夫人是被休棄之後才發現有了身子,二則許夫人不情願骨肉分離,這倒也說得過去。至于許夫人不孝婆婆被攆一事,也有些知情人熟悉老夫人的性子,背地裏倒有不少人可憐許夫人的。

如此一來,倒是柳媒婆與李半仙最想看到的結果,既保住許夫人名聲,逼得侯府認下孩兒,又讓許夫人脫離了侯府轄制,實在是再好不過。

而接下來傳遍街頭巷尾的,則是侯爺與趙家小姐的婚事。

那老夫人讓桂嬷嬷去查探了一番之後,确認這趙家是真真兒有錢。雖則趙家小姐的壞名聲瞞不住,但老夫人本就不在乎這些。這媳婦帶着這麽些嫁妝,哪怕已是個殘花敗柳,老夫人也得替她瞞着。

只是殘花敗柳雖不至于,這趙小姐的性子,卻是個頂頂厲害的。還未出嫁,趙小姐就傳出話來,叫侯爺将那些個通房妾室盡都打發了出去,還要八擡大轎鑼鼓吹打,讓她風光出嫁。

待順順利利合了八字過了文定,這婚期終于是定下了。等到成婚那天,侯府上下張燈結彩,好生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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