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種烏豆

第33章

話又說回來，田小滿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劉大成面露不高興的表情。

一直以來，劉大成給田小滿的印象就是面無表情，連帶着眼神也是冷淡冷漠的，尤其是在看她的時候，好像她所做的一切都引不起他內心的波動。想想也是，自己的前身是那樣一個人，成親那天就跟他的老娘罵架連帶着打架，動辄打罵他瘦弱得好像風都能吹倒的繼子，不僅如此，還跟鎮上劣習成性的浪蕩子私奔。

這其中，田小滿覺得自己前身跟劉大成的老娘劉婆子罵架、打架，是事出有因。劉婆子仗着婆婆的身份，先開口欺負了田小滿，才有了後面的這些鬧劇。然而後面兩件事情是鐵板釘訂，田小滿的前身做得太過分！

別說這是以男權為中心的封建社會，夫為妻綱，禮義廉恥信，講究的是綱常倫理要遵守，就是她上輩子生活的現代社會，這樣的女人也為世人所不恥吧。

田小滿既然用了前身的身子，在這種情況下，見着劉大成心虛是在所難免。對劉大成板着一張冷漠臉也很能理解。

可現在劉大成不高興了，田小滿那雀躍的心情立刻變涼了三分，問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栓子可不會如田小滿那樣去琢磨這些，他執意要換上新衣服，還要給田小滿幫忙幹活，怕新衣服弄髒了，袖子挽得老高，腰上也用舊衣服攔腰綁了起來。見着劉大成回來，他張着兩雙髒手，叫道：“爹爹，看栓子的新衣服。滿姨還說有錢了，以後可以吃肉。”

小孩子興奮起來，眼裏好像落了星星。劉大成愣了一下，目光移到栓子的身上。他平時也見過田小滿在縫衣服，想着也許是她給自己在做什麽，從來沒有去過問。問有什麽用呢？這個女人的心野在外面，問了也是白生氣而已。原來是給栓子做的。

劉大成從來沒見過那麽差的女工。村子裏生活很貧窮，但姑娘們很小就學着做針線活兒，顯然田小滿沒學過，栓子身上這新衣服針腳大，還縫得歪歪斜斜。

栓子沒從劉大成那裏看到預期的反應，以為他沒聽懂，就拿小手在抹布上擦了擦，拉着劉大成的手往雜物房走過去，道：“以前的肉肉，都賣掉了。”

田小滿也走過來解釋道：“我見這風幹肉已經好了，就背到鎮上去賣。沒想到香源飯館是齊大哥開的，我跟他商量之後，把肉放到那裏代賣，契約都簽了。”

田小滿之前做風幹肉的時候，劉大成也搭過手幫忙，但對她說的要拿出去賣沒怎麽放在心上。這世人說要做生意掙錢的，嘴裏叨叨手上卻沒行動的占了多半。其餘的試了一兩回不成就算了的，又占了多數。他沒想到田小滿是那僅剩下的少數，她還真把東西背到鎮上賣掉了。

劉大成本來不高興，怒火憋到心頭想撒出來，可回到自家院子眼裏這些所見，竟熄了這些火。原來田小滿不僅僅是在言行上有所改變，還不聲不響地做了這些，這倒讓他想不到了。

田小滿算着她手上銀子剩不多了，但目前家裏沒有大的支出，便想着要給劉大成看腿腳的上病，一見他進門臉色不好看，就不想提這個了。她從村民那些閑言碎語裏聽出來了，劉大成這腿腳上的毛病是後天得的，提起來保不齊讓他想起那些不高興的事情，何必呢？還是以後吧。

劉大成是在跟栓子倒在床上睡覺之後，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了――這栓子的話比平時多了。不僅僅如此，栓子每句話的長度也增加了。就他回來時栓子仰起臉看他那興奮樣兒，劉大成還是頭一回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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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自己一個人生活沒啥不好對付的，可孩子不一樣，還是家裏有個女人比較好。且往下走走再看田小滿這個人吧。

睡他邊上的栓子忽然大喊大叫了起來，劉大成立刻坐起來想把他搖醒。可栓子喊完之後又立刻睡着了，劉大成便知這孩子是在說夢話。

他剛把栓子帶回來那段日子，栓子隔三見五說夢話，然後在夢話中驚醒。劉大成見此場景也是心酸不已，他都連日來噩夢連連，何況這麽小的孩子呢？

随着時間的推移，栓子已經不再從夢中驚醒了，但時不時說夢話這個毛病還是沒有好。劉大成還記得跟田小滿成親那天晚上，田小滿本來就心不甘情不願地跟他們睡到了一個坑上，裹着被子獨自睡得遠遠的，可還是被栓子的夢話吵醒了，她擡手就打了栓子。

既是合法地成親了，劉大成有那個想法也是正常的。他見田小滿裹着被子一副警覺的樣子，還想着人心都是肉長總有被捂熱的那一天，可見着她打栓子之後，劉大成對她徹底失望了。第二天田小滿抱着被子去了另外一間卧房，劉大成冷眼看着也沒阻攔由她去了。

劉大成想起這些并不久遠的往事，心裏還是有些躊躇，田小滿這個女人還真叫人看不透！

過了三日，田小滿正在院子裏那塊小小的地裏忙活。眼下烏豆功和玉米苗齊刷刷地長得很旺，嫩綠的小苗苗們在和煦的風裏舒展着枝葉，展示着勃勃生機。但田小滿也沒掉以輕心，她拿着鋤頭将壟溝又松了一遍。

這種烏豆講究三鏟三趟，是田間管理的核心，所謂“頭遍淺，二遍深，三遍鋤地不傷根”……目的是為了消滅雜草，增強土壤裏生物的活動，促進禾苗健壯生長。

院子門忽然被拍響，栓子看了一眼田小滿。在田小滿目光的鼓勵之下，他手裏拿着小鏟子，颠颠地跑去開門。

“喲，栓子都能給家裏幹活兒啦！”齊嫂子站在門口，笑着彎下腰摸了摸栓子的肩膀。

栓子臉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回頭大聲叫道：“滿姨，滿姨……”

田小滿直起腰往院子門口看去，見是齊嫂子，心裏晃悠了一下，往後看她身後并無鐵蛋跟來，心道看來對方來找她跟鎮上香源飯館她那風幹肉的買賣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