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不講理

第38章

村裏的是非公道一般情況下都靠衆人評說，劉婆子見衆人又偏倒到田小滿那裏去，忍不住拍了下大腿道：“難道兒媳藏了肉偷偷吃，婆子就沒辦法了嗎？這種不孝敬長輩的行為就沒人說嗎？”

“這劉婆子說得也有道理。我想起來，剛才田小滿說她買了二十斤肉，我家一年都吃不了這麽多，她還是有錢啊。”

“這麽有錢有啥用？還不是偷偷吃獨食，藏起來不給婆子吃？”

“對啊對啊。我給你講，越是有錢人就越小氣，你看吃她的肉就跟要她的命一樣，還拿着棍子上門……”

田小滿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我買二十斤肉的事情沒什麽好隐瞞的，一來我說過這是我從娘家帶來的私房錢，來路正正當當。二來你們可能不清楚，我相公劉大成跟我婆子是分了家的。家裏有良田十畝，劉大成只分到了其中的兩畝。并且這兩畝田我婆子說由她跟大房一起種，年底将代種的糧扣掉餘下的給我們。”

衆人是隐約知道劉婆子這次分家不甚公平，一聽田小滿說得是如此細致詳實，都豎起了耳朵仔細去聽。

“不瞞各位，我嫁到劉家來之後，才發現家裏很窮，窮到每天吃粗糧吃野菜。相公劉大成腿腳受過傷大家是有目共睹，而栓子瘦到前胸貼後背。你們說這樣的日子可怎麽能讓人過下去。我沒有辦法，也是想到在娘家時學到的手藝，那就是腌制風幹肉，想着拿到鎮上去賣，總不是叫人餓死對吧？這也就是我家那二十斤肉的來歷。”

圍觀的村民聽得是連連點頭。“那是!怪道人家要拿棍子呢，那不是人家自家要吃的肉，是用來換錢賺差價的。這劉婆子可是斷了人家的營生。”

“看來劉婆子跟小兒子矛盾不是一般的大。統共兩個兒子，大的以後要養老，可小的也不能就拿這麽些地啊!”

“那是，你看小的院牆都沒辦法立起來。诶，劉大成這日子過得也難。”

“風幹肉是什麽味道？有醬肉好吃嗎？”

好像就是為了回答這人的問題似的，此時一陣風刮過來，大家都聞到了劉婆子家煮肉的味道，肚子忍不住都咕嚕嚕響了起來。

有人急于回去吃飯，便跟劉婆子喊道：“老貨，你拿了人家的肉，可不是白吃的，把錢給人家吧，家都分了，不好随便去占人家的便宜。”

馬老三在一旁也說了話：“劉大成院子裏的菜被遭踐得不像樣子了，這也得有個說法吧。”

劉婆子“哼”了一聲道：“你們都說我不對，劉大成不是我的兒？他小的時候我沒養他？現在我吃他家裏的一口肉還要給他錢？合着你們就是這樣評理的？我給你們說，我拿了又怎樣？別說我的雞弄了他的菜地，就是我把那些菜都拔回來吃了，也是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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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都笑了起來，“老貨，你這話說得就是不講理了。合着你是婆子，怎麽說怎麽做都是對的，還讓我們來評什麽理？”

劉婆子氣得将耷拉的眼睛翻一翻，道：“我怎麽不講理了，攤着這樣的兒媳婦，你們讓我怎麽講理？”

田小滿也氣不打一處來，可就如劉婆子說的那樣，她能把這個婦人怎麽樣呢？何況人家還是她的婆婆。她氣血上湧，就想進到劉婆子家裏去掀她的鍋。可劉婆子擋在院子門口，就是不讓她進來。

劉大嫂站在劉婆子背後說：“她嬸子，咱娘身體不好，你可別沖撞着她了。”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劉婆子，她不僅是擋到了院子門口，而且田小滿不是正要撞進院子嗎？她就迎着田小滿來的方向去。

田小滿已經見識過劉婆子耍賴的手段，她看見劉婆子這個反常的動作，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此時她根本沒有碰到劉婆子，劉婆子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将院子門遮了個嚴嚴實實。劉婆子見大家都偏到田小滿那一邊，她可不能認輸。認輸了以後她拿回來的那些肉就沒影兒了。還會被劉大嫂笑話，被村民們笑話。于是她幹嚎了起來，“哎喲，媳婦打婆婆了!我沒臉活了!”

村民有的都轉身準備走了，劉婆子家的事情他們已經基本清楚了，熱鬧都沒了還餓着肚子杵人家門口幹嘛!劉婆子家煮了肉，自己又吃不上，畢竟下午還要去地裏上工。劉婆子這一聲嚎叫引得他們将注意力又放到了這邊。

田小滿氣得真想原地爆炸，她忍了又忍，說：“各位父老鄉親，剛才是我婆子朝我沖過來，我也注意避開了她，沒想到她現在倒說我打她了，我實在是冤枉啊!”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到底田小滿有沒有打劉婆子？我餓得眼睛發花，都沒看清楚。”

“好像倆人沒碰到一起。不過田小滿手裏拿着棍子，這怎麽說都有想打劉婆子的意思。”

“家務事本來就斷不清。咱們這些人讓劉婆子把人的東西還回去，她又不聽我們的。若是讓田小滿當那些肉孝敬劉婆子了，她家确實也窮得很，這也不妥當。哎，還是讓裏正來斷吧。”

……

劉大嫂站在院子裏把毛丫掐了一把，毛丫痛得立刻哭了起來，“娘，你……”後面的話毛丫沒說出口，劉大嫂兇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毛丫什麽都不敢說了，反而哭得更兇了。

那些人四散着準備各自回家，又有人回頭跟田小滿說：“哎，這老的坐在地上，小的也哭成這樣，你人還年輕有的是賺錢的機會，不如就算了吧。”

田小滿搖頭道：“誰弱誰有理那怎麽成？這世上難道就沒公道了嗎？”

前頭說話這人看看劉婆子，也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忽然大家又停住了四散的腳步，紛紛往田小滿身後看去。田小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一回頭，就瞧見劉大成正匆匆往這邊走過來。她是占理的這一方啊，誰來她也不怕。不過心裏還是隐約有些忐忑起來，不知道他會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