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院牆

第69章

劉大成跟盧延民回到盧家宅院，把馬車上東家帶回的東西都收拾好，正準備回家時，一位跟他關系要好的長工把他叫到一邊，把那天趙金貴上劉家找茬兒一事跟劉大成說了。

劉大成氣得拳頭都攥緊了，但面上還是沒怎麽顯，跟對方道了謝才往家的方向去了。他本來是準備一進到院子裏就問這事兒的，沒想到有幾天沒見生出的溫情叫他差點給忘記了，此時一想起來，就皺起眉頭問田小滿這趙金貴又是為了什麽上門找事情。

田小滿也是一臉懵，她道自己在家裏正做活兒，趙金貴就帶了兩個人進來，自從上回在清遠鎮街上劉大成收拾了趙金貴，她就沒見過這個人。

栓子在一旁吃着香酥花生豆，趕緊給他爹補充道，說這個惡人進到院子說要踩家裏的雞和菜苗，還要把黑皮帶走，簡直是太壞了。

田小滿見劉大成氣得額角青筋暴跳，忙跟他說馬婆子家幾個兒子都進來護着她跟栓子，還叫來了何裏正。何裏正維持公道，把趙金貴罵走了，還說若是趙金貴不走的話，自己的堂弟鎮裏的何亭長會來抓他。

劉大成嘴角抿得很緊，田小滿趁機建議對方把院牆砌起來，小雞崽現在長大了，滿院子在跑，一個不小心它們就跑到外面去了。她又把家裏的收支情況跟劉大成大致說了一遍，叫他在銀錢方面放心。

劉大成這回跟着盧延民出去，辦事還挺順利，他估計說自己要休假對方也會同意，便應允了。

第二天劉大成就叫來村民幫着砌牆，這次因為要砌三面牆，來的人比較多，是上回來的人兩倍。剛好盛夏農田裏的活兒不多，只要是劉大成上門相請，都應了下來。

給這麽多人做飯，田小滿也是忙得腳不沾地，但她能實現心裏的願望，再忙她也開心。人一到她就熬上了一大鍋綠豆湯，臨到半中午，她将細白面薄餅蒸了三蒸籠，田芋頭絲炒肉絲，瓠子瓜炒風幹肉，蔥炒雞蛋，香幹炒韭菜，四大盆菜，再加上山茱萸熬成的醬，擱在條板上一字擺開，叫這些砌牆的漢子們吃得肚兒圓。

有上回來砌牆的早就嘗過田小滿的手藝，這次一叫知道又有好吃的了，跑來的速度比誰都快。還跟頭回來的小聲嘀咕，“俺說的沒錯吧，保管你這次吃了就得惦記下回的……”

那應的人點頭如搗蒜，“是哩是哩，你看這肉到底是怎麽做的，咋就這麽好吃呢？”他用筷子搛起風幹肉示意道。

“上回大成兄弟娘跟他媳婦吵架的時候，俺聽得真切，說是叫什麽風幹肉，拿到鎮上去賣的。聽說是賣到了香源飯館……”

“這個自己能做不？我瞧着比新鮮的要好吃。”

“別白費力氣了，聽說有人看着這樣子做了，味道不如這樣不說，這天熱很容易就壞了，反而是浪費了那些銀錢。”

“诶，大成這媳婦還真是能幹，不過她……”說話的人嘆了口氣，把後半截子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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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劉大成路過說話這二位的身邊，将這句話聽進了耳朵裏，他面上的神情看着沒有變化，其實這話正說到了他的心裏。說實話他的心裏也無比矛盾。

這世人剛生下來的時候，應該是如同井水那般清亮純淨，只可惜在塵世間生活着，也被生活左右着做過很多事情，有的敞亮叫世人稱道，有的……就叫人看不起。他心裏先是暗暗地嘆了口氣，又想到這兩次趙金貴是主動來招惹，而田小滿态度很明确地不待見他，心裏又好受了很多。

已經第二次幫劉大成砌牆的那位倒是笑了笑，道：“這過日子最講究要落到實處，實處是柴米油鹽，我看大成兄弟這媳婦不錯。是個人都有犯錯誤的時候，還不興讓人改正了？”

他因為激動，說話的聲音有些大。劉大成已經走到另一邊去了，但仍然聽見了這話。忍不住心裏一動，若有所思起來。

田小滿哪裏知道這些人吃着她做的飯，私底下還議論起她了，她腰上綁着圍裙，頭上戴了個她自己縫的帽子，忙着招呼這些人盛綠豆湯，拿餅子抹醬卷菜，天氣又熱，她一頭汗水。

衆人吃了飯，拉土的拉土，夯牆的夯牆。村子裏的院牆都是這麽砌起來的，他們對于這個是熟門熟路。

田小滿将吃剩下的餅子切成絲，她又去問馬婆子那裏讨要了幾個荸荠和一把黃花菜，前者切成碎丁，後者擇了洗淨，統統都備着。

中午炎熱，太陽到了天空最中間位置的時候，大家得避暑，沒辦法繼續做下去。田小滿将之前準備好的，跟那沒吃完的菜一道下鍋炒了。每個人都是香噴噴的一大碗，吃了各自回家裏休息，反正都一個村子裏離得近，說好了日頭到了村西頭楊樹頂上時再來上工。

晚飯田小滿做的是疙瘩湯，肉丁跟各種蔬菜炒了在鍋裏煮熟，用醬果調味和上色，白面跟玉米面加了水調成稠糊狀，大火将湯煮沸，用筷子攪了面糊倒裏鍋裏，再快将面糊攪成疙瘩狀，最後放入碧綠的青菜碎增味調色，出鍋裏淋上花椒油。

吃飯的時候已經天将将黑了，院牆已經砌好了，散發着泥土的味道簇新地立着，這叫田小滿是格外的開心，她将疙瘩湯端了出來，怕湯湯水水的填不飽幹了一天活兒漢子的肚子，她還烙了一些實心發面餅子，又蒸了幾盤風幹肉。端上來時大家的眼睛都直了，累了一天，還是好吃的最撫慰腸胃。

他們幹活兒使勁兒了，吃飯也跟風卷殘雲似的。田小滿一個勁兒招呼他們吃，給這個盛飯，給那個拿餅子，那股子熱情發自內心，叫人吃得所有的飯菜都一掃而光。

散去的時候，前頭那個第二次來劉大成家幫忙的中年漢子摸着肚子道：“吃舒服了，只可惜明天吃不上大成家媳婦做的飯了。我說大成兄弟啊，你家啥時候再找人幹活呢？我現在就排上報名。”

他的話惹來大家好一陣哄笑，田小滿在門口上頭他們離去，要說啊，她的心頭是最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