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趁着趙繼明還沒走過來,王愆旸轉頭又問元幸:“他除了摔你的手機,還有其他的嗎?”
元幸盯着那顆剝開的巧克力糖,沒有提趙繼明日常辱罵自己“傻子”“腦殘”,日常使喚自己跑來跑去的事情,他小聲說:“他之前還,還搶過我的零食,半袋子的妙脆角……”
這是元幸剛入職時候的事情了,不過他記得清清楚楚,甚至覺得這件事比對方罵自己要可惡的多,故而才會在王愆旸詢問自己時提起這麽一茬。
王愆旸聽得也一愣一愣的,他以為會是什麽令人無法原諒的事情,沒想到是搶妙脆角……
他雖然總是開玩笑問這個小店員是不是傻,但現在總覺得對方似乎是真的有點傻乎乎的?
這個傻乎乎不是貶義詞,甚至還帶着一點疊詞才有的可愛。
正交談着,趙繼明已經走到桌前:“您好,這是新的餐具。”
他邊說話,目光邊在元幸和他對面客人身上以及桌面上客人的車鑰匙上徘徊。
看這情況,大概是傻子元幸陪這個客人吃飯,啧,也不知道走什麽運,能陪這麽有錢的客人吃飯,都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在看桌上那顆破爛巧克力糖?
趙繼明把還未開封的餐具放在王愆旸面前:“請問您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王愆旸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揚了揚下巴:“這套餐具給對面。”
于是趙繼明不情不願地把餐具挪到元幸面前,動作之大還撞了一下合作方留下來的盤子,殘羹剩飯差點灑了元幸一身。
王愆旸見狀皺眉,這個賊眉鼠眼的服務員怎麽處處針對小家夥?
什麽仇什麽怨?這麽可愛也下得去手。
“之前的盤子麻煩也收起來,小心一點不要讓湯汁灑出來。”王愆旸心裏頭惱火,但表面上還是一副溫潤有禮的模樣。
雖然說是王愆旸管閑事,但他并不打算靠自己使喚這個壞心眼的店員,來替小家夥出氣,要出氣,還是得本人覺得解氣了才行。
于是等趙繼明收拾了餐盤後,王愆旸問桌對面的元幸:“你有什麽想吃的菜嗎?”
元幸以為他只是陪着客人聊聊天說說話就行了,沒想到真的需要自己陪吃,還是真吃,他不太好意思:“沒有的,你,你吃什麽你點就好了。”
他覺得,能和這個帶給自己很多開心的人面對面聊聊天就夠了,并不奢求更多。
王愆旸無奈,覺得小店員不争氣,還是得靠自己來。等趙繼明抱了滿手餐具的時候,他輕咳一聲:“幫我們再加點菜吧。”
然後用繞口令一般連珠炮彈的語速飛快說了一堆菜名,打了趙繼明一個措手不及,趁着他還在迷茫的時候又補充了一句:“記好了,少一個菜的話我可是會投訴的。”
趙繼明甚至連點菜用的平板都沒拿到手裏:“……您能不能,再說一遍?您說的太快了我沒聽清楚。”
“可以。”王愆旸客氣地說了前半句話,然後又飛速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着重強調了一下“投訴”二字,聽得趙繼明目瞪狗呆的。
剛打開菜單的趙繼明:“這,我還沒點上呢……”
“還有。”王愆旸才不管他到底點沒點上,調整了一下坐姿,襯衣上的袖扣晃了一道光。
只聽他慢條斯理道:“我不知道貴店用人标準是什麽,但像我個人覺得您這樣在顧客面前三番五次欺負同事的員工應該是被開除的,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向貴店店長反應這一情況的,争取能開除了您。”
“以及,故意毀壞他人財物,即使數額小情節輕,也屬于違法行為。如果您不想被拘留罰款的話,就請主動賠償對方,謝謝。”
說完還禮貌地微笑了一下,仿佛剛剛無理取鬧加上以法治人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客人您……”趙繼明大概能猜到這名客人是如何知道這些事的,他的好臉也終于挂不住了,“似乎管的有點多吧,這是我的私事。”
王愆旸看都沒看他一眼,學着他說話:“您似乎話有些多,趕快去備菜才是你的正事。”
趙繼明雖然敢在客人面前欺負元幸,但終究還是沒膽子直接和客人吵架,況且面前這位客人氣質和談吐不凡,總覺得是自己不能得罪的,只好咬着牙灰溜溜地走了,臨走前不忘狠狠地剜了元幸一眼。
元幸坐在椅子上,認認真真地聽了王愆旸剛剛說的話,一字不差。
自打他來火鍋店工作後,趙繼明就處處針對自己,元幸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他了,玥玥姐雖然經常幫自己,但趙繼明總是一副我錯了下次還敢的模樣。
後來元幸偶然聽到幾名同事交談,說趙繼明是玥玥姐合夥人的親戚,小咕咕火鍋店能成功開業至今,這名趙姓合夥人功不可沒。
他雖然聽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但似乎明白了這就是趙繼明一直欺負自己,但依舊留到現在的原因。
現在看趙繼明一臉吃癟的模樣,元幸心裏頭莫名地升騰起了一種異樣開心的感覺。
不過他的心思惡毒不到哪裏去,也天馬行空不到哪裏去,只能想象為小時候在學校裏,一直欺負同學的壞孩子終于被老師拉出去批評了一樣,雖然不是特別的大快人心,但被他欺負的小孩看着也揚眉吐氣一些。
近日的開心快樂再加一分,而這一分又來自同一個人。
這麽想着,他看王愆旸的眼神不自覺就帶了點崇拜的意味,眼神閃閃亮,小心思寫了滿臉,一覽無遺。
王愆旸喝了口水,把目光從趙繼明身上挪到元幸身上,看着他一臉崇拜的傻樣,心裏頭……更不愉快了。
這麽可愛是怎麽下得去手的!
趙繼明苦惱地走後,元幸這才說:“謝,謝謝你呀。”
王愆旸手中拿着水杯,挑眉:“怎麽?你也知道我是在幫你出氣?那剛剛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元幸看着桌面上的糖果,抿了抿嘴,沒說話。
王愆旸看他小眼神一直盯着糖果,索性把糖推到他面前,推到一個他伸手就能拿到的距離:“吃吧,剝開就是讓你吃的,一直看着做什麽?”
得到首肯後,元幸這才伸手去拿那顆巧克力糖,動作小心翼翼地像是手捧什麽萬金求得的珍馐美食。
王愆旸又喝了口水,目光有意無意地看着正在小口咬着巧克力糖的元幸。
對方一點一點地咬着糖果的外殼和酥皮,唇紅齒白,偶爾粘上的榛子顆粒也很快被軟舌掃進口內,咬開酥皮後,嘴唇時不時會帶上一些巧克力醬,上下一抿,整個都帶着甘甜的味道。
元幸咀嚼東西的速度很快,嚼東西時嘴巴安安分分地閉着,小腮幫飛快地一鼓一鼓,看起來就像只小倉鼠。
看得王愆旸手癢癢,總想捏住那個小腮幫,看看小倉鼠的頰囊裏到底藏了什麽好吃的東西。
等待上菜的過程中,王愆旸找了吳小毛跟他講了一下關于工作上的事情,沒細說,只說因為對方人品原因而中止合作。
吳小毛:沒事啊,我相信你的決策,再說了合同又沒簽,他那個公司還那麽窮酸,合作不了也是他們吃虧
——嗯,那就先這樣,回去跟你詳細說
吳小毛:……等等,你今天……怎麽跟往常不一樣啊?心情很好?
——什麽?
吳小毛:emmmmm就是,你都不怼我了
——欠怼?
吳小毛在那邊撓了撓腦袋:哎不說這個了,你在哪兒啊?公司妹子瘋了一樣問我運營總監怎麽還不回來
——我在附近商圈的火鍋店,一會兒就回去
吳小毛秒懂:噢噢噢我說呢你今天怎麽不怼我了,合着去見小店員了啊,你吃吧你吃吧,不急不急,多呆會兒今天不來也行哈哈哈哈
王愆旸扶額,回了吳小毛一個“滾吧”結束了這段對話,收起手機後忍不住看了看對面還在啃那顆巧克力糖的小店員。
王愆旸很早就發現自己的性取向異于常人,這件事只有和他家人,還有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吳小毛知道。
不是說他不敢坦蕩蕩地出櫃,只因為他其實是個十分怕麻煩的人,不愛多管閑事也不喜歡別人來指點自己,緘默不語的狀态下,生活能過的很清淨。況且因為眼界高,他在萬花從中過了快三十年,也沒有沾染一片葉子。
也就是說,他快三十歲了還是個老處男。
王愆旸:“……”
他看着對面吃糖吃得不亦樂乎的小家夥,突然有點不明白自己三番五次管閑事是為了什麽,明明方才決定管閑事的時候還想得明明白白的。
算了算了。
王愆旸索性剝開一顆巧克力糖,嚼吧幾口咽了下去後,突然想到什麽,于是問對面還在啃那個巧克力糖的元幸:“你是本地人嗎?”
“不是的。”元幸趕忙搖頭,手朝南邊指了指,“我是從那邊,那邊來打工的。”
聽元幸的口音像是從南方來的,但這個南方的範圍太大,王愆旸也不好盲狙,只好再問:“小小年紀,不上學就罷了,跑這麽遠來京城打工幹什麽?”
元幸聞言,緩緩放下手中剩下的糖果,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金箔紙,捏出一道道深深的折痕,頭也慢慢低了下去,嘴唇緊緊地抿着,剛剛還幸福地吃糖的小倉鼠瞬間又變成了那只可憐的小狗。
“怎麽了?”王愆旸現狀,趕忙問,“不想說就不說了,還吃糖嗎?我給你剝。”
元幸沒說話,就這麽垂頭看着自己腳上的白色帆布鞋,王愆旸坐在對面,心裏頭有點慌,害怕自己問了什麽不該問的。
好一會兒元幸才擡起頭來,眼睛瞟向別處,斷斷續續地說:“我,我來京城打工,是為了找,找,找我媽媽的……”
音色裏一下就染上了哭腔和委屈。
作者有話要說:為啥有人覺得會虐,老王給元元剝糖不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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