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不啊,我曾經盡力,你不再要我。
我很高興,衷心高興,
因為我可以如此全然地抽身離去。
——德雷頓(注1、2)
瑪格麗特已經照顧Cali有五天了,病人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因為小時候瑪格麗特和弗雷德裏克都得過猩紅熱,成了除迪克遜外少數幾個能進入Cali房間的人。瑪格麗特很清楚Cali是因為代替她在福利院照顧得過猩紅熱的孩子從而被傳染上的,她責怪自己不該就那樣自私地跑回家去,沒有弄清Cali的狀況而把自己的責任推給她,害得她被傳染。Cali是如此的善良,她是不會拒絕瑪格麗特任何一個請求的,即使這個請求是多麽的不穩妥——想到這裏瑪格麗特越發感到後悔。
病床上的Cali是那樣憔悴,有時清醒有時昏迷,她因發燒而變得殷紅的臉頰兩側有着許多紅色的疹子,這是猩紅熱的最大标志。唐納森大夫盡管醫術高明,但瑪格麗特深知現在她所處的時代不是21世紀,這種傳染病是沒有特效藥可以醫治的,多半只有靠病人自己的堅強意志才能熬過來。即使是在21世紀,她照顧過的那些得了猩紅熱的孩子們(因為許多孩子從小就是孤兒沒有在嬰兒時期接種過預防猩紅熱的疫苗),在使用了治療藥物後,也要經歷高燒的折磨、紅疹的侵蝕通過精心的護理才能完全康複。瑪格麗特本想通過時空門回去為Cali找藥,但那次她和Cali一起從那扇門返回時,她還記得如果不是Cali 的幫助,她自己是無法獨自打開那扇門的,那扇門對她來說是一條有去無回的單程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貝爾先生,對方認為她要返回21世紀的想法所冒的風險太大,貝爾先生最後建議瑪格麗特留在這裏比回去的作用更大,因為只有她能照顧生病的Cali了。
當Cali生病的當天,唐納森大夫就建議大病初愈的黑爾夫人離開米爾頓的宅邸,因此第二天肖姨媽就說服黑爾夫人一同去了倫敦,并且考慮到安全問題,由亨利負責護送兩位女士。本來唐納森大夫和貝爾先生也想勸說黑爾先生同黑爾夫人一起去倫敦,但黑爾先生自稱為黑爾家的一家之主,他有責任照顧Cali(雖然他根本幫不上什麽忙,他沒有得過猩紅熱),執意要留下。對于弗雷德裏克,因為現實黑爾夫人已經平安無事了,瑪格麗特也想勸其今早回到西班牙,以免呆在這裏被人發現,夜長夢多,但他同黑爾先生一樣執拗,無論如何都要陪着Cali,看到她痊愈後他才能離開,他聲稱自己同瑪格麗特一樣得過猩紅熱,一樣可以幫助迪克遜和她照顧Cali。事實上,自從Cali病倒以後,弗雷德裏克時常坐在Cali的病床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每當醫生來檢查病人的病情時就躲到別的房間去。他愁眉苦臉,郁郁寡歡,常常連飯也不想吃,只是陪在病房裏,這反而讓大家擔心起他的身體來。家裏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了迪克遜一個人身上,她每天都忙裏忙外,一刻也沒有歇息,即使沒有黑爾夫人需要照顧,但卻有黑爾先生和少爺。就像貝爾先生說的那樣,如果瑪格麗特走了,誰還有能力悉心照料生病的Cali呢?瑪格麗特聽從了貝爾先生的建議,打消了冒險返回21世紀的計劃。雖然瑪格麗特現在面臨有種種困難,但她的教父貝爾先生一直留在米爾頓幫助她,給她許多可貴的建議,甚至亨利在去倫敦之後也馬上回來了,這些多少讓人感到欣慰。
俗話說“禍不單行”,當黑爾夫人離開米爾頓的那天下午,在瑪格麗特他們去倫敦時請假回家照顧姐姐的瑪麗滿臉憂愁,帶着焦急地敲開了黑爾家的門,她是來找Cali的。瑪麗說她姐姐貝西馬上就要咽氣了,她希望Cali能跟她回家見她姐姐一面。瑪格麗特很遺憾地告訴瑪麗關于Cali的情況,瑪麗聽到這件事後馬上大哭了起來,迪克遜也過來安慰這個精神有些崩潰的女孩子,看到如此情景,瑪格麗特起了恻隐之心,她多次從Cali口中聽說了希金斯家的情況,知道她對他們家很重視,因此她決定代替Cali跟瑪麗回家一趟。瑪麗一聽瑪格麗特要去,漸漸恢複了理智,帶着她回到了家。可她們兩人終究還是晚了一步,貝西已經魂歸天堂。希金斯先生默默抱着女兒的屍體滿臉悲傷,他強打起精神感謝瑪格麗特能來,但當他得知Cali情況時,他整個人感覺完全垮了,瑪格麗特覺得他眼中所流露出的神情與她哥哥弗雷德裏克很像。
瑪格麗特幫助瑪麗擦拭貝西遺體并給她換上一件好衣服,看着貝西冰冷的屍體,瑪格麗特不由得想起了Cali,這讓她不寒而栗,随即就把那種可怕的想法趕出頭腦,一切準備就緒後她請來了曾經當過牧師的黑爾先生為貝西舉行葬禮。為了不讓希金斯先生胡思亂想,瑪格麗特還請他父親開導他,讓瑪麗也多照看好他父親。聯想到希金斯先生樣子,瑪格麗特決定她需要和她哥哥弗雷德裏克好好談談,有可能的話她要把Cali的真實情況告訴他。
這天,當唐納森大夫給Cali檢查完并離開黑爾家後,弗雷德裏克馬上來到Cali的房間,想要從正看護着的瑪格麗特那裏知道最新的情況。她告訴他,Cali雖然沒有完全退燒,但起碼體溫有回落的跡象,唐納森大夫說這是一個好兆頭。
“她剛睡着。”瑪格麗特解釋着,觀察着哥哥的神情——弗雷德裏克看着躺在床上的Cali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她略顯猶豫地小聲說道:“我想和你談談,弗雷德,咱們出去說好嗎?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弗雷德裏克點點頭,但眼神卻一直盯着Cali沉睡的臉,他戀戀不舍地跟着妹妹走出了房間。
此時的黑爾家裏只除了病人之外就只有這對兄妹,迪克遜去市場買菜去了,黑爾先生和貝爾先生一起送唐納森大夫回診所去了,亨利則繼續受貝爾先生委托去了桑頓大宅。瑪格麗特挽着弗萊德裏克的胳膊來到起居室,并為他沖泡好一杯紅茶,兄妹兩個人好像很久都沒有這樣單獨在一起過了。
“你有什麽事情要和我說呢,瑪格麗特?”弗雷德裏克喝了一口紅茶然後問道。
“你對Cali怎麽看呢,弗雷德?”瑪格麗特開門見山地問道,她知道自己和弗裏德單獨在一起的時間有限,她必須盡快解決某些問題。弗雷德裏克略顯驚詫地看了妹妹一眼,但并沒有回避問題,坦誠地回答道:“她漂亮聰明,溫柔體貼,是我見過的最美好的女子。既然你這樣問我,我還可以告訴你,瑪格麗特,我想向你的朋友求婚,只要等她恢複健康——你會祝福我們嗎?”
瑪格麗特笑了一下說道:“你看起來很自信,弗雷德!”
“這你就說錯了,我的小妹妹。在你沒回來之前,我和Cali小姐雖然一直相處的很愉快,雖然我很快就喜歡上了她,甚至是愛上了她,她卻暗示過我,她對我只有兄妹之情,當時我真的是打了退堂鼓。後來她救了媽媽,并把你找回來,我真是心存感激。但是現在,她徘徊在死亡的邊緣,我突然發現她在我心裏比我想象的還要重要,所以不管怎麽樣,我都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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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自己的哥哥現在如此堅決,瑪格麗特嘆了口氣,然後說道:“弗雷德,有一些事情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關于一個真實的Cali,但在我說這些之前,我請求你一定要記住你剛才對Cali所有的美好評價,記住你對Cali的感情,她确實是一個值得去愛的女子。”
“沒有什麽能抹殺我對Cali小姐的感情,瑪格麗特,但你要對我說什麽呢?”
“你知道在Cali待在這裏的時候,我也一直待在Cali的家裏。Cali的家比這裏更現代,更發達,社會風氣也更加的開放,是比這裏更加平和的地方……”
“我知道她是美國農場主的女兒,美國人一向以你說的那些來标榜自己!”弗雷德裏克插嘴道。
“不,弗裏德,我想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說我生活在Cali的世界裏,而那個世界卻是未來21世紀的美國——請不要懷疑弗雷德,我并沒有瘋,你從我回來拿給媽媽的藥就能證明這一點!如果你仔細想想,你會發現更多的印證!”瑪格麗特看着自己哥哥睜大了眼睛一臉驚奇,并給他一些時間讓他自己消化理解剛才的話。過了五分鐘,弗雷德裏克開始慢慢提出一些問題:你們從哪裏去的未來,你們又是怎麽回來的,Cali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等等等等。瑪格麗特盡自己的所能為他解答疑問,把她和Cali從認識到互換世界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最終他的哥哥同貝爾先生一樣終于相信了這些事情。
“我現在真是對Cali小姐更加佩服仰慕了!”弗雷德裏克抑制不住興奮說道。
“現在,我的哥哥,我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這也是剛才我為你解釋那些事情的原因之一!”瑪格麗特神情嚴肅地說道。看到妹妹如此嚴肅他還是頭一次,弗雷德裏克收住笑容,不禁也緊張地咽了口吐沫。當然,家裏現在已經有了一位未來人,如果還有什麽事情,他都不會覺得大驚小怪了。
瑪格麗特琢磨着如何開口,她本來提前已經想好要怎樣說出口,但是沒想到現在會是那樣難。她為Cali擔心,也為弗雷德裏克擔心,她不想Cali因為是變性人的緣故而受到別人的歧視,也不想弗雷德裏克知道Cali是變性人後轉而徹底改變原有的想法。當初知道Cali是變性人的時候,她自己也是好久才弄明白這個詞究竟是代表着什麽,通過對Cali和Ginger的深入了解,才知道他們與自己并沒有什麽不同,才知道他們背後所背負着怎樣的壓力才能敢于做他們自己,由衷佩服他們的勇氣和對生活的追求。瑪格麗特從Ginger和Lester這對幸福的戀人身上,看到了他們也同普通的戀人沒有什麽不同,甚至兩個人之間更多了對彼此的真誠,連她自己也羨慕這兩個人的愛情。如果弗雷德裏克真如Lester那樣抛開偏見的話,也許他和Cali也能得到如同Ginger和Lester一樣的幸福。但現在,瑪格麗特猶豫了,如果弗雷德裏克與她的期望背道而馳怎麽辦?看着弗雷德裏克滿是認真的臉,瑪格麗特心裏祈禱着上帝,希望事情能如同她期望的那樣發展。
“弗雷德,我要告訴你的是Cali是個很不同尋常的女人。”瑪格麗特希望自己盡量用委婉且能讓人接受和理解的方式開場。
“她當然是個不同尋常的女人,她可是從未來來到這裏的,并且她很傑出!”弗雷德裏克說道。
“我不單單指的這一點,我指得是她在生理上也不同尋常,她不同于一般的女人。”
“你這是什麽意思,瑪格麗特?請你解釋得更清楚些。”
“我的意思是說Cali從出生到成長時生理上是個男人,但通過醫學手段她變成了一個女人,因為未來的醫學手段很發達,可以通過手術改變人的性別——當然這種手術也很昂貴。據我所知Cali只是做了一半的手術,因此她還保有着男性的特征器官,還需要做完最後的手術才能在生理上完全變成女人。”瑪格麗特終于把Cali的秘密說出了口,但她絲毫沒有感到輕松,因為此時弗雷德裏克半張着嘴,驚訝的無話可說,真正的困難才剛剛開始。她有些擔心地握住了哥哥的手問道:“弗雷德?弗雷德,你還好吧?”
“這麽說Adams小姐其實是個男人?”困惑與迷茫籠罩着弗雷德裏克的臉,他感覺整個世界好像被颠覆了,他不知道應該怎麽想這件事。
“不,弗雷德,她是個女人!就像你剛才說過的,她是位很傑出的女人,只不過上帝對她的身體開了個玩笑,并且她只需要再做完另一半手術就能修正這個玩笑,她在心理上自始至終就是一位女性。記住你剛才對Cali的評價,想想你對Cali的感情,這不關乎什麽生理上的性別,只關乎于人類心靈上的情感,不要被外表所迷惑,弗雷德!就像被你趕下臺的那個道貌岸然的船長,不管他外表多麽令人恭敬,但心是黑的,所以你認清了他,帶領着水手們堅持反抗他,讓他不能再作威作福——Cali也是一樣,不要但看她身體上的不足,要看她的精神與靈魂,她就是一個令人欽佩讓人愛慕的女性,記住這一點!”
“反抗船長讓我成了一個流亡者,讓我成了一個連回家都需要躲躲藏藏的人,這并不是什麽好下場,瑪格麗特!”
“你後悔嗎,弗雷德?”瑪格麗特凝視着哥哥的臉,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弗雷德站起身,走到窗口,透過玻璃望向窗外,他并沒有馬上給出答案。
“關于反抗我不後悔,瑪格麗特。”他慢慢地說道,“但我現在卻疑惑自己那樣做是否是正确的。我想回房間靜一靜!”瑪格麗特看着弗雷德裏克離開了起居室上樓去了,她是需要給他一些時間讓他好好考慮。不知怎麽,她就是對她的哥哥很有信心,堅信他一定會接受一個最為真實的Cali,這對他們兩個人都有好處。
瑪格麗特本是知道Cali對桑頓先生的感情,就算弗雷德裏克求婚Cali也不會輕易的答應。她之所以想讓弗雷德裏克向Cali求婚是出于多方面的考慮:第一,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瑪格麗特始終感受到Cali對于自己生理上的問題總是有種不自信,連Ginger也同意這一點。Cali太善良了,她不忍心因為自己生理上的“不健全”而拖累她的愛人,并且在經歷桑頓先生求婚一事後,Cali對于自己的愛情更加的畏首畏尾,更加的謹慎小心,以至于她竟然把心愛的人讓給自己。瑪格麗特不忍心看到Cali這樣不幸福,她需要有人對她付出毫無保留的愛情以證明她可以像Ginger那樣得到愛情,并且不會傷害任何人;第二,讓弗雷德裏克了解Cali的情況是檢驗他是否真的愛着她的最好方法,并且出于對家人的責任,瑪格麗特認為非常有必要将真實情況讓他的哥哥知道;第三,如果他的哥哥真的求婚成功,瑪格麗特就再高興不過了,雖然這可能是一種奢望的想法。即使弗雷德裏克在知曉真相後對Cali的感情到此為止,也反而消除了她哥哥的感情對Cali所造成的困擾,只是她對她哥哥的做法會感到失望和遺憾。
自那天起,雖然弗雷德裏克來Cali房間的次數少了,但他依然顯得很憂郁,瑪格麗特也沒有急着讓他說出自己的想法,況且兩天後Cali好不容易才略有下降的體溫又再次上升了,這讓瑪格麗特心急如焚無心他顧。唐納森大夫建議可以用水床墊灌滿冰水讓Cali躺在上面給她降溫,大夫還透露桑頓夫人有水床墊可以借來用。瑪格麗特主動要求去拜訪桑頓大宅,請求桑頓夫人能把水床墊借給她,如果有可能的話,她也想了解一下那位桑頓先生。
下午,為了不使拜訪顯得冒昧,黑爾先生陪着瑪格麗特一同來到桑頓大宅,他們送上了一張折了角的名片讓仆人送進去等待着桑頓夫人的接見。不多時,仆人請黑爾父女來到起居室,桑頓夫人和桑頓小姐正等待着他們倆,黑爾先生首先把瑪格麗特引薦給桑頓夫人以及桑頓小姐。
“這就是未來命運裏我的婆婆嗎?”瑪格麗特在心裏自嘲式地暗暗發笑。在瑪格麗特看來,雖然是第一次見到桑頓夫人,但通過Cali以及亨利等人對其的描述倒也毫無二致——面目嚴肅,氣質高傲,甚至是有些居高臨下的刻板,臉上的那種頑固的表情倒确實有些桑頓先生的影子。瑪格麗特因有求于桑頓夫人,她盡量不帶着任何過去對她所産生的不良看法同她相處。一旁的桑頓小姐雖然瑪格麗特早就見過,但對方只是簡單的打了聲招呼缺少了曾經印象中的活潑,這多少是顧忌到母親在身邊的原因桑頓小姐也不敢輕易張揚。一番寒暄大家都落座後,桑頓夫人叫仆人端上紅茶和茶點以招待客人,雖然行為上禮貌周到但态度上卻讓人感覺缺乏熱情,好在令瑪格麗特感到寬心的是,桑頓夫人對他的父親顯得很尊敬,也許這是看在桑頓先生的面子上也說不定。
黑爾先生首先聊起了桑頓先生,這是桑頓夫人最喜歡談的話題,瑪格麗特在一旁聽着,她很佩服父親的談話技巧,并希望這對桑頓夫人是個好的開始。黑爾先生首先對桑頓先生最近不能來同自己上課感到遺憾,并誇他是個非常聰明好學的學生。黑爾先生說得很誠懇,瑪格麗特能感覺到這不僅僅是恭維話。桑頓夫人很高興聽別人快贊他的兒子,更何況誇贊的人是他兒子的老師和朋友,她表示桑頓先生這個時候可能在工廠裏,為他不能同黑爾父女見面感到抱歉,她甚至談到這幾天貝爾先生的律師經常來這裏同他兒子談論投機的事情。當聊到此事時,桑頓小姐開口向瑪格麗特問起亨利律師怎麽沒和他們一起來,瑪格麗特只是簡單回答了一句亨利好像和貝爾先生出去辦事去了,但對于這樣的回答桑頓小姐顯然感到不滿意。
“亨利先生已經兩天沒來這兒找我哥哥了,難道他放棄說服他了嗎?”桑頓小姐又對瑪格麗特問道,聽起來是關心他哥哥的投機問題,但瑪格麗特認為這只是表面含義。瑪格麗特解釋道:“我只是聽說這幾天他接到一個叫沃森先生的邀請,此人希望通過他結實一下貝爾先生,今天他們兩人就去拜訪沃森先生去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哦!你是說沃森先生嗎?”桑頓小姐除了驚異更顯得有些生氣,“那個老沃森三天兩頭往這裏跑,卻從來沒有向我提起過他要拜托亨利先生的事情,下次不管他帶什麽禮物來給我,我都不會同他說話了!”
“範妮!”桑頓夫人聽到了女兒的話顯得很不高興地責備道,“你不能這樣對待一位高貴的紳士,并且沃森先生并沒有什麽錯誤!沃森先生待你這樣好,你不能不禮貌,況且你不是也說過挺喜歡他的嗎?當時我記得亨利先生也在這裏時你說過這樣的話,亨利先生就坐在你現在坐的地方,我們都聽到了。”
“媽媽!”桑頓小姐發出了半是絕望半是悔恨的嘆息,不再做聲了。瑪格麗特不想再聽或再說什麽對于桑頓家的恭維或事情,她需要盡快向桑頓夫人借水床墊,Cali急需這個,時間拖得越久Cali就越危險,瑪格麗特開門見山地說道:“桑頓夫人,我聽唐納森大夫說您有水床墊是嗎?”
“确實如此,黑爾小姐。您問這個幹什麽?”
“我想您一定聽說Addams小姐正害着重病,她一直發着高燒,唐納森大夫建議用裝着冷水的水床墊給她全身降溫,所以我請求您是否能将您的水床墊暫借給我們或者賣給我們——畢竟病人用過的東西,不好再還回來。您知道水床墊在米爾頓根本買不到,需要到倫敦去買,但Addams小姐的病等不了從倫敦買來的時間。我和我父親請求您的幫助,我們将對您感激不盡!”
“這麽說傳言是真的?Addams小姐要死了?真可怕!”桑頓夫人假惺惺地嘆了口氣,并沒有馬上回應瑪格麗特的請求,她和她的女兒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拿去紅茶喝了一口,好像忘了瑪格麗特剛才說的事情。
“桑頓夫人,我知道水床墊從倫敦買來不容易,您盡管說出您的價錢,我和我父親會出錢買下來的,您不用擔心您的損失,甚至我還可以請貝爾先生去倫敦再為您定一床水床,Addams小姐現在真的很需要它。您所做出的犧牲,黑爾家和Addams小姐都會感謝您的好意的。”瑪格麗特用近乎于哀求的口氣說道,心裏急切如火。
“瑪格麗特小姐,水床墊雖然是我的,但我有一段時間不用它了,我記得給範妮拿去了。範妮,親愛的,你把水床墊放到哪裏去了?“
“媽媽,這是過了多久的事情了!我真的有些記不清了!”
聽到母女二人的惺惺作态,瑪格麗特強忍着怒火,她發覺父親此時正握住她的手,她感到他的手也在激動的顫抖,她看了黑爾先生一眼,父親平時一向微笑的臉此時面無表情。
“您真的非常需要水床墊嗎,黑爾小姐?”一個渾厚的男聲傳來,瑪格麗特擡起頭,發現桑頓先生站在起居室的門口,顯然剛才的話他都聽到了。
“是的,桑頓先生!”
“範妮,我前幾天還見到你的侍女把水床墊拿出來打掃不是嗎?”桑頓先生嚴厲地質問着,桑頓小姐顯然畏縮了一下,而桑頓夫人對于兒子此時的出現顯然措手不及。
“侍女們的事情我怎麽清楚呢?也許有,也許沒有。”桑頓小姐忸怩地回答道,她看向母親好似求助,而做母親的現在不得不為了顏面站出來為女兒講話:“約翰,你現在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個紳士,沒有必要這樣大呼小叫的!”
桑頓先生并不理會,他朝房間外叫着桑頓小姐的侍女:“簡!簡,你在哪裏?簡!”
那個叫簡的侍女小跑着來到桑頓先生面前答應道:“先生!有什麽事情嗎?”
桑頓先生命令道:“快去把範妮小姐的水床墊找出來,我前兩天還看到你拿出來整理的那個!”侍女此時偷眼望向桑頓先生身後的桑頓夫人,瑪格麗特發現桑頓夫人輕微地點了點頭。
“是的,先生!”侍女離開大約有五分鐘後,抱着一個沒有注水的水床墊又出現了,而在等待這段時間,起居室裏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只是靜靜地喝茶,除了桑頓先生一直站在那裏之外。
“先生,這水床墊還沒有注水呢!”
“那正好,一會兒你把它包好,并派小厮送到黑爾先生家去!”
“是的,先生!”侍女又離開了。
瑪格麗特看到這一幕,對桑頓先生曾經的壞印象一掃而空,沒想到他是如此仗義之人,也深深理解了父親為什麽如此器重他。她發現坐在他身旁的黑爾先生的笑容又回來了,他連忙感謝桑頓夫人和桑頓先生,甚至是桑頓小姐。桑頓夫人勉強接受了謝意,桑頓先生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瑪格麗特又再次提出買下床墊的事情,因為她不想欠桑頓夫人的情,但是桑頓夫人很堅決地告訴瑪格麗特不要再提什麽“買下床墊”的事情,并表示水床墊是送給朋友的禮物。
看來再待在桑頓家已無什麽必要,瑪格麗特和黑爾先生不久也告辭離開,在離開時桑頓先生提出要雇馬車送他們兩人回家,瑪格麗特搶他父親一步接受了桑頓先生的好意,因為她現在想多和桑頓先生待在一起,她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在小說裏預示的“她的丈夫”是否真是她的Mr.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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