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三十九點貪歡

孟老太爺怒不可遏, 緊緊握着拐杖, 沒等祁北楊起身, 這結結實實的一拐杖就落在他身上。

他年紀雖然大了,但身體康健,力氣都還在, 這一下結結實實,抽的祁北楊皺了眉。

“畜生啊!”孟老太爺氣的哆嗦, 瞧見祁北楊仍不肯放手,更怒了,“給老子松開!”

餘歡也被吓了一跳,顫着聲音叫了聲外公。

這一下激的孟老太爺更心疼了。

好好的一個姑娘, 千辛萬苦長大,剛享了沒兩天福氣,又叫這個豬狗不如的家夥給纏上……他一開始的預感沒有錯,姓祁的這小子就不是個東西!

祁北楊看見孟老太爺滿面怒容,擔心把老爺子給氣出個好歹來, 松開手:“外公——”

“外你娘的公!”孟老太爺手裏的拐杖拄在地上,死死地瞪着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滾!”

他高高舉起拐杖來,對着祁北楊又是一下, 這一下抽的結實, 砸在他腰上;祁北楊不閃不避, 怕再刺激到老人家。

他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 沒有料到孟老太爺殺出個回馬槍來, 直接把他斬在這裏。

餘歡已經上去勸了,孟老太爺被氣的雙目赤紅,不住地喘粗氣;老人家年紀大,最忌諱受刺激,她柔聲叫着“外公”,孟老太爺只擺手,陰沉着一張臉:“小桑,你先出去,先別管這下面的事……外公一定給你個交代。”

孟老太爺态度頑固,餘歡無法,只好惴惴不安地離開。

餘歡一點都不擔心祁北楊,這人皮糙肉厚的,挨幾下打沒問題;況且他突然做了這麽流氓的事情,也該好好地給他一頓教訓……她最擔心的是孟老太爺氣壞了身體。

餘歡前腳剛走,孟老太爺後腳就把門給關上了。木門厚重,一絲一毫的聲音都傳不出來,餘歡在木門旁駐足站了一陣,轉身去了書房。

過了約莫二十分鐘,她隔着窗戶瞧見庭院裏進了人,是程非,他匆匆地進了門;沒多久,扶着一瘸一拐的祁北楊出了門。

孟老太爺應當是真下了死勁兒教育這家夥,她只看見祁北楊垂着手,幾乎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程非身上,衣服淩亂,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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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歡下樓,去看孟老太爺——

房間裏已經一片狼藉,孟老太爺的拐杖都抽斷了,躺在地上;書籍散落一地,她的作業卻還好端端地擺放在桌子上,似是有人刻意避開。

餘歡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叫了聲“外公”。

孟老太爺端正地坐在沙發上,聽見這麽一聲,蒼老的眼睛瞧了一眼她,嘆氣:“小桑,你過來。”

餘歡順從地過去,擔憂地握着孟老太爺的手。

他的手掌粗糙,摸上去像是樹皮;老人家面色很不好看,看向她的目光中又充滿了憐惜:“這麽個畜生纏了你多久?怎麽都不告訴我一聲?”

餘歡還是沒告訴他實情:“也就最近兩個月的事吧……之前他也沒這麽過分。外公,他剛剛沖你動手了嗎?”

“沒,”孟老太爺冷哼一聲,“他這人倒乖覺,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也不多辯解,老老實實地站着挨打。”

餘歡垂眼瞧了眼這裏的狼藉,沉默了。

“小桑,明天我給你辦簽證,你跟我去美國吧,”孟老太爺緩過一口氣來,說,“咱們不在這裏和這個畜生較勁兒。”

“外公,”餘歡說,“您別急,再過不了多久我就該走了,犯不着和他置氣。”

“哼,”孟老太爺哼了一聲,神色依舊不快,“你放心,小桑,往後外公就守着你,堅決不叫着家夥再動你一根手指。”

餘歡在這邊哄了孟老太爺好久,才使他消怒;她自個兒心裏也悶的難受——祁北楊這是個什麽意思?先前好好端端的,突然間就翻了臉。

剛剛有所松動,被他這麽突兀的一抱,餘歡又要把自己縮回小殼子中了。

餘歡這邊忐忑不安,程非也是叫苦不疊。

他突然接了祁北楊的電話,語氣平靜地叫他過來孟家接人,隐約聽見孟老太爺痛罵“小畜生崽子”,聽得程非心驚肉跳,想自己二哥這該不會是犯了什麽瘋病,和孟老太爺起了争執吧?

好好的元宵節,程非連碗元宵都沒能吃上,火急火燎地開車過來,瞧見了被打的破了嘴角的祁北楊。

程非險些崩潰了:“老爺子下手真狠啊,連你這張臉都不放過?”

對着這麽一張天怒人怨的帥臉,究竟是多麽狠心才能下的去手啊!

很快他就發現老爺子手是真狠了——

打臉算什麽?祁北楊的胳膊險些被敲斷,去醫院檢查等結果的時候,他只歪歪地靠着,只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程非皺着眉:“二哥,你這是怎麽着得罪老爺子了?”

程非對孟老太爺了解不深,也見過幾面,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只聽聞孟老爺子年輕時候是個狠角色,赤手空拳打拼下來一段家業,應當不是個簡單角色。今日一瞧,果真不簡單——

能把祁北楊打成這麽個熊樣的,孟老太爺算的上是頭一人。

祁北楊笑了笑:“我同桑桑說話,被他撞見了。”

“只是說話?”

“抱了一下。”

瞧着他一臉風輕雲淡的模樣,程非的冷汗都快下來了。

打死不虧啊!

他來回踱着步子,煩躁的想要以頭撞牆:“二哥,你瘋啦?”

這幾個人還能不清楚祁北楊同餘歡如今的相處情況?哪怕沒有親眼所見,程非拿腳想都能想的出當時的情況——必定是祁北楊強行擁抱人家小姑娘,桑桑抵死不從,一來二去,才叫孟老太爺瞧見。

“沒瘋,”祁北楊出奇的冷靜,從孟老太爺抽斷了那根拐杖之後,他就是這麽一副模樣了,“程四,我算是明白了。我這麽一直拖下去不是個辦法,再拖上兩三年,黃花菜都涼了。”

程非聽得心驚肉跳:“二哥,你什麽個意思?”

“沒什麽意思,”祁北楊笑,嘴角的傷口依舊明顯,“是我以前想錯法子了。”

程非愈發擔心,他張了張口:“二哥,你是不知道,你和餘歡後來鬧成了什麽樣子……難道你還想那樣嗎?”

“左右她的心不在我這裏了,”祁北楊面容略有倦怠,“你別和我提什麽兩情相悅強扭的瓜不甜,我再不扭,這瓜都得叫別人摘了去。”

檢查報告出來了,祁北楊皮肉傷的厲害,筋骨倒是沒什麽事,依舊好端端的。

祁北楊表面上瞧着沒事,但胳膊疼的開不了車,程非小心翼翼地開車把他往回送,今夜元宵節,處處燈火通明,歡聲笑語,車內寂寂無聲,祁北楊的顴骨上尚有傷痕,近乎頹靡的氣質,令程非想起開到荼靡的薔薇花。

“二哥,”程非沉吟片刻,最終還是同他講,“你會後悔的。”

祁北楊倚在副駕駛座上,車窗搖下半截,他點了一根煙,重重抽了一口。

煙霧凝結,他說:“我要是什麽都不做才會後悔。”

程非再也勸說不動。

祁北楊出車禍前同他見過一次面,是在他離開霞照市的前夕。

祁北楊那天喝多了酒,都說酒後吐真言,也或許是平時壓抑的實在太厲害,那晚祁北楊同他說了很多很多。

重複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我後悔了。”

祁北楊後悔當初拿慈濟院的遷址做要挾,逼迫餘歡同他繼續在一起。

他神色寂寥,手中的酒杯盛滿了酒,卻不往唇邊送:“之前,哪怕關系再僵,桑桑雖然和我生氣,但我還能感覺到她喜歡我,舍不得我,偶爾也能對我笑笑……但重新回來之後,她已經不會對我那樣笑了。”

“現在我常常想,要不要放開桑桑;如果不是我死纏爛打,或許她現在依舊開開心心地跳着舞,幹幹淨淨無憂無慮,多好啊。”

“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叫她這樣怕我,讨厭我……”

自打祁北楊車禍之後,程非也時常懷疑,這是不是祁北楊酒後一番真言感動了上天,才叫他有了重新和餘歡開始的契機。

只可惜——

“二哥,您現在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程非忍無可忍,那晚祁北楊醉酒後的頹唐在他腦海中盤桓,他的手握着方向盤,恨其不争地問祁北楊,“你想想看呢,即使你用了些手段,叫餘歡天天陪着你,但她一點兒也不開心,甚至抑郁到有了輕生的念頭,這樣你就開心了?”

祁北楊沉默了。

“你最近一段時間表現已經很不錯了,你瞧啊,餘歡都沒有刻意躲你了;四舍五入,她已經可以接受你了啊!難道你非得叫事情發展到那樣不可挽回的地步嗎?”程非緩和了語氣,“都說當局者迷,二哥,你這何止是迷,已經是瘋了。”

程非也沒指望自己這一番話能說動祁北楊,只是想着叫他自己好好想想。

“餘歡有多喜歡芭蕾舞你也知道,”程非盯着外面明滅不定的燈,“你要是真敢動她交換生的名額,只怕你們倆從此以後是真的完了。二哥,喜歡一個人并不意味着要得到她,一直默默守護也挺好的——”

祁北楊打斷了他:“所以你初戀和人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你至今仍在深夜裏偷偷摟着照片哭。”

程非面色一僵,惱羞成怒:“你就自己作吧!”

被他氣得腦仁都要疼了起來。

祁北楊養傷只養了兩三天,這人體格的确是好的不同尋常,淤血下去的也快,蘇早剛得知他被孟老太爺打傷消息,還未來的及探望,他就沒事人一樣了。

不過蘇早得了程非的提醒,說什麽都不肯再給予祁北楊幫助。

幾個人默認了同一件事——最近祁北楊的狀态有點吓人,不适合同餘歡接觸。

但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得住。

孟老太爺過壽,許是為了宣布餘歡的身份,孟老太爺一改以往低調簡樸的習慣,大肆操辦,包下鳴鶴樓開壽宴。

霞照市名流基本都收到了請帖,就連林定也收到一張,卻偏偏漏去了祁北楊。

孟老太爺的意思很明顯,不想見這個人。

孟老太爺先前還以為祁北楊這人孤傲,一定受不了這種侮辱,必定不會前來;誰知道他完全忘記,陷入戀愛中的人是盲目的,祁北楊不僅受的了這□□裸的侮辱,還面帶微笑毫不心虛。

他跟着祁老爺子一同進來了。

因着之前的那些事情,餘歡算是這宴會的半個主角。她忙于學業,有陣子沒同蘇早見面了,兩人聊了沒幾句,偶爾一側臉,瞥見祁北楊走過來。

餘歡邁腿就要走,卻被祁北楊攔了下來。

他舉着酒杯,擋在餘歡面前,笑容淡淡;“桑桑,你剛認祖歸宗,是件喜事,不敬我這個做叔叔的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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