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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把事情推到老七頭上,太後臉色一沉,「那你讓老七來見哀家。」
「七皇子正在準備登基之事,暫時無暇來見太後,待七皇子登基之後,必定前來向太後請安。」
太後怒了,沉聲喝斥,「韋殊寒,哀家待你不薄,如今不過一個小小的要求,你竟推三阻四,你眼裏還有哀家嗎?!」
「臣一直很感念太後的關照,祖母生前也一再告誡臣,韋家得以保全,多賴太後維護,要時時謹記太後的恩澤,将來有機會定要好好報答,因此三皇子如今只是以逆反的罪名被關押,未當場格殺,這全是惦念着太後的恩澤。」
聽出他的弦外之意,太後倏然一震,面露驚疑,「你們……莫非早知道皇帝做的那件事?」
韋殊寒并未回答,躬身一揖,「臣尚有要事在身,容臣告退。」
太後失神的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多年來她一直苦心隐瞞的事,原來妹妹早已知情……而今這一切的局面,莫非都是韋殊寒為了報仇而一手主導?思及此,她心中倏然一震,為韋殊寒心機之深,為韋家多年的隐忍,感到驚駭。
最後想到皇帝對韋家所做的事,她頹然的擡手掩面,這是一報還一報啊,不是不報,蒼天都在看,只等時機來到。
韋殊寒離開太後的寝宮,轉而來到魏青晚的寝宮。
他命人将帶來的物品放下後,便揮手讓屋裏所有的宮人們退下。
「知道我帶了什麽來給你嗎?」他看向魏青晚,微揚的嘴角洩出一絲喜色。她輕搖螓首。
他看向擱在桌上那只約莫占了半個桌案的錦盒,說道:「你打開來瞧瞧。」魏青晚依言走上前打開錦盒,只瞧了眼,便回頭問道:「韋統領這是何意?」
「你從小到大從未穿過女裝吧,這是我命人所做,特別送來給你試試。」他眸裏隐隐流露出一抹壓抑不住的期待。
她睐他一眼,回頭再望着錦盒裏的衣裳,擡手拿起來,這似乎跟他畫的畫像中,那名少女所穿的粉色繡着荷花的衫裙一樣,她的心緒有些複雜,幽幽的道:「韋統領這是要我成為本朝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女帝嗎?」
「這只是讓你在私下裏穿,至于在朝堂上,穿戴的自然是龍袍。」她身為女兒身的身分不能公諸于世,眉妃當年是以欺瞞的手段瞞騙了世人,一旦讓世人知曉此事,她這皇帝便名不正言不順,也用不着當了。「日後等咱們成親,你懷了孩子,咱們将他撫養長大後,再讓他繼承帝位,屆時你便可以詐死,換回女裝回到韋府。」
魏青晚沉靜的望着他,他這是打算讓她明面上扮演着皇帝的角色,而暗地裏則當他見不得人的夜妻,為他生子,以繼承魏家的江山,這些事對她而言太複雜,她無法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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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夢終究只是一場夢,他不可能為她放棄到手的權勢,與她一塊離開京城,做一對閑雲野鶴的夫妻,他們所渴求的是如此截然不同,縱使成了夫妻,也不過是同床異夢。
「你快換上這衣裳我瞧瞧。」韋殊寒催促道,迫不及待想看看她換上女裝後的模樣,是不是如他先前所畫那般。
魏青晚卻将衣裳放回錦盒裏,擡眸凝視着他,徐徐啓口道:「你若堅持要讓我當皇帝,那麽我此生永遠不會換上女裝,也不會……嫁你為妻。」見他倏地冷下臉,她不疾不徐的再道:「我們所求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可你偏要拘着我,成為能聽任你擺布的傀儡皇帝,我無可奈何不得不為之,可是我無法與你結為夫妻,倘若你硬要逼我從了你……」她頓了一下,神色決然的道:「那麽我只好連這條命也舍了!」
「你敢!」他沒想到她為了不嫁給他,竟不惜拿自個兒的性命來要脅他。
她神色肅然,堅決的道:「狗被逼急了都還能跳牆,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沒什麽事做不「你不嫁給我,難道想在宮裏孤獨一生嗎?」韋殊寒怒聲質問。
她淡然回道:「既然我當上了皇帝,難道就不能聘後納妃嗎?」
他氣極反笑,「你是女兒身,如何聘後納妃?」
瞅見他似乎被她的話給氣到了,她心中的郁結稍微舒坦了些,「誰規定聘後納妃就一定得臨幸她們,我不能只找她們進宮作伴嗎?」
「你……」韋殊寒不知該怎麽罵她,狹長的雙眼緊盯着她,「你就這麽不想嫁給我嗎?」
魏青晚注視着他,輕聲道:「我不想留在深宮之中,倘若你願意放棄這裏所有的一切,與我遠走天涯,我便願與你結為夫妻,一生一世不相離。」
聽見她這番話,他沉默不語,如今的一切是他費盡心思才得到手的,他舍不得放棄,他不像她甘于平淡,他是蓄勢待發的蒼魔,雄心勃勃,欲振翅高飛,一展長才。
他想讓朝廷按照他的意思來治理,他要将所有貪官污吏全都整肅幹淨,他想讓這世上再無那些為一已之私以權害人之事,所以他不能如她所願。
最後他的回答是,跨步轉身離去。
魏青晚垂眸擡手撫着那身女裝,在他心裏,她終是比不上名利權勢,她幽然輕嘆了聲,拿起錦盒的蓋子,蓋上那身衣裳。
六月初三,百官朝拜,魏青晚正式登基為帝。
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拟先皇的廟號與諡號,和先皇奉安歸葬之事。
不過這些皆無須魏青晚裁示,自有韋殊寒代她處置發落,她只要當一個閑散的皇帝即可。
「太皇太後駕到。」
聽見太監的通禀聲,正窩在軟榻上看着閑書的魏青晚,連忙起身,到宮門前相迎,「太皇太後怎麽來了?應當孫兒去拜見您才是。」太後在她登基時,尊稱也跟着升為太皇太後。
「哀家這不是等了好幾日,都等不到皇帝,這才不得不親自過來。」太皇太後神色一沉,橫她一眼。
魏青晚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是她不想去見皇祖母,而是害怕去見她。三皇兄至今仍被關押在牢裏,韋殊寒沒打算放了他,若是皇祖母讓她放人,她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扶太皇太後坐下後,魏青晚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關心的問道:「太皇太後近日身子可安康?」
「宮裏這陣子出了這麽多事,皇帝認為哀家的身子能安康嗎?」太皇太後冷着臉回道。
怎麽說都不對,魏青晚索性閉上嘴不再出聲,以免再惹得皇祖母不悅。
「皇帝倒是十分清閑,這時候不在禦書房批示奏摺,竟待在寝宮裏頭,莫非皇帝的身子有哪兒不适?」太皇太後質問。
她随口找了個藉口,「是有些頭疼。」
「可有宣太醫來請脈?」
「晚點朕就宣太醫前來。」
「頭疼可不是小病,莫要像你父皇一樣……」說到這兒,太皇太後陡然打住了話。
她知皇祖母這是想起了父皇的頭疾,她也不好接腔,屋裏一時靜默無聲。半晌後,太皇太後緩緩啓口,「哀家明白你的難處,有些事你也作不了主,事情演變成這般,是咱們欠了韋家的,哀家只希望你能盡你的能力,保住你三皇兄,他與你畢竟兄弟一場。」
魏青晚只是點點頭,并未承諾什麽。倘若當時韋殊寒沒有先下手為強,制住三皇兄,讓情勢反過來,那麽她相信依三皇兄的為人,是絕不會留下她一命,她會成為他登上帝位的第一顆踏腳石。
然而她倒也不是因此而不肯答應皇祖母,而是韋殊寒能留下三皇兄沒殺了他,已是饒他一命,要讓他放了三皇兄是不可能。
不過她也不能不給皇祖母一個回答,她想了想,說道:「朕會盡力試試,但能不能成,朕也不敢保證。」
送走了皇祖母,魏青晚接過盛嬷嬷遞來的一盅果子茶,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啜飲。
方才太皇太後與她說話,也沒瞞着其他宮人,盛嬷嬷在一旁也聽見了,她猶豫了會兒,小心翼翼的輕聲探問,「皇上,您真打算要求韋統領饒了三皇子嗎?」
韋殊寒如今雖然把持着朝政,但仍領着武衛營統領的職,也沒要求她為他加官晉爵,故而宮人和朝臣們提及他時,仍稱呼他為韋統領。
魏青晚回道:「我既然答應了太皇太後,總要在他面前提上一句。」至于韋殊寒要不要放人,那就是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