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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赦從茶館出來時正遇上進城的囚車,領頭的一個騎兵是府尹衙門最得力的捕快。秋意寒涼,身穿囚衣的罪犯歪倒在木頭做的囚車上,手上扣着鐐铐,在空中晃蕩着發出金屬的碰撞聲,出乎意料的悅耳。

他站在原地,靜待一隊人馬經過。囚車到達他面前時,裏面的人側了側身子,原本背向他的身影轉了過來,前襟上染着一片暗了顏色的血,肩部還星星點點濺上了一些。那人半寐之際額角磕上硬邦邦的木頭,皺着眉偏了偏頭,過了一會兒眼簾微開,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穿透人群,直直的朝他看來。

章赦就這樣直接看進一雙淺色的眼眸中。

夕陽西下,僅剩片刻餘晖,地上的金光穿過淩亂蔽目的碎發,折入她眼中,滿目璀璨。金光還未退卻,她卻忽的一閉眼,光芒一暗就再未亮起。

金屬叮鈴聲漸弱,聚衆的人群也漸漸散去了。

赤紅色的馬從街角跑出來,矯健的邁了幾步便走到章赦面前,章赦看了看馬,又看了看身邊的牽馬的護衛孫順,終是踩上馬镫上去了,輕叱一聲,馬兒便噔噔小跑起來。

不出幾日他便要去江陵任職,路途遙遠,以前練習騎術時偷了懶,現下倒是要全部補上。他在章府門口下馬,晚風推着枯葉聚在門口的石獅腳下,章赦踏着臺階入府,暗紅雲紋錦袍在門檻上一掠,幾縷晚風抵在他如松挺立的背上一塊入了府。

正在門後不遠處掃着落葉的老婦見着來人,退至一旁行禮,“二少爺。”

章赦點點頭,轉過月洞門,徑直回房。

吃完晚飯,章父便将他喚至書房,交代上任的一些事宜。章赦是幼子,少時身子弱,家中便也不敢對他太過嚴苛,學業上也比他大哥要求要低。索性章赦天資聰穎,在家人的呵護備至下也沒養廢,很有些真才實學,雖然脾氣倔了點傲了些,但勝在心思活絡,很難讓人抓住錯處。從書房出來時正碰上章赦的大哥,大哥比他年長八歲,如今他才剛及弱冠一年,大哥已經留了滿嘴的須了。

大哥還在不厭其煩的提點他,章赦卻在心裏嘀咕,大哥滿嘴的胡子也不知道大嫂怎麽受得了。

章大少爺也看出了章赦的不耐,揮揮手讓他回去休息了。

他練了近半月的騎術,好不容易捱到出任的前一天,以前的頂頭上司還将他喊了過去。等他翻着白眼,騎着馬圍着臨安轉了一圈帶了滿耳朵的廢話回來,就看到自家客廳的屋檐下站了一個陌生人,一身黑色束袖長衣,頭上未戴冠,以一根黑檀木固發,右手握着一把劍,拇指輕輕搭在劍柄上。

他看着客廳無人,想了想,腳下的步子就重了幾分。

那人聽見步子聲紋絲未動,章赦又下了幾分力,經過的下人紛紛聞聲望來。那人動了動肩膀,微微偏頭,側面露出她那高挺的鼻梁,鼻頭微微下彎。待到章赦走近了幾步,那人才轉過身朝他看來。

此時正值正午,陽光明亮,延伸至天井的屋檐為她遮去大片的陽光,只有腳下的皂靴踩着陽光。可是,章赦還是從這人的眼中看見了一簇金光,明亮清澈透至眼眸深處。

章赦微微晃神,腳步不知不覺就放輕了,再看去,就看到一雙月牙眼。這樣的眼睛最容易藏笑,可是他卻半分笑意也沒有看見,反而還有些冷淡。

那人有些清瘦,看上去很高,走近了才發現她的頭頂才到他耳朵。章赦狐疑的打量她,坐在了主座。那人垂眸,任他的眼睛到處逡巡,面上沒有一分神色。

章父自從內院轉出來,見着這幅景象倒是撫須一笑,“打巧,你們倒碰上了,浚寧,這位明天便也跟着你去江陵,護你一路安全。”

章赦挑了挑眉,做着口型無聲問,“誰塞進來的人?”

章父笑着看了看皇宮方向。

章赦心下有幾分了然,帶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端起下人上的茶吹了吹,問着站在下首的人,“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開口,聲音清冽,“鴛鴦。”

章赦口中的茶噴了半尺。

他擡眼望定,“鴛鴦?”

那人認真的點了點頭,擲地有聲的重複了一遍,“鴛鴦。”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名字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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