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又熬了一兩日,鴛鴦坐在屋頂上,遠遠見着匆匆進府的侍衛,心下明白那封信怕是又沒能傳進臨安,有人鐵了心要拿章赦開刀。
小院的門被人推開,有人提着裙子踏過門檻,走進這間小院。鐘離七在臺階處停了停,青絲翠钿,芙蓉裁面,唇上一抹朱紅,揚着一抹笑,姍姍而來。
“鴛鴦,”鐘離七擡頭望着她,“我找了你很久,也等了你很久。”
鴛鴦靜默的垂眼注視着她。
鐘離七提起裙擺在原地轉了一圈,裙裾翻飛,“你覺得我今日可好看?”
鴛鴦瞧着她沒動也沒出聲。
鐘離七輕輕嘆息了一聲,“你們所有人都以為我是為了浚寧哥哥,其實不是,”她看上去似乎很愉悅,“自始至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鴛鴦,你才是我要找的人。”
“妓子也是半個戲子,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姐,總會不會蠢到哪裏去。”
鴛鴦開口喚了一聲,“鐘離七。”
“嗯?”鐘離七歪頭微微一笑,天真無邪,“很難吧,信也送不出去,因為顧忌,拳腳也施展不出來,楊通判一流雖然被拔除了,可他在此經營多年,留下的毒瘤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清理的一幹二淨,總會有漏網之魚。鴛鴦,你們沒有時間了,那個官員是打算魚死網破了。只有我,只有我有辦法。”
“還記得我和你說的故事嗎?”她眼中帶着得勝後的笑意,“那都是以前,那些我沒有和你說的後來,才是我真正的故事。”
“鴛鴦,我愛過一個男人,他叫郭涪林。”
“鴛鴦,幫我去解一個心結吧,我的心結解開了,浚寧哥哥也就能安然無恙的出來了。”
十五歲那年,鐘母給鐘離沅說了一門親事。
楊柳飄飄,長亭遠道,公子如玉,佳期如夢。初時的悸動,到如今恍然一夢。
那個男人叫郭涪林,那時還是一個年輕的探花郎,雖然他的相貌算不得出挑,但她第一眼見着他就知道他與別人是不同的,他的身上不僅有書生意氣,還有一份凜然正氣,誰都不能讓其折服。
這是鐘珉和章赦身上都沒有的。
她傾慕他,數月裏,全心全意的做一個待嫁女。
後來……
後來……
後來大婚前幾日,他偷偷尋到了她,诳她帶他進了鐘父的書房,一夕之間,鐘家東窗事發,舉府上下皆被打入了天牢。
她和着一群女眷縮在陰暗潮濕的牢獄裏,袖子裏偷偷藏着尚未繡完的并蒂蓮喜帕,郭涪林随在幾名官員的身後經過,眼神在衆女眷身上一掃而過,落在她滿是污漬的臉上,腳步頓了頓。天牢幽暗無光,郭涪林一身官服站在油燈下,身後跟着一個舉着火把的獄卒,光亮落在他身上,那一瞬間她似乎看清了他官服上鏽的暗紋花樣,是祥雲。
她在牢內,他在牢外。
她為他的正氣所傾倒,也為他的正氣所心痛。
你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你愛他愛到極致,恨他也恨也到極致。
愛她的護她的人都死了,留在她餘生裏的都是無盡的折辱。
後來的日子,她有多恨他,就有多想活。
鐘離七團着裙子坐在廊下的青石階上,“我從前恨我父親,恨他害得我如此下場,後來我想明白了,再如何他也是對我最好,最愛我的父親。即使他在世人眼中有諸多不對,諸多過錯,在我眼中他都是好的。這天下間,誰都能恨他,誰都能害他,唯獨我不可以。”
“所以,”鐘離七笑了笑,“鴛鴦,你去幫我殺一個人吧!他死了,浚寧哥哥也就活了。”
鴛鴦問她,“為什麽是我?”
鐘離七靜默了會兒回答她,“如今能殺的了他的人無非就兩個,我原想找你師姐琳琅,但不想她是一個沒有心的人。沒有心也好,誰都抓不住她,反而能活的長久。我原想着要不殊死一搏罷了,但笙歌給我指了條明路,我很感激她,但你應當要恨她,是她讓我來找你的。”
“笙歌?”
“嗯,笙歌,揚州城第一瘦馬,”鐘離七拍拍裙子起身,“晚間我還會過來找你,你想一想吧。”
出門前,鐘離七複又回頭望着坐在屋檐上,一動未動的鴛鴦道,“你的過去,我大抵也聽過一些,有件事我不想瞞你,郭涪林,他是一個為民為天下的好官。”
尚紋回來時正見着鴛鴦站在庭院裏的枇杷樹發怔,她放下手裏的東西奔過去,“姑娘怎麽了?”
鴛鴦回神,見是尚紋,便笑了笑,“沒什麽,只是在想,明年若是在這裏若是栽了一棵桂花樹,該是怎樣的景象,想必是極為蔥郁,生機迥然。”
尚紋連皺幾日的眉頭松緩了一些,“若是長的好,第一年說不定還會開些桂花。”
鴛鴦含笑道,“我還從未吃過桂花做的桂花糕。”
“這樣啊,”尚紋揚起笑臉,自豪又得意,“那姑娘一定要吃我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
鴛鴦安靜的注視情緒高漲的小丫頭,“我很期待。”
尚紋忍不住遐想,“到時九月份,桂花一開滿園飄香,傍晚我便鋪一塊布在樹下,等到第二日,便會落了滿布的桂花,那時姑娘若是感興趣,也可以幫我搭把手。”
說到這裏,尚紋停了下來,歪頭望着鴛鴦,“姑娘願意嗎?”
願意的。
鴛鴦張了張嘴,這三個字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最後只得化為一聲輕笑。
尚紋也沒在意,人就絮絮叨叨的規劃着,時不時偏過頭詢問鴛鴦幾句。
鴛鴦都只是笑而不語的望着她。
鴛鴦傍晚的時候尋到孫順,把事情和他說了。
孫順沉默了一會兒,問她,“姑娘想如何做?”
鴛鴦問他,“若是我應下,你會不會阻止我?”
孫順看着她不說話,過了許久才開口,“我是護衛,無論怎樣,護主才是第一要義。”
鴛鴦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姑娘,”孫順喊住正要離開的她,“姑娘去見一見大人吧!”
鴛鴦沉默許久,最後輕聲應了個好字。
月上中庭,樹影婆娑,清輝灑在湖面波光粼粼。鴛鴦獨坐湖邊的一塊太湖石上,手指微動,一顆石子打入湖水中,漣漪晃碎了月亮的倒影。今夜是滿月,鴛鴦算了算日子,再過幾日便是十五中秋了,團圓夜。
鐘離七挑着燈籠從水榭長廊處繞過來,走到湖邊站定,“鴛鴦,我說過了,除了我,你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我籌備了五年,整整五年,你逃不開的。”
鴛鴦看了她一眼,食指輕輕扣着劍鞘,一下又一下,在寂靜的夜色裏一聲一聲,不知敲進了誰的心裏。
鐘離七看了看鴛鴦,沒有再說話。
微風拂過,吹散了鐘離七的神思,敲擊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四周安靜的只能聽見稀少的昆蟲鳴叫。
“師傅說得對,”鴛鴦突然開口,嗓音沙啞,“人有一種命,叫做宿命。”
鐘離七仰頭朝她看去,鴛鴦垂頭注視着她,一向冷淡的面容上顯出一絲哀傷,“鐘離七,我殺人,你誅心,誅的是我的心。”
鐘離七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等了一會兒才開口,“愛憎怨,很別離。我算是苦到了盡頭。我如今活在絕境,活到如今,不過是為了解一個心結,良心這種東西在我身上是留不住,這樣一來,也就沒有什麽對不對得起。如今,我活夠了,也恨累了,這輩子虧欠我的就那麽一個人,我虧欠大的人倒是極多,我不信來生,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償還你們,就那般欠着吧。”
深夜,鴛鴦去牢裏見了章赦,他還未睡,穿了一身囚服,雖然有些消瘦,但不見落魄。他見着她來了,便朝她笑笑,“你怎麽來了?”
鴛鴦露了個笑,“想來便來了。”
章赦啞然失笑,“罷了。”
“大人可還好。”
“嗯,還好,”章赦一笑,随後,他看着鴛鴦,眼神有些幽遠,“在這裏呆了幾日,我倒想起一件事,鴛鴦,那日在章府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鴛鴦沉默了一會兒,“不是。”
章赦就問,“那日坐着囚車進城的是你吧。”
“嗯。”
章赦就看着她笑不說話。
兩人聊了一會兒,章赦有些累了,大概是連着幾日都不曾放松,深夜裏睡意襲來,靠在牆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他感覺到有人在他耳邊斷斷續續的說話,想醒過來,可是眼皮重似千斤,怎麽也睜不開。
夢裏有一個女子在說話,很溫柔,也很悲傷。
“章赦,臨安的年末很漂亮,也很熱鬧,這些我從前都不知道。”
“其實,我們五年前就見過了,那時的你還是一個少年,我在酒樓遇見你,後來又在章府林子裏遇見醉酒的你,現在想想,我當時還笑話了你,只是你都不知道罷了。”
女子輕笑了一聲,“我從前過的無知無謂,人殺我,我殺人,後來遇見了你。這五年裏,其實我過的很辛苦,比從前還要辛苦,但是我心裏是高興的。琳琅說,我變得不一樣了。也幸而我變的不一樣了。江南很好,也很美,我之所以能見着這些,都是因為你。章赦,那些腥風血雨的故事我是不大願意和你講的,你夢裏有一處春光,如此,我心中也能有一處江南。”
“最近這段日子,我總想着你若是知道了這些會怎麽樣,但是我沒有那個勇氣,也幸好我沒有勇氣,這些事,如今我都盼着你不知道。”
“我從前總想着,這一生,命斷在你的身上便是萬幸,如今我卻想着,我的命斷在誰的手裏都可以,唯獨不能是你。”
“你還記得,你給我念的鴛鴦的注解嗎?鴛鴦,水鳥,凫類也。雌雄未嘗相離,人得其一,則一思而死,故曰疋。”
“可是,章赦,我曾去過你的書房,那裏有一本書,書上有一句話。”
“鴛鴦于飛,畢之羅之。”
“我說過那些想要當個好人的話都是真心的,只是我從前沒有選擇,而現下,現下,若你覺得我食言,”她無力的笑了笑,“若你覺得我食言了我又能如何呢?”
“又能如何呢?”
……
……
天剛破曉,鴛鴦從馬廄裏牽了一批馬出來。鐘離七告訴她,郭涪林原先在外地任職,如今任期已滿,正在回京的路上,一行人如今在江州落腳,她此行,便要去江州。鐘離七等在門外,讓鴛鴦幫她帶一句話給郭涪林。
其後,她二人,一東一西而去,一個去殺人,一個去救人。
殺人者是救人者,還是救人者還是殺人者?
誰道的清,誰道的明?
鴛鴦馬不停蹄的趕到江州,撐着夜色闖進了驿站,書房裏燈火通明,鴛鴦闖進去的時候,郭涪林正披着件外袍伏案看書。背後是無數朝她揮來的刀劍,鴛鴦身手利落,幾下便将劍架上了郭涪林的脖子,“她讓我給你帶一句話,縱使你對得起天下人,你也對不起她,縱使她對不起天下人,她也對的起你。”
“她是誰?”郭涪林問。
“以前是鐘離沅,如今是鐘離七。”
郭涪林看了她眼,終究是什麽都沒說。
郭涪林死訊傳來的同時,章赦也安然無恙的出來了,林通判的風寒也在這日好了,鐘離七主動自首了,連帶着中年官員一起被捕入獄。罪名是栽贓嫁禍,蓄意謀害朝廷命官。
一切都仿似風過無痕,除了鴛鴦離開了。
尚紋哭着拿着一封信找到章赦,“姑娘走了。”
章赦剛從牢裏出來,身體還有些虛弱,他繃着一張臉展信,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信上寫着,她始終是江湖中人,自己在這呆着除了殺人之外無一用處,甚至還可能落在他人身上成為把柄,便離去一段時日。
章赦拿着信件不放心的問孫順,“她真的是這個意思?”
孫順說是。
章赦又拿着信件問尚紋,“你确定這封信是她留下的?”
尚紋哭着點頭。
章赦便收了信道好,他等她回來。
後來,一個雪天,知府府邸裏闖進來一個嬌俏的青衫女子,她的肩上站了一只白鳥。琳琅青群微揚,踢翻一群圍着她的侍衛,“章赦呢?叫章赦出來見我。”
章赦聞訊趕來,琳琅危險的打量了他會兒,壓着聲音問道,“鴛鴦呢?”
章赦怔愣了一會兒便道,“她走了。”
琳琅不信,言辭狠厲,“我的鳥從來不會找不到她,你告訴我,她怎麽了?”
章赦便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信?”琳琅嗤笑,“她是識一些字,但她從來都只會握劍,不握筆杆。”
章赦震驚的扭頭盯着孫順。
章赦還是知道了真相,他去了一趟大牢。
鐘離七消瘦的不成人樣,見他來了,笑的溫和無害,“我等了你許久,你終于來找我了。”
她道,“我能猜到他們是怎麽對你說的,也是,這世上總會有那麽一些人自以為是的撒一些愚蠢的謊言,人都有私心,總以為什麽都不知道就是對你最好,真可悲。”
“浚寧哥哥,”鐘離七笑着問道,“你覺得喜歡一個人有多重的分量?”沒等章赦回答,她便晃着滿頭青絲,自顧自的答了,“三千煩惱絲,煩惱三千事。可是,這世上又何來三千事煩惱,最煩人心的便是情愛這一事,就這一事,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參破。浚寧哥哥,她有多喜歡你,我猜連自己也不知道。”
鐘離七的目光空洞迷離,露出一個似解脫,又似痛苦的笑,“你看,你以後再也碰不到那麽愛你的一個人了,我以後也遇不到那個我最恨的人了,他們都死了。”
……
那夜他其實是感覺到有些異常的,只是當時精神緊繃了許久,太過疲憊,那樣明顯的不對勁他都沒發現。
夢中鴛鴦對他說的話,到第二日,迷迷糊糊的他只記得她最後對他說的那句,“都忘了吧。”
都忘了吧!
她說都忘了,他就真的忘了!
真的都忘了!
……
章赦蹲在鐘離七跟前,艱難的開口,“她……”只一個字,喉間一澀,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琳琅知道了前因後果,她沉默了許久才對章赦道,“像她這樣的人,一旦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不會再回來,但我知道,她回來過,在離你很近的地方。她勢必放心不下你,也勢必不會出來見你。”
“要是以前,我必定會殺了你,”琳琅道,“他救了你,我卻殺了你,倒是一場笑話,不過我向來也不怕什麽笑話,你該慶幸,如今我不會殺你。”
琳琅離開前道,“或許她從未盼着你記住她,但我私心是希望你能夠記住她的。”
……
幾月前。
清晨,天邊露出一絲魚肚白,安靜的街道上傳來一人粗重的喘息聲,有馬蹄聲緩慢的響起,一路響到江陵府的知府府邸。咚的一聲,有人從馬上墜了下來,棗紅色的馬蹬了蹬蹄子,在原地停了下來。
鴛鴦靠在牆垛,後背的血浸進青灰色的牆面,灣流而下。牆的那頭是下人們來回奔走的聲音,有人喊了聲大人回來了,腳步聲奔的更急了。
章赦走了幾步路,咳了一聲,聽得出來他沒遭受多大的罪,安然無恙就好。她閉上眼虛弱的喘了幾聲,杵着劍,牽着馬,一步一踉跄的朝巷口深處走去。路過偏院時,她聽見孫順吩咐尚紋,“大人要找鴛鴦姑娘,我瞞着他,說鴛鴦姑娘走了,這是我找人代寫的一封信,大人若是來了你便交給她他,就說是鴛鴦姑娘留的。”
尚紋抽噎着問,“姑娘呢?”
孫順說,“走了。”
尚紋不甘心,“去哪了?”
牆裏便是一陣沉默,尚紋的抽噎聲更響了。
鴛鴦踩着馬镫艱難的爬上了馬,她伏在馬背上,身後的衣裳都被鮮血浸濕了,她用劍鞘拍了拍馬屁股,馬兒蹬蹬走起來。
意識迷離之際,她聽見,街的那邊有婦人喊了一聲,“牆上怎麽有血?”
然後便是潑水聲,洗涮聲。
鴛鴦艱難的睜了睜眼,洗掉也好。
四周的聲音開始變得幽遠,耳邊似乎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
“鴛鴦,你願不願意意換一種活法?”
她聽見自己答,“願意。”
那人就笑了一聲,朝她伸出手。
她也伸過手,不過一瞬,那人便如迷霧一般散去。
一聲喟嘆。
鴛鴦清醒了幾分,馬蹄聲的顫動灌了滿耳。
上元節那日,她其實是知道章赦真正想說的話,也猜出了一兩分他的心思。
只是當時那句話她并沒有說完整,如今也說不完整了。
“我碰到過,可是我沒有回頭,因為害怕,因為不敢。”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兩年後,章赦被調回臨安,他沿着長江流域乘船而歸。在那叢林子裏,他倚着一棵樹,提着一壺酒。以前不求醉卻易醉,如今求醉卻難醉。
月朗星稀,樹影斑駁,夜風寒涼掀起濤濤葉聲,似醉似醒間,仿佛聽聞一女子的輕吟,音質冰冷。
“江南好,風景舊曾谙。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醉迷糊了的人突然就撥雲見日。
那年夜半他醉酒摔下樹是幾時來着?
繁花似錦,綠柳茵茵,是三月。
三月啊!
原來是三月……
章赦摔了酒,一聲哽咽被沙沙作響的葉聲埋藏。
鴛鴦大多時候都是沉默的,他原先不明白,如今才知道,她的那些沉默裏,藏的都是他。
後又一日,他在酒樓裏遇見陪在陌绾身邊的楚淮山,對方見着他,溫潤一笑,走到章赦面前停下,“章大人好興致。”
章赦道,“楚大人說笑了。”
楚淮山罷手,“在下如今一介草民,當不得大人二字。”
章赦看了看正在和酒樓掌櫃說話的女子,又回頭來看他,“折騰我們許久,你如今可是遂願了。”
楚淮山笑而不語,許久,他才輕嘆一聲,“你如今可好。”
“有什麽不好?”
“整個臨安都傳遍了,”楚淮山道,“大婚前夕你丢下新娘子跑了,如今臨安可是沒幾個好姑娘願意嫁你了。”
章赦嗤笑一聲。
楚淮山搖搖頭,也不再說話,瞧着扇子陪他站了許久。桌上放着被清酒,樓下人群熙然,吆喝聲一陣高過一陣,楚淮山在酒壺上一彈,叮咚一響,章赦看了過來,楚淮山道,“章赦,那個人你等不回來了。”
章赦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楚淮山就看着他道,“有的人一直念着也不是什麽好事,趁還能夠忘便忘了吧,莫要等到有一天想忘都忘不了了,後悔莫及。”
章赦搖搖頭,“太遲了。”
楚淮山就問他,“如今你後悔嗎?”
章赦便道,“我此生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那日,我問她願不願意換一種活法,她不答,而我也輕易罷休。”
時不待他,人不待他。
“楚淮山,”章赦說,“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曾經,一場磅礴大雨砸進他心裏,烏雲散去,天雖明,卻不再晴。
作者有話要說:
啊,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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