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捐也得捐
洛河口這些年沒少沾洛河的光。這裏近鄰洛河,水上交通便利。洛河縣更是客商雲集。不缺的就是鄉紳大戶。那糧商的家宅蓋的甚是高大,光圍牆就有七八尺高。
糧商聽說程靈慧帶人來了。早早關閉了大門。想給程靈慧一個閉門羹吃。程靈慧可不是凡事詩書禮儀為先的常繼文。她本身就帶着些江湖習氣的。命人擡了滾木就要撞門。
燕京道:“何必那麽麻煩,我翻進去開了大門就是。”說完,提氣縱身,一下子就跳到高牆之上。遠遠跟着看熱鬧的百姓見了,無不驚為天人。
燕京做了許多年梁上君子,一直做的是躲躲藏藏見不得人的行徑。從來沒有享受過別人仰視,敬佩的目光。當下不免有些得意。站在牆頭上得瑟,向程靈慧抱拳一拱:“大人,您就請好兒吧。”縱身跳下高牆。
只聽高牆裏的家丁們一聲喊叫,響起兵刃相交之聲。顯然和燕京動上手了。程靈慧怕燕京吃虧,裝模做樣道:“好大膽的刁奴,竟敢和朝廷的人動手?趙橋。”一聲令下,威風凜凜。
趙橋會意,縱身也上了高牆。百姓之中,頓時又傳出一陣驚呼。趙橋不在乎這個,毫不猶豫跳下高牆。他不屑于和那些家丁下人交手,所以并不去給燕京打援手。而是走到門口,将大門打開。
大門一開,程靈慧帶的一衆官兵立刻就沖了進去。三下五除二将那些家丁下人通通掀翻,捆綁起來。
那糧商聞訊趕來,跳着腳罵:“你這是哪裏是官,分明是強盜。青天白日的擅闖別人家門,按律當斬。”
“呸。”程靈慧還沒有開口,鄧苦已經一口啐了過去:“哪個叫你這樣和俺家大人說話。見官不跪,你想造反嗎?”這帽子扣得可是了不得。沾上造反的邊兒,不死也得脫層皮。那糧商這才想起,自己面對的是朝廷的欽差。堂堂四品大員。再看眼前這位欽差大老爺。雖然看上去年紀比上一個欽差老爺年輕。可眉宇間自有一股淩厲的氣勢,顯然是不好相與的主。當下腿腳一軟就跪下了。
程靈慧一步上前,将他扶住,和顏悅色道:“我今天到了你的府上,就是客人。你是主,我是客,哪有主人叩拜客人的道理?”
那糧商有些摸不着頭腦。心說,這小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樣大動幹戈的闖進來,古往今來也沒見過這麽做客的。
程靈慧接着道:“我先前讓人邀請各位耄老一敘,想是各位事務繁忙,無暇脫身。下官就只好親自登門拜訪了。老人家不必慌張,剛剛是下官教谕屬下不嚴,讓老人家受驚了。還望老人家看在我年輕,又拜訪您的心思過于殷切的份上,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不敢,不敢。”糧商抹了一下頭上的冷汗,急忙讓人給程靈慧上茶。程靈慧端起茶杯長嘆一聲:“都說水火無情,誠不欺我。下官哪還有喝茶的心思啊。”
前面有常繼文來借糧,糧商自然知道程靈慧所謂何來。除了割肉痛,就數出錢痛。這糧商少不得裝一裝糊塗。
兩人一時無話,就各自幹坐着。
程靈慧年輕,又習武,別說坐一會兒,就是坐個三五天都不成問題。那糧商雖然只有五十多歲,身體也算硬朗。可眼下程靈慧帶來的人把家裏守了個嚴實,他身在廳上,周圍連個蚊子都飛不過來。更不知道後宅的妻小怎麽驚慌。屁股底下如坐針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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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次三番的打量程靈慧,見她雖然雲淡風輕的,但明顯不如上一個欽差好說話。尤其是她身邊站的一黑一白兩個人,白的面無血色,冷冰冰板着一張死人臉。黑得倒是笑嘻嘻的一張娃娃臉,可一看就是不懷好意的樣子。這倆人活脫脫就是一對黑白無常。
再看另外那倆。一個長得油頭粉面,看人的時候目光閃爍,顯然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另一個雖然玉樹臨風,但身着錦緞,頭戴玉冠,顯然是有來歷的。
要知道,古時候等級森嚴,綢緞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穿的。像這商人,雖然家中有些資産。那绫羅綢緞也只敢私下裏穿穿。遇到正式場合,還是得穿布衣。所謂‘布衣百姓’,就是這麽來的。
這糧商,好巧不巧,今天就穿了一身綢緞。因此上,越想越坐不住。向程靈慧道:“大人,您稍坐,容小人去更個衣。”更衣是文雅的說法,就是上廁所。
程靈慧怎麽肯讓他順遂。道:“不忙,再陪我坐一會兒。”
這糧商本來只是找個借口想開溜。被程靈慧這麽一攔還真有了尿意。又不能在程靈慧面前尿褲子。他可聽說了,這位欽差大人來訪,打得就是藐視欽差的大旗。藐視欽差就是藐視朝廷。那罪名要是落實了,一家老小的腦袋恐怕都不牢靠。
糧商急得在廳裏坐不住,可看到那森羅殿裏的鬼神一般的官兵,他又不敢擅自離去。欽差是有特權的,殺人都不用上報。萬一惹惱了座上的這位,腦袋掉了都沒地方說理。
糧商越坐不住,程靈慧越悠閑。
那糧商能掙下這麽大的家業,也不是不懂取舍的。眼看扛不住了,只好認慫。陪着笑臉說官面話:“此次洛河改道,百姓遭災,我身為洛河縣人,也是日夜憂心,有心報效鄉裏,可是不得途經。還望大人指點一二。”這是要讨價還價。你不就是想讓我出錢,出糧食嗎?那說個數吧。
程靈慧不吃那一套:“下官年輕,也是一頭霧水啊。”你看着給吧。要是達不到我滿意,你自己想……
糧商伸出一個手指頭。程靈慧低頭喝茶,當作沒看見。
糧商又伸出一根指頭,程靈慧擡頭瞟了一眼。
糧商咬牙發狠:“三百石,再多小人可就為難了。”
程靈慧輕笑一聲:“不知老人家可信佛?”
糧商不知道程靈慧怎麽忽然問這個。當下也不敢說信,也不敢說不信:“家母在世時,倒是經常吃齋念佛。”
程靈慧道:“那下官給老人家講個故事吧。”講得什麽故事?就是如來佛祖講給孫猴子那個故事。佛祖去某人家講經,人家施舍了多少多少碎金子,佛祖嫌少還不直說,說讓後世人沒有金錢享用。
糧商怎麽不明白,這是嫌三百石少呢。又狠了狠心道:“那就五百石,不能再多了。”
程靈慧也失去了耐心,伸出一根手指。
那糧商微不可見的松了一口氣,還要裝出肉痛的樣子:“一千就一千,為了鄉親們,我砸鍋賣鐵也湊出來。”
程靈慧輕輕搖頭,那糧商的心就跟着吊了起來:“那到底多少?”頭上的冷汗又冒出來了。
“一萬石,少一粒糧食,下官就只好在你這裏準備過冬了。”現在才四月天氣,離冬天還早着呢。程靈慧這是公然耍無賴,你不給我就賴着不走了。
那糧商聞言,臉色都白了:“大人,您這不是要小的命嗎?小的就是賣兒賣女都湊不來一萬石。”
程靈慧伸個懶腰,答非所問:“難得今天天氣好。兄弟們這些天辛苦。這位老人家又實在好客,那咱們就卻之不恭了。”向全生道:“你去告訴人家管事的一聲。午飯不要太鋪張浪費,弄些稀飯饅頭就着鹹菜就行了。城外那麽多失家少業的老百姓都還吃不上飯呢,做太好了咱們也咽不下。”
全生領命,正要去。程靈慧又叫住他,囑咐道:“讓兄弟們別亂走。我知道大夥兒憂心災情,難免心情煩躁。可這是人家府上。家裏難免有幾個年輕的姨娘啊,小姐什麽的。女子的清譽名節最是重要。萬一沖撞了一個兩個就不好了。”程靈慧這意思可就惡毒了。你個老東西,要錢不要命是不是?那就別怪我拿你妻小下手。
糧商心裏暗罵:“土匪啊,這分明是活土匪。”可他嘴上又不敢說。急得抓耳撓腮,咬牙跺腳道:“好,我答應你就是。”
“哎呀!”程靈慧急忙站起來,把那糧商扶住,就像扶着親爹一樣的殷勤:“難得老人家如此深明大義,洛河口百姓有福啊。來來來,您坐這裏。我替洛河百姓先在這裏謝過您了。”說着,真的就要跪下磕頭。
程靈慧身上可穿着官衣呢,糧商還沒有被氣糊塗。要是真受了這個頭,那可是要折壽的。吓得急忙将程靈慧扶住:“洛河口能遇上您這樣的欽差,也是我等百姓之福啊。”說着掉下兩眼淚來。天知道,這可是為那一萬石糧食心疼的眼淚啊。
程靈慧道:“您放心,下官在這裏保證,這一萬石糧食肯定不讓你白捐。”
“捐?不是借嗎?”糧商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程靈慧一本正經道:“下官沒說借啊。下官今日只是來拜訪一下老人家,希望老人家能為赈災之事出謀劃策。是您老人家憂心百姓,要捐一萬石糧食。下官真是感激不盡。”
那糧商兩眼一翻,真的暈過去了。
這下,程靈慧可有些頭大了。她上門耍無賴是為了籌集糧食赈災,可沒想鬧出人命。
鄧苦走上前道:“大人,讓屬下看看。”也不知他從哪裏拿出一根金針,照着那糧商的人中就是一針。那糧商嗓子裏咕嚕一聲,緩緩醒來,摟着程靈慧的大腿就哭上了:“大人啊,你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不能活了啊。”
鄧苦笑嘻嘻看着他:“要不要俺給你一劑毒藥?無色無味,吃下去就斷氣。保管沒有一點兒痛苦。”
那糧商也是豁出去了,哭道:“就是砒霜我也吃。”
鄧苦笑道:“看你這樣有誠意的份上。俺今天就給你個優惠,賣一人的份送全家。也不用勞煩你動手。你先把銀子付了,俺保管送貨上門。連你們家雞子、狗都送上一份兒。保管你到了那邊兒一家人團聚。要是想要俺幫忙收斂,埋葬呢,銀子另付。”
“鄧苦……你是鄧苦……”糧商望着鄧苦跟活見了鬼似得,連哭都忘了。你道為何?這鄧苦原是個遺腹子,就是俗話說的墓生兒。
以前的人迷信,對于遺腹子總是有些忌諱。鄧苦家裏又窮,母親把他丢在義莊門口自己跟人跑了。鄧苦是被義莊看門的老頭兒撿去養大的。常年累月跟死人打交道。後來長大了些,兼做賣棺材的生意。很是有些邪門的手段。他在洛河口就是陰森詭谲的代名詞。他也一般不主動和外人打交道。
要是別人說送這糧商去死,糧商一定不相信,可從鄧苦嘴裏說出來,就算不信也覺得陰風撲面,詭異的很。好像他身上帶着很多看不見、摸不着的‘髒東西’,被他纏上,就算不死,後半輩子也夠晦氣的。
“你到底還死不死?”鄧苦依然笑嘻嘻的。他天生娃娃臉,不笑也和笑差不多。
糧商吓得直往後縮,躲到程靈慧身後道:“不死了,不死了……”看程靈慧的眼色,那就跟見了活神仙一樣。能把鄧苦收羅在門下,這得多大的能耐?
程靈慧擺擺手。鄧苦退回一旁。
程靈慧向那糧商道:“如此,下官就告辭了。老人家的高義,下官銘記在心。他日回京一定禀明聖上。”
“告訴皇上啊?”那糧商有些不可置信:“皇上他老人家那麽忙,有時間體察我等小民?”
程靈慧道:“當今萬歲英明勤勉,體察萬民。下官這個欽差就是替聖上下恤民生,上達天聽的官職。老人家仁善鄉裏,合該上奏。說不定聖上還會嘉獎你呢。”
糧商一聽,還有這好事?要是能得萬歲爺一句賞,那可是光宗耀祖的無上榮耀。也不知他是被程靈慧氣着了,還是被鄧苦給膈應着了。腦袋一熱道:“要是萬歲爺都能知道小民周濟鄉裏的事,那一萬石糧食算個啥?我再加一萬。明天就給你送到縣衙。”
“這讓下官說什麽好呢。”程靈慧手一揮,吩咐随身的主薄:“快給老人家記上。”
那主薄也是個機靈人兒,一邊兒記,一邊兒還高聲念:“洛河縣,某年某月,洛河口耿記糧行,大東家耿萬秋捐糧食兩萬石,以濟鄉裏。”
那糧商聽着,臉上油光光泛着光輝,好像已經看到皇上金燦燦的嘉獎聖旨來到自己家門前。
程靈慧得了這兩萬石糧食,辭別這糧商。接着往下一家而去……
萬事開頭難,程靈慧踢出第一腳,後面的就好說的很了。一天下來,洛河口縣城裏的大小紳宦紛紛捐錢捐物。到了後來,甚至不用程靈慧讓門催讨,他們自己就送來了。
原因無他,都是聽說了耿記的事後,大多思量着不是程靈慧的對手。既然惹不起就只能妥協。而且,程靈慧不還給這些人的驢頭前面挂了根胡蘿蔔嗎?反正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不如痛快些,萬一真得了皇上的嘉獎呢。所以,這些人不但捐,還個頂個兒比賽似得多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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