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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氏說漂亮的奉承話:“顧大爺這般品性才華,日後定能聘個比我家榕丫頭好的姑娘。到時候,我可定要去讨喜酒吃。”

“一定一定。”老夫人倒是笑得樂呵呵。

而顧旭立在一旁一聲不吭,臉色冷肅得吓人。驀地,他突然朝一旁魏昭看去,冷眉冷眼,此刻他渾身都籠罩着一層陰冷的氣息,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一樣。

魏昭感受到了,但卻沒搭理顧旭,只面不改色和煦笑着聽一旁母親跟葉家夫人說恭維話。

顧旭沉靜一瞬,舉步朝魏昭走去:“魏二爺,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魏昭這才探過目光來,他那張看着玩世不恭的臉上那雙看似還透着幾分混不吝的雙眼上下淡掃顧旭一遍,而後輕輕颔首。

簡單吐出兩個字:“可以。”

得到了肯定答案,顧旭率先負手大步走了出去,身姿筆挺,步伐穩健,單從背影就看得出是常年混跡軍營的将領。而魏昭,與之比起來,則顯得隽雅清貴許多。許是魏昭常見混跡市井的緣故吧,為人随性許多,沒那麽多規矩。

兩人放在一起,比較起來,就顯得魏昭随和,像個勳貴世家的纨绔公子哥兒。

但公子哥兒再纨绔,與神俱來的那種矜貴氣質卻是如何都抹不去的。二人比起來,倒是各有各的好。

尤其魏家兒郎如今還高中了貢士。

望着二人離去的背影,葉老夫人不由得心中暗自嘆息。這榕丫頭到底是老大媳婦親自教養出來的啊,就是好,随随便便登門提親的兒郎,都甩當初登門想聘桃兒的兒郎十八條街。

就是桃兒如今的未婚夫婿顧昶,若不是陰差陽錯發生那種事情,桃兒也是萬結不了這樣好的親事的。可顧昶再好,又如何能與眼前這二位比呢?

老太太不由得心中暗想,或許這就是命吧。誰讓桃丫頭當初是在小婦身邊養大的。

顧旭尋了魏昭單獨說話,只是想求個僻靜,倒沒走遠。出了院子後,顧旭便在院門前的一棵樹下等魏昭。

顧旭是軍人,步履姿态,甚至一言一行,都十分板正規矩。連臉上的表情,都是冷肅不茍言笑的。但魏昭言行姿态,卻與顧旭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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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極端,卻都彰顯着完美的高貴。

論顏值、氣度、功名、出身,魏顧二人,走到那兒,其實都是矚目的存在。葉家來來去去的丫鬟遠遠瞧見了,都要故意繞到這邊來,湊近了,請個安,然後再走。

近距離看清了二位爺的長相後,少不得又要私下嚼幾句舌根。然後又很自豪,覺得今兒魏顧兩家同時登門提親,說明他們家姑娘好。

日後走出去,與別人丫鬟說話的時候,腰板都是直的。

顧旭直言問魏昭:“魏二爺為何非要聘她為妻?”

魏昭漫不經心掃了他一眼,同樣話回得也随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有什麽為什麽的?”

顧旭黑眸虛眯了下,上下打量魏昭,目光所到之處,都跟要放出刀子來一樣。

顧旭:“貴京城內,上至皇親,下至貴女官眷,你誰瞧不上,非得就看上了葉家大姑娘?你刻意接近葉蕭,是不是有什麽目的。”

顧旭如今有了兩世的記憶,自然知道魏家前世是與葉家沒有任何往來的。突然的魏昭與葉蕭交好,他肯定覺得有問題。

略皺了皺眉,顧旭腦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魏昭說:“顧大爺說的對,既貴京裏那麽多好姑娘,你又為何非她不娶呢?”又說,“我與葉兄乃是同窗情誼,時常來葉家走動,而你顧大爺與葉家大爺沒什麽交情吧?你非她不可,好像不太合理。”

偏又笑着加一句:“若說你非葉三姑娘不可,我倒是理解的。葉大姑娘……”

他輕笑着搖頭,後面的話,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聞聲,顧旭臉色越發冷厲。他薄唇微抿,負在腰後的手,一點點攥成拳頭來。

魏昭話外之音,他如何聽不出來。

院子裏傳來腳步聲與談笑聲,顧昶目光探去,就見自己祖母與母親已經由葉家人送出來了。顧旭又掃了魏昭一眼,沒再說話,而是大步朝自己家人走去。

“莫要再送了,你們家有喜事兒,趕緊先回去吧。”顧老夫人駐足,堅持不肯讓刑氏婆媳再送。

家中還有郡王太妃跟魏家二夫人等着,刑氏便也不虛套客氣,就說:“改日再登門給您請安去。”

顧老夫人笑笑。

葉老夫人則說:“我們家三丫頭今兒也在家呢,既然您老來了,不若喊了她來叫您見見?三丫頭,這些日子可一直念叨着您老人家呢。”

顧老夫人面上笑容不變,只說:“今兒就算了,改日吧。”又說,“你們家三姑娘也沒多少日子就出嫁了,不急。”

葉老夫人吃癟,只能閉嘴不再說話。

蜜餞一直混在人群中,直到顧家人離去後,她才蹦跳跳往自己主子那兒跑。魏昭看了她一眼,差不多猜得到是她那個主子差她來打探的,眼底倒是漸漸浮現一層笑意。

魏家今兒登門下聘,自是要留在葉家吃飯。接下來,還有不少事情得談。

蜜餞開開心心把好消息帶了回去:“姑娘,成了!”

“跟魏家?”桂圓立即問。

“對呀。”蜜餞是跑着回來的,此刻小臉淡粉,氣喘籲籲,“你們不知道,那位玉郡王太妃說話多漂亮,還有魏家二夫人也是。顧家老夫人本來還想力挽狂瀾的,結果幾個回合下來,她就主動放棄了。”

“呀,那咱們這是得罪了顧家。”桂圓擔心,“顧家如今人呢?”

蜜餞:“都回家了。”又道,“不知道有沒有得罪,反正大家最後都和和氣氣的。顧老夫人還送了姑娘一只玉镯子做賀禮呢,咱們夫人收下了。”

“對了!”蜜餞想起顧旭與魏昭單獨外頭說過話的事情,于是也全盤說了出來。

葉榕想,多半是顧旭私下喊的魏二哥。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既定了去魏家,便不可能再去顧家了。如此一想,心中壓着的那塊巨石瞬間就沒了。

整個人都輕松了好多。

蜜餞雙手捧着臉,認真思考說:“三姑娘就這兩個月就出嫁,咱們姑娘是老大,總不能落後她吧?也不知道,夫人會定個什麽日子。”

桂圓笑:“是姑娘嫁人,又不是你,你激動什麽?再說,三姑娘哪能跟咱們姑娘比,那麽草率就出嫁。咱們姑娘,怎麽也得到後半年吧。再說了,江南刑家那邊,還得早早就來人呢。”

蜜餞:“也對。”又呸呸了兩聲,“瞧奴婢這張嘴,可真不會說話。三姑娘是做了那等醜事,這才嫁得那麽草率的,奴婢竟然拿咱們姑娘出嫁的日子跟她比……真是晦氣。”

桂圓提點她:“你這些話在咱們這裏怎麽說都行,日後出去可別說,尤其是在老太太的那些人那邊。你若嘴快說了,老太太倒是要記怪咱們姑娘了。”

“我知道,老太太偏心嘛。”蜜餞又不傻。

葉榕只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一邊練字,一邊時不時朝兩個丫鬟看去一眼。待得到了吃午飯的時候,她才去女眷用飯的水榭。

飯後,葉榕知道魏家人一會兒差不多得走了,所以,她尋了個機會去了前頭兩位兄長那裏。魏昭一直都是由葉蕭葉蒼兩個陪着,馮氏讓葉桐陪着魏家三姑娘玩兒,她則與二房的葉蒼媳婦黃氏一起陪着葉榕去了前頭。

馮氏身為長嫂,既又明白小姑這會兒子過來是沖着魏家二爺來的,所以,直言說:“如今咱們家大妹既與魏二爺定了親,那也就不必如從前那樣一再避嫌了。沒幾個月就嫁過去了,如今,就算是先私下接觸接觸,當做培養感情。”

黃氏也搭腔:“就是啊,魏二爺如今可是咱們家的準女婿。可得婚前先好好聽一聽咱們大妹的教誨,免得日後嫁去了你們家你們欺負人。”

身為葉家準女婿的魏昭,忙笑嘻嘻說:“日後我若是有半點讓榕兒受委屈的地方,任兩位嫂子打罵。”

黃氏道:“我們可不打你,打也打不過。不過,我們家二位爺可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們家大姑娘,可是最得她兩位哥哥的寵的。”

葉蕭性格好些,倒是跟着一起玩笑。葉蒼則比較嚴肅,也覺得這只是定親,還沒成親呢,開這種玩笑,會讓自家妹妹尴尬。

于是,葉蒼說了黃氏兩句。

葉榕望了她二哥一眼,知道他素來是嚴肅的性子,經不起玩笑。而如今,又是為了她讓二嫂當衆沒臉,于是葉榕忙握住黃氏手,幫着她說話:

“二嫂這麽說,也是為了我好。兩位嫂子是疼我才這樣說的,外人怎麽會說這些?”

“就是!”黃氏撇了下嘴,有些小不高興。

反正葉蒼始終挺嚴肅的,建議說:“恰好剛剛吃完飯,不若一道去花園裏逛逛吧。有我們幾個陪着,魏兄與大妹就算私下走近了說幾句,也無事。”

馮氏道:“還是二弟思慮周全。”又看向黃氏,“春光正好,去園子裏散散步賞賞花,多好啊。”

幾人一道往花園裏去,進了園子後,葉榕落後一步。魏昭見狀,自然也放慢腳步來。

“今兒的事情,得多謝你。”葉榕感激他,“聽哥哥說,你是連夜去城外請的郡王太妃。為了我的事情,總是勞煩你,我都不知道日後如何報答。”

魏昭說:“倒不必謝我,你我如今定親,日後結為夫妻,便是一體。不過,太妃老人家是真得好好感謝。等成了親後,你我親自登門去感謝她老人家。”

葉榕輕輕應一聲,面上含着三分笑意。

魏昭想她這會兒找自己,該不是特意謝謝他的,怕是從她那個丫頭口中得知顧旭找過他的事情,她想探情況的。

見她不問,魏昭主動說:“顧旭找我倒也沒說什麽,只是勸我放手,我自不可能聽他的。至于他,或許已經對我存了幾分疑心。”

“他疑心你什麽?”葉榕是真的怕再給他添麻煩,“他不會見求娶不成,想動手害魏家吧?”

魏昭挑了下唇,笑得自信又頗有頑劣的意味:“那得看他有無那個本事。”

又垂眸朝葉榕看來,安慰她:“這件事情你不必在意,更不必自責內疚。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可以左右的,都是政治利益。今兒就算你我沒有定親,該對付的時候,顧家依舊不會手軟。”

這個道理,葉榕倒是懂的。

如今既與魏昭定親,葉榕自然站在了他的立場上,也關心魏家存亡。輕輕擰了眉心,葉榕道:“我不知道他記起了多少,他跟我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那些重要的,他只字未提,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記不記得顧家前世是怎麽被流放的。”

“若是記起來了,這一世,或許顧家不會再那麽愚忠。”

魏昭說:“他既然能來提親,該是知道自己家是怎麽流放的,而這一世會選擇與前世不同的路走。如若不然,他便是厚着臉皮想你再跟着顧家流放吃苦……顧旭這個人……”魏昭客觀點評,“倒還不至于差到這種地步。”

葉榕細細想了想,覺得魏昭分析得有些道理。

魏昭耳朵輕輕一動,目光轉都沒轉,只對葉榕說:“朝廷打了勝仗,先太子舊部伏誅。該殺的殺了,該降的降了,如今,大軍正往回走,不日便可抵達京城。”

葉榕明白他的意思:“唐家父子跟着征西大軍凱旋,唐家的門第勢必得再提一提。不過,好在如今唐家最大的敵人不是我們母子兄妹,而是樊家,日後說不定還會是顧家。”

如今葉桃婚配顧昶,但顧昶卻獨寵樊昕。日後唐家父子回來,勢必會不滿顧昶。

到時候,顧唐樊三家,少不得要雞飛狗跳。

魏昭想得要遠一些:“那唐統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不是會安于現狀的。顧家樊家的賬,他會算,但葉侯府的爵位,他不會這麽輕易松口。這是兩碼事。”

又嚴肅了兩分說:“我已經提醒過葉兄,讓他千萬不要掉以輕心,你也是。”

葉榕皺眉,心中把魏昭的話聽進去了,但始終覺得唐家人有些可笑。

“唐家憑什麽?”

“噓!”魏昭輕噓了聲,暗示葉榕,“葉千榮那小子很像他親舅舅,能忍,心也大。看着悶不吭聲的,心思怕是早繞了好幾個彎。瞧,如今還正暗中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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