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該來的還是會來。

桉照禮俗,新婚第二日新郎必須陪着新嫁娘回門拜見岳父母,此時靖安公府那邊自然已曉得符子燕與董喻芳兩人互換了身分,衆人再怎麽震驚但木已成舟,也只好接受現而當初符子燕與董喻芳早已約定好,由齊石堅與董喻芳說服董符兩家,讓長輩們幫忙掩護。至于符子燕這邊,則自會盡力拖延,甚至想出個好借口,讓文承熙打消陪同她回門的念頭。

偏偏剛才,就在她陷入文承熙的一片柔情裏時,文承熙卻突然冒出一句「今天似乎是個重要的日子」,說完還一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令她心裏一驚,才想起今日要回門。

她心中正忐忑,思索着該用什麽借口阻止他陪她回門,沒想到他卻什麽話也沒說随即離去。

就在她松了一口氣後,沒多久,小六子便前來傳話。

「董夫人,請您移步花園,督主已在賞花亭等候您。」

符子燕緊張的問:「督主是否有吩咐出宮之事?」

小六子神情古怪的瞅了她一眼道:「督主行事一向桉照他的心情喜好,不過依小的來看,督主今日似乎沒有出宮的興致。」

這席話自然是搪塞之詞。文承熙早已知情符子燕是代嫁之身,又不急着戳破這個謊言,自然會避開拆穿她身分的回門之行。

符子燕聞言暗喜,一顆高提的心總算可以擺回原處。幸好這個文承熙喜怒無常,行事又任憑心情,想不到反而助她逃過此劫。

「督主還等着夫人,請夫人随小的走一趟。」小六子恭敬的出聲催促。

「有勞帶路了。」符子燕自以為不着痕跡地收起竊喜的笑容,朝小六子點頭微笑,殊不知她以為逃過一劫的這場巧合,全是出自某人缜密的安排。

園子裏的荷花正值盛開,景致美不勝收,翩翩彩蝶受花香吸引,在一朵朵荷花上盤旋飛舞,恍然是一幅人間美景。

雖然比起帝王所居的宮殿,東殿并不算大,但是裏頭同樣雕梁畫棟,吃穿用度也都是最上等,完全不遜于帝王。

符子燕坐在亭子裏,隔着雕花木欄身後便是這片美麗的景色,她手中執着一朵花苞碩大的淡紫荷花,微揚的嘴角卻已經開始泛僵。

她必須小心翼翼地呼吸,目不斜視的直望前方,更得時時提酲自己別在那雙勾人黑眸過于專注的凝視下,讓面頰泛開嬌羞的紅暈,盡管這非常困難。

因為這時,文承熙正一手托腮一手執着畫筆在絹紙上揮灑,眸子也不時自紙上擡起,眼神如炬地盯着她。

今日一早,她才因他的吻而意亂情迷,現在又見他如此潇灑的模樣,一顆心早已不聽使喚的深受他吸引,可是不行的,她只是代嫁之身,不能愛上他,何況他的「身分」又如此特殊。

略顯乏力地維持臉上微笑的弧度,符子燕小小聲地攝嚅,「督主……可以別畫我了嗎?」

「當然不行。」亭中傳來一聲慵懶的回應。

「你、你就不能只畫荷花嗎?」要她一整個上午維持着不變的姿勢兀自儍笑呆坐在這裏,簡直是快憋死她了。「我長得又不是什麽花容月貌,哪裏比得上這一池子的荷花。」

「在我看來,你比這些荷花都美。」

雖是漫不經心的口吻,但話一出自那張俊顏,還是教人情不自禁地臉兒羞紅,心跳紊亂。符子燕才叮咛自己別受到他的影響,無奈就是管不住一顆心,總因着他的一舉一動而悸動。

她到底也只是個不識情滋味的年輕姑娘,聽見他這句贊美,還是忍不住羞紅了秀麗的小臉。

不,不對不對!她怎能因為這句無關痛癢的贊美就這麽輕易的把心倒向他?

成親後這兩日以來,他對她雖談不上有多壞,卻老喜歡要她做些莫名其妙、讓人害羞的事。就好像當初他夜夜要小符子到他房裏幫他捶肩捏背,還老是要她爬上他的床鋪幫他揉腰捏腿一樣。眼下他這些舉止不也是和那時相同?莫非他真的認出她了?

「別亂動。」

心情忐忑間,她聽見文承熙淡淡的命令。

「督主,我的手好酸,嘴角也僵了,我們能不能歇一下?你畫這麽久,應該也累了……」

「我不累。」他立刻回絕了她的建議,嘴邊揚着一抹笑,瞟一眼她敢怒不敢言的惱樣。

他就喜歡找盡各種花招閑來無事逗逗她,戳破她努力裝出來的賢慧溫柔,因為真實的她有趣也可愛多了。

可惡,這個大魔頭究竟是不是在整她?瞧見文承熙臉上的笑容,符子燕咬咬唇,只敢在心中抱怨。

「督主,請用雪蓮茶。」小六子端上一壺沏好的熱茶,特意擱在長案邊角,就怕一個不留神會灑到絹紙上。

原本一片雪白的紙張,如今已繪上滿紙的荷花,當中一個手持一朵紫蓮、淺笑盈盈的美人也勾勒得栩栩如生,比先前錦衣衛奉上的人像畫還要來得更逼真。

跟在文承熙身邊這麽多年,這還是小六子頭一次見到主子描畫人像。

再說以主子的性子,一向饒恕不了他人的欺騙,一經查獲便立即嚴加懲治,通常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妄想瞞天過海的人,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可這一回主子非但沒有派人拿下符子燕,反而睜只眼閉只眼放任她代替董喻芳嫁進來,光憑這一點便足以印證符子燕在主子心中,肯定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可以成為東廠督主筆下所畫的第一人,犯了罪該萬死的天大過錯還能活得好好的,每日在東殿過得舒舒服服并被谪水不漏的保護着,符子燕可以說是備受主子的寵愛了。

不過,以目前的情形看來,這個膽子極大的姑娘好像并不曉得自己有多麽受到東廠督主的疼愛呢。

小六子退下之前,不禁多觑了笑容僵掉的符子燕一眼,嘴角揚了揚暗自偷笑。

符子燕的眼角餘光察覺了小六子這抹竊笑,以為他是在笑她這副傻樣,面頰頓時紅若桃花,在心中将文承熙痛快地罵了好幾遍。

只是罵歸罵,大魔頭照樣畫他的,她還能拿他怎麽樣呢?

符子燕無奈地接受現狀,為了讓自己好過些,她決定轉移心神,別專注在維持姿勢這件苦差事上,也許就不會這麽難受。

「督主,我可以說話嗎?」

「準。」

嘿,幸好,總算這個魔頭還有一點人性在。什麽都不怕就怕悶和無聊的符子燕,只要能說話便來勁了,她只想着快點打壞他作畫的心情,免得自己繼續傻坐在這裏活受罪。

「你是什麽時候學會作畫的?」

「記不得了。」文承熙換了一支畫筆,繼續悠哉地畫着。

「我聽小六子說過,督主不只會畫畫,還精通各種樂器,而且飽讀詩書,我就好奇了,督主是怎麽學到這些事的?」

對他的事起了好奇心,是否代表着她對他也開始上心了?文承熙抿唇勾笑,手裏描畫的步調随着心情大好稍微快了些。

「是前任的督主教會我的。」既然已認定她此生是他的人,有些事也沒必要再隐瞞,她早晚都該知道。

「前任的督主?」她詫異的睜大眸子。「這麽說來,你從小的時候便一直待在東廠?」

「怎麽,很驚訝嗎?」他口氣不鹹不淡地反問。

「是有一點。」她老實的話,沒有特意隐藏心中想法。

「前任督主是個能文能武的奇才,他很早便入宮當太監,宮外也沒有留下子嗣,所以視我如己出,将一身絕學都傳授給我。」

「原來是這樣啊……」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不過,他為什麽會年紀小小就入了東廠?也是因為家境不好的關系嗎?這些話她能問嗎?會不會觸怒他?

彷佛猜透她的心思,文承熙接着主動說:「我一生下來就被扔在東廠,據前任督主所說,我的生母是個與人私通的宮女,在一些人的幫助下,她偷偷生下我,不過卻仍被人發現,慘遭極刑處死。一個跟她素有交情的太監沒有聽從指示将尚在襁褓中的我殺死,而是将我偷偷抱入東廠,交由前任督主養肓。」

符子燕怔怔地聽着,沒想過性子殘酷無情的他竟然有着這樣令人鼻酸的過去。

更教人心疼的是,他說出這些話時口氣淡然,神情波讕不興,猶如置身事外,但這樣的平靜想必是吃盡辛苦換來的。

「所以,你懂的一切,都是前任東廠督主教會你的?」胸口泛着絲絲的疼痛,她不自覺得捏緊了手中的荷花,眼底稃上一層水氣。

「不只這樣,他還将督主的位置傳給了我。」黑眸一擡便對上她盈滿憐憫的目光,文承熙笑了笑,想不到他的夫人這麽好拉攏。

「啊?」符子燕疑惑的眨着眼。「我以為督主的位置是由皇上決定的。」

「按理說是如此。」文承熙俊顏浮現一絲冷笑,令人渾身發涼。「不過當今皇上身子衰弱,連上早朝都很吃力,哪裏還有多餘心思管這些?東廠督主的位置主理內政、外治逆賊,比起無能的皇帝更要來得有用。」

她聞言駭然,「你瘋了不成?!怎能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他罵的可是堂堂九五之尊,話要是傳到皇上耳裏,那可不是好玩的!

他停下筆,含笑擡眸。「怎麽,你怕了?」

「當然怕!」

「是怕我被砍頭,還是怕被牽連?」

「是你被砍頭又不是我,我為什麽會被牽連?」

「這麽說來,你是擔心我被皇上砍頭?」

聽出他話中隐含的嗳味,符子燕不禁紅了臉。唉,這個魔頭還真懂得占她便宜!

「我才不是擔心你,你少自作多情。」她羞赧的嬌嗔,嘴裏雖是這麽說,卻沒發現自己心裏早已越來越在意他。

「既然你不擔心,那我就可以盡情地數落皇帝的不是了。」他挑起眉說。

「欸,這裏是皇宮,你怎麽可以說皇上的不是?你當真不想活了?」她因他的話着急地蹙起眉心,就怕他又對皇上出言不敬。宮裏人多嘴雜,難保他說了什麽有人到皇上面前告狀,到那時,即便皇上再怎麽重用賞識他,也絕不會輕易饒恕他的。

「你不是不擔心我的死活嗎?」她神情越着急,他心情便越好。「既然這樣,又何必在乎這些,我說了再多皇帝的壞話又如何?」

符子燕聞言氣結。這人怎麽這樣!命是他自己的,他自個兒不愛惜,竟然還拿來要挾她,真是莫名其妙!

「總之,不準你再說那些大不敬的話。」反正橫豎都說不過他,到最後她只能又羞又惱的命令道。

「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他一臉好笑的斜睨她。

「就憑……我是你的妻子,你當然要聽我的。」她深吸口氣挺起胸膛,一派正經地說。

「你似乎忘了我是什麽身分。」看着她大膽與自己頂嘴的模樣,文承熙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

他的心情已經很久沒這樣好過了,跟她在一起總可以勾起他滿腹的興味,不再覺得周遭一切令人煩膩。只要有她在,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別有樂趣,甚至只是靜靜地與她相對而坐,他的心也能感到平靜安寧。

「我可沒忘。」她腦筋一轉,機靈的笑了。「有外人在時,你是不可冒犯的東廠督主,可是這會這裏沒有外人,只有你我兩人,這時的你,可就不是東廠督主了。」

「喔?」俊顏稃現一絲玩味的笑容,他幽深的眸光凝定在她神釆飛揚的俏臉上。「這時的我不是東廠督主,那會是什麽?」

「你只是我的夫君。」她笑盈盈的說,為這反過來占他便宜的感覺竊喜。

「只是你的夫君?」瞧着她沾沾自喜的神情,他不免莞爾。

「是呀,當我們兩人私下相處時,你只是我的夫君,而我是你的夫人,彼此之間不分尊卑,你不能以督主的身分吓唬我。」嘿,她真聰明,想出這個法子來制他,否則老是被他這個魔頭吃得死死的那還得了!

「這可有趣,想不到我娶進門的夫人是這麽膽大包天,還敢反過來要求我?!」

他挑眉看向她。

「夫君說錯了,這不是要求,這是夫婦之道。」她笑眯眼的說。

「夫婦之道是嗎?」他也笑了,眸光轉回手邊的絹畫。

在那一頭,她笑容燦爛的望着他,畫中的她,同樣笑意盈滿嬌容,只是眉眼間多了抹愛慕之情。

他滿意一笑,擱下畫筆,起身走向兀自笑得開心的符子燕。

「好一個夫婦之道,我就準了你。」長指勾起她的下巴,不一會,兩朵紅色霞雲稃上她的面頰。他定睛凝視着她,兩泓深譚似的黑眸猶如要将她整個人卷入其中。

符子燕被瞅得全身發臊,不由得嗫嚅,「督主……」

勾着下巴的長指點上她的紅姜小嘴,他将俊顏欺近她,若有似無地朝她臉上輕吹一口氣。「我已經準了你的夫婦之道,你不該喊我督主,該喊我夫君才是。」

「夫君……」啊,真是羞人!方才這樣喊他不過是為了挫挫他的銳氣,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将肉麻當有趣,還真的要她這樣喊。

「夫人真乖,我這個當夫君的該怎麽獎賞你?」

「獎賞?」

語音方落,他低下頭,吻上她訝然微張的小嘴。

她臉一紅,耳邊頓時只聽得見自己急喘的聲息……

光天化日之下,他就這麽大剌剌的在亭中對她做出如此羞人的事,也不怕有旁人撞見,這種不顧世俗禮教的行為,天底下也只有他這個大魔頭做得出來。

不過,她該如何是好?她對這魔頭的碰觸似乎越來越習慣,也越來越适應了。

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真的愛上他,到時候豈不是……

似是發覺她的分神,他大掌扣緊她的下巴,覆蓋在她唇上的力道陡然加深,重重與她唇齒相磨。

符子燕面頰酡紅,渾身嬌軟無力,很自然地閉上雙眸,掩去眼底的害臊羞意,靜靜地承受他的吻。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夫婦之道哪……

「啊!」驀然傳來的驚呼聲,打斷了這一刻的旖旎。

符子燕趕緊推開文承熙,手中那朵無辜的荷花也被她吓得捏斷,碩大的花苞落在裙上。

閨中之樂被人擾亂,文承熙不悅地轉過身,俊顏冷凜地望向亭外。

一名樣貌出衆、衣着華貴的婦人身邊帶着管事婆子和随行丫鬟,三人分列而立,雖然不識文承熙便是東廠督主,可見他氣勢凜然、一臉睥睨地眯眼望過來,她們也不由得悚然生畏。

「是誰準許你們進來的?」文承熙口氣森冷的問。

這一聽,那婦人立即猜出他的身分,趕緊使了個眼色,讓管事婆子和丫鬟一起和她福身行禮。

「督主請息怒,我是碩郡王的嫡夫人,承蒙皇上厚愛,特地恩準我進宮探望小女詩芮。」

原來這名容貌端莊的貴氣婦人便是郡王妃,也就是郡王府上的主母,亦是虞詩芮的生母?望着眉眼盡是得勢的盛氣’架子頗大的郡王妃,符子燕想起一輩子在侯府磋跎青春卻不得寵的娘親,心中不禁生出嘆息。

這世上能專情只對一個女人的夫君怕是怎麽找都找不着了,現今富貴人家有三妻四妾已是常理,若是高官世族之家而無妻妾成群,那才是真的稀奇。

「小六子。」文承熙面無表情的喚道。

「督主有何吩咐?」

「為何沒人為郡王妃領路?」

「啓禀督主,可能是守門的侍衛一時不察,才會疏忽了。」

小六子這句話,自然是替郡王妃留顏面,畢竟規矩比皇宮還要森嚴萬倍的東殿,怎麽可能容許這樣的疏忽發生?稍微一想便可推敲出肯定是郡王妃擺架子,不讓太監随行帶路。

文承熙眼神一冷道:「東廠容不下這種連守門都做不好的廢物,把今日當值守門的侍衛砍去手腳。」

砍去手腳?!郡王妃與随行的丫鬟婆子一聽,面色全都刷白,低下頭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砍去手腳還能活嗎?就算沒死,也是重殘,這般毒辣的處罰手段真教人心驚膽颠。

「不行不行!」符子燕驚惶失措的跳起身,上前一把拽住文承熙的衣袖。「罰他們一天不吃飯也就罷了,何必砍去他們的手腳。」

從來沒人膽敢左右主子的命令,小六子見狀不禁替她的莽撞捏了把冷汗。不料主子非但沒有發怒反而勾唇一笑,令小六子詫異不已。

「既然夫人心慈,願意替不中用的廢物求情,那就暫且留下他們的手腳,換成各削去兩人一根指頭,一天不準吃飯,以示薄懲。」

「屬下這就去辦。」小六子即刻複命,帶着滿腔的驚詫退下了。

「夫人?敢問督主,這位是?」郡王妃一行人的目光全往符子燕身上瞟去。

由于郡王府與董家并無私交,女眷們私下也互不往來,是以郡王妃自然不認得董家千金生得什麽模樣。

「郡王妃不會是忘了吧?董府千金與令千金一同嫁入東廠,兩位夫人同列平妻,地位相等。」文承熙冷淡的說。

不敢再惹怒他,郡王妃趕緊陪笑道:「當然不敢忘。督主是何等身分,自然得有兩名夫人左右服侍,才能事事周全。」

然而站在郡王妃身旁的管事婆子,一雙眼睛卻瞠得好似牛鈴那般大,像是要将身形單薄的符子燕整個人看穿一樣。

符子燕也察覺了,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惡寒,暗暗打了個冷顚。

文承熙早在她之前便已發覺那婆子的眼神不善,他眯起黑眸,神情陰冷,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含笑道:「郡王妃帶來的人,似乎對我的夫人有什麽不滿?」

他此言一出,饒是見過許多世面的郡王妃也當場吓得渾身輕顫,就怕今兒個自己走不出這座活地獄。「蘇嬷嬷,你冒犯了東廠夫人,還不趕緊跪下賠禮?!」她一個扭身,狠狠斥責起随行的心腹。

蘇嬷嬷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忙不疊地跪下叩頭求饒。「老奴該死,冒犯了夫人,還請督主能饒恕老奴一次。」

文承熙無動于衷的道:「既然知道自己該死,那我何不成全了你,讓你以死謝罪?」

郡王妃臉色頓時大變,趕緊出聲求情,「請督主看在我的分上饒了我的管事婆子吧,她的面貌本來就長得這般兇狠,絕對不是有意要冒犯夫人。」

「母妃?」不遠處,久等不到娘親的虞詩芮領着幾個貼身宮女走來了。

「詩芮,你來得正好,一起幫娘好好向督主求情,求他別殺了蘇嬷嬷。」見同是位居東廠夫人的女兒前來,郡王妃趕忙讨救兵。

虞詩芮聞言一驚道:「督主怎麽會想殺了蘇嬷嬷?她只是一個不濟事的郡王府家奴,絕對不敢胡來的。」

文承熙冷笑道:「她那雙眼睛直盯着我的夫人瞧,讓夫人心生恐懼,所以我決定殺了她,好除去夫人心中的不安。」

我的夫人?叫得可真是親熱!難道她就不是他的夫人嗎?虞詩芮一聽妒恨交加,可又不敢形于色,只能努力撐住臉上的笑容,維持溫柔婉約的模樣。

「喻芳妹妹,蘇嬷嬷可是一路陪着我母妃一起嫁到郡王府的忠心家奴,我母妃身邊不能少了她,你能不能別讓督主殺了蘇嬷嬷?」她說着眼底泛起淚光,楚楚可憐地瞅着符子燕,樣子幾乎可說是聲淚俱下,令人見了心生憐惜。

方才聽見文承熙一開口便要殺了郡王妃帶來的管事婆子,符子燕其實早吓得花容失色,如果真因為她的績故而害了一條人命,那她往後的日子肯定寝食難安。

再說,倘若文承熙真殺了蘇嬷嬷,這樣一來郡王妃與她肯定要結下梁子,萬一郡王妃氣不過要報複,現在的她可是頂着「董喻芳」的身分,絕不能因為自己而害了董家。

想到這裏,她扯了扯文承熙寬大的袖口,用着哀求的可憐語氣道:「督主,你別殺了蘇嬷嬷,她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又如何?我的夫人豈容一個下賤的家奴冒犯?」文承熙絲毫不給虞詩芮與郡王妃面子,天人般的俊顏只有更顯冷酷的神情。

「求求你了……」符子燕快要哭出來似的,鼻音濃厚地繼續哀求着。

文承熙雖然面容依然冷漠,但他冷若冰霜的目光逐漸有軟化的趨勢,虞詩芮心細地察覺到這一點,心中對「董喻芳」的妒意頓時又再加上一層。

這個可恨的董喻芳,最好求菩薩保佑別有一天落在她手上,否則她一定會将這女人往死裏整,絕對不會讓這女人好過!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在符子燕的苦苦哀求下,文承熙竟然真的改變心意,饒了蘇嬷嬷一命,不過……「想活命可以,将她的眼珠子留下便可以離開。」

他居然想挖出蘇嬷嬷的眼珠?!符子燕聞言大驚,這回直接将淚水逼出眼眶,抽抽噎噎地更賣力求情。「你要是挖了她的眼珠,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求你了,就饒了她這一次吧,好不好?」

見她淚眼婆娑,眼眶與鼻頭都泛紅,文承熙投由來的胸口一緊,一股心煩焦躁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微怒的道:「我不準你再哭。」

符子燕一看打蛇随棍上,邊吸着鼻子邊讨價還價,「你笞應我不殺蘇嬷嬷,也不會挖她的眼珠,我就不哭。」

看着她滿臉的淚水,文承熙心煩意亂的惱怒道:「我笞應你不殺她、不挖她的眼珠。」

符子燕旋即破涕為笑,邊拭淚水邊謝恩。「謝謝督主。」

怒氣無處可發,文承熙陰側側地掃了虞詩芮等人一眼,僵着俊顏斥道:「把這個不識相的家奴帶走,永遠不準她再踏入東廠。」

「謝督主不殺之恩。」郡王妃一福身,連忙帶着蘇嬷嬷和丫鬟連同滿眼恨意的女兒一起離開。

「母妃,這個董喻芳真是個騷蹄子!從一開始就将文承熙迷得團團轉,害他連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一進到素馨閣,虞詩芮便氣得哭出來,拽着母親的臂膀泣訴。

「真是要命,活到這麽老,我還真是第一次這麽害怕。」郡王妃在丫鬟的攙扶下才剛剛坐定,一手還撫在胸前,仍是一臉飽受驚吓的神情。

随後進來的蘇嬷嬷經過剛才那番叩頭求饒,額頭已滿是鮮血,怪吓人的,丫鬟急忙抽出帕子幫忙擦拭。

「都怪蘇嬷嬷,害我又在文承熙面前出糗。這下又惹得他不開心,往後更要被他冷落了!」心有不甘的虞詩芮将怨氣轉嫁到下人身上。

經過剛才那番驚險,眼下又聽女兒有此怨言,郡王妃着實也惱了。

「蘇嬷嬷,你也真是的,這是什麽地方,你怎能這樣放肆?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瞠着那個董喻芳,害我差一點就保不住你,連自己都要遭殃。」

蘇嬷嬷用帕子桉着額上的傷口,着急的道:「王妃和小姐都錯怪老奴了,老奴會那樣瞠着那女子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

「王紀和小姐有所不知,老奴在董府有一個同鄉,先前老奴經常上董府與她敘舊,好幾次曾和董家小姐打過照面……」

虞詩芮惱怒地打斷她的話,「既然見過面,又何必那樣瞠着她瞧,好像這輩子從來沒瞧過她似的。」

「回王妃和小姐,老奴确實沒見過今日這個‘董喻芳’,這人是假冒的!」

「假冒?!」虞詩芮驚呼出聲。

「是的,小姐,老奴可以保證,今天在園子裏與督主在一起的女子不是董家千金。」

郡王妃聞言一驚。「有這種事?那這個女人是誰,膽子竟然這麽大,膽敢假冒董家千金的身分嫁給督主?我現在就跟督主說去……」她急着起身找文承熙,卻被女兒阻止「母妃且慢。」

「詩芮,難道你有什麽其它好計策?」

虞詩芮揚起一抹冷笑說:「母紀,您和蘇嬷嬷出宮後幫我好好查查這個假董喻芳的來歷……」她在母親耳邊小聲說出自己的計策,蘇嬷嬷也附耳聽從主子的交代。

「蘇嬷嬷,記住,一有消息就立即向我回報。」

「是,小姐。」蘇嬷嬷恭敬的點頭。

虞詩芮露出欲置人于死地的陰險笑容,等不及想看那個「冒牌董喻芳」的下場。「我倒要看看這個騷蹄子這次還能有什麽把戲,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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