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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出去後,二人皆是沒有說話。

一時間空氣微凝。

白沂檸瞧着桌上有些亂,也不知道現下做些什麽才是合宜的,便整理起了上頭的書冊字畫。

“你會寫字麽?”

白沉柯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白沂檸搖了搖頭。

“過來。”他攤開一張宣紙,上頭壓了一座白玉蹲螭,沖白沂檸招手。

白沂檸從對面繞了過去,不知他要作什麽。

“站這裏。”白沉柯拉過她的手腕,正對桌上的宣紙。

他單手執筆,手腕微壓,筆尖與紙面垂直,屏氣凝神間,一個工整儒雅的“沉”字躍然于紙上。

白沂檸瞧着他一筆一劃寫得極慢,也沒有連着的,想必是有照顧她一竅不通。

“來,你學學。”他将筆放在白沂檸手上。

她連如何拿筆都還不知道呢,怎麽可能一步登天便會寫了,白沂檸心裏暗自咕哝。

咬着唇回憶了一下他方才握筆的動作,生澀地将毛筆夾在中指與食指之間,拇指壓在兩者上頭,看起來十分別扭。

白沉柯看不下去了,伸手幫她糾正,右手包住她握着筆的那只,左手去掰她的無名指和小拇指,将他們壓在筆杆下。

他從未碰過姑娘的手,一勾一拉間,動作力度不禁大了一點,弄得白沂檸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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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正完了拿筆姿勢後,他并急着不放開,而是握着她的手,好像是準備帶她描摹一遍。

白沉柯的身量比她高了一個頭,俯下身時,白沂檸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貼近的胸膛。

耳畔皆是清冷的氣息,他的指尖很涼,手心還有些潮濕,如同白沂檸小時在灌木中碰到的小蛇,滑溜冰冷,一不小心就會咬你一口。

白沂檸忽然想起早上他處理下人時陰森的神情,身體不由得一僵,仿佛回到了那間逼仄的小屋,窒息感由然而至。

慌神間,手中的狼毫筆轉了一圈,掉在雪白的宣紙上,瞬間暈開一朵墨跡,層層疊染由為顯眼。

……字毀了。

“你怕我?”白沉柯收回手,目光沉沉地看着旁邊的人。

這種認知令他十分不悅。

“出去。”他冷聲道。

“我……”白沂檸如一只慌張的小鹿,扯住他的袖子,不知該如何解釋。

白沉柯面無表情地撕掉那張宣紙,繞開她坐在太師椅上,漠然地翻起了書頁。

白沂檸小手擰着衣服上垂下來的帶子,手足無措,見他真的沒有再理自己的意思,又不敢多言惹他更加不快,只好悄聲退了出去。

她坐在門外的石階上吹風,神情迷茫。

昨日與今日,說是雲泥之別也不為過,可她……似乎惹三哥兒生氣了?

許平安懊惱地想,正思索間,白芍進來尋她。

“二房那處來人了,老祖宗叫你過去呢。”白芍對白沂檸福了福身,拉起她的手站起來

白沂檸擡步間,回頭看了眼屋內,只能将此事擱置了。

二人從空青苑中出來,路過園子中的花房,隐約聽見裏頭下人的說話聲。

“你們聽說沒?”

“啥。”

“今兒個文管事的從鄉下領了個女娃娃進府。”

“我知道,我知道。”其中一位興奮起來,“我偷瞧了一眼,覺着也不過比其他鄉下丫頭平頭整臉些,那小家子氣還不如我表姨家的閨女呢。”

“可不是,聽說今日上趕着讨好三哥兒呢。”

“哎呀,不必将她當真,三哥兒什麽脾氣人,大家都知道,有沒有那命熬到給名分都不曉得呢。而且這麽大的侯府,做正頭娘子哪有那麽容易,估計老太太也是給三哥兒買一樂罷了。”

“誰說不是呢,胡媽媽就是想得通透。”

白沂檸呼吸一窒,心下湧起一陣酸澀,原來旁人都是如此想她的。

“我瞧着是府裏的活兒太少了,媽媽們都閑得聚在一處嚼舌根了。”白芍松開她的手,快步走進花房裏,大聲斥責道。

裏頭一時靜了聲。

領頭的那位對白芍翻了個大白眼,聲音不大,但讓衆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我瞧是誰呢,不過是伺候了位假主子,就真以為自己個兒翻了天了,也不曉得是去年誰跪在地上巴巴兒地只求給口飯吃。”

白沂檸聞言走了進去。

婆子們見到正主進了來,個個大驚失色,眼神躲閃垂下了腦袋。

白沂檸掃視一眼。

這些人的模樣……她記下了。

随後輕松地沖白芍笑了笑,牽起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白芍心下一暖。

剛走進廳內,白沂檸就看到老太太面前立着一個婦人,身着翠青色寬袖褙子,內搭素白抹胸,腰間束以棉帛。她身後跟着一個少年,十六七歲模樣,眼神平穩,看上去甚是文靜。

“來了,坐吧。”老太太遠遠瞧見了白沂檸,淡笑着,目光未在她身上停留許久。

“這是你二嬸母。”老太太介紹道,“她身後那位是晟哥兒,家中排行老二,你随柯兒叫一聲二哥哥就好。”

白沂檸走過去到陳氏面前福了福身,“二嬸母安。”

然後又繞到頗有書卷氣的少年面前行禮道,“二哥哥安。”

她的聲音甜軟嬌糯,那聲似撒嬌般的“二哥哥”讓白羅昇神情微動。

“哎呦這小模樣真是周正,瞧瞧這小鼻子小眼兒的,長大定是個美人胚子呢。”陳氏上前,輕撫她的臉,又瞥見白沂檸手上的繭子,作無奈羨慕狀,“我看檸姐兒當是個勤快的,往後三哥兒有福了。不像我家老爺,非仔細選了京城裏那些嬌小姐的名冊,也不知以後昇兒的兒媳婦是不是個孝順的。”

老太太用手帕摁了摁嘴角,沒有說話。

“我聽聞鄉裏養姑娘都是和混小子玩到一起的,什麽爬樹捉魚,玩泥巴,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不過這些女娃娃長大後倒是頗有野味。”

陳氏口無遮攔,白蘇看着她默默地皺了皺眉。

“檸姐兒可識字了?”她繼續問道。

白沂檸小臉泛紅,雙手手指攪在一起,搖了搖頭。

方才還在說鄉裏的姑娘,現在又提起讀書寫字,她明白這位二嬸母是在嘲諷自己。

陳氏語輕蔑地擡了擡下巴,“我們世家裏的姑娘不比外頭的小門小戶,還是得識幾個字的。我們思柔便是,常在她爹書房裏讀書作畫,我還怕她将眼睛瞧壞了呢。”她一臉的擔憂懊惱,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造作地捂住嘴巴,“我忘了檸姐兒也是外頭來的,不是世家出身。說錯了話,檸姐兒可要原諒嬸母啊。”

白羅昇瞥了眼老太太的神色,暗裏輕推了一下陳氏,輕聲道,“母親還是少說兩句吧。”

陳氏回頭頗為不滿地瞪了一眼白羅昇。

“說了這麽久,你怕是渴了吧。”老太太讓白蘇去舔茶。

“不渴不渴。我早前喝好多茶水。”

見她真是話不過腦,老太太分明是在嫌棄她話多,廳裏幾個站着伺候的小丫頭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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