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游子想回家(下)

秉燭夜談的危害就是天亮之後, 困了。

然而約他見面的對象是皇帝,自然也沒法改期,只能匆匆用冷水洗一把臉, 然後讓小厮拿錦衣衛的制服換上,就去皇宮候見。

到皇宮門口,他正要下馬, 小桑突然出現在馬邊,娴熟而自然地牽着缰繩。

傅希言吓了一跳,差點調轉馬頭逃跑:“你怎麽突然出來了?”

小桑摸着馬頭:“少主說我們進皇宮會被發現, 讓我正大光明地走進去。”

傅希言當羽林衛那段時間沒少來皇宮,因挂着羽林衛的符牌, 進進出出很是随便。這地方除了保安比別的地方多, 從不覺得警衛有多森嚴,聽他這麽一說, 才知自己所知甚淺。

不過皇宮門口,他也不好細問, 便說:“你未受陛下召見, 怎麽進去?不如在外面等我。”

小桑頭鐵地說:“少主說試試, 我就試試。若是不讓我進,你就在這裏等着,我回去告訴少主, 等少主帶齊人馬過來。”

傅希言:“……”

什麽叫帶齊人馬過來?

這話不是在威脅皇帝,是在威脅他吧?

可不論怎麽勸說,小桑都不肯放他走,眼看着時間越來越晚, 皇帝都快退朝了, 傅希言只好讓門口站崗的羽林衛找他叔叔出來商量。

傅軒自然不敢做主, 直接将事情上報給皇帝決定。

建宏帝竟然很爽快地同意了。于是,永豐伯府庶子觐見皇帝還帶着儲仙宮電部保镖的事,很快在整個皇宮傳揚開來。

清冷的拾翠殿也得到了消息。

容榮又砸了一堆東西:“廢物,穿了龍袍也是廢物!”

咆哮聲在空曠的宮殿內回響,卻無人應答。

過了會兒,容榮面色陰沉地說:“把延英殿外的毒蛇收回來。”

原本面向殿門的宮女轉過身,沖着容榮的方向叩拜道:“是。”然後面無表情地往宮外走去。

容榮平靜了會兒,問:“麒麟君還沒消息?”

又一個宮女站出來:“回主人,是的。”

容榮梳理着秀發,欣賞了一會兒鏡子裏美貌的自己,突然冷冷地說:“查一查,麒麟君是不是在洛陽刺殺傅希言之後,就失去了蹤跡。”

随着宮女一聲應答,宮殿內外再度陷入了極致的寂靜。

建宏帝喜歡在早朝後,在延英殿召見臣子開個小竈。

今天有此殊榮的不止傅希言,前面還排着兩位大臣。

一位是都察院左都禦史史維良。

一位是近來十分倒黴的京都府尹塗牧。

盡管“鎬京四公子”與“知機和尚”兩個案子都已移交刑部,但造成的惡劣影響仍在擴大,城中犯罪率有明顯上升。今日早朝,就有禦史參塗牧屍位素餐、備位充數。

塗牧原本還謀劃着洛陽府尹的位子,連着幾番打擊後,已經希望渺茫。

此時的兩人站在一起,氣氛難免僵硬,傅希言人微言輕,也不敢去觸大佬們的黴頭,乖乖地縮在角落裏發呆。

幸好建宏帝講究效率,把史維良和塗牧一起叫了進去,讓傅希言在外頭松了好大一口氣。過了大約半盞差的工夫,塗牧腳步虛浮地先出來了,觀其蒼白的臉色,應是吃了一頓排頭。

随後內侍傳喚他進殿。

傅希言看了眼離他七八步遠的小桑,定了定神,擡步入殿。

在他預想中,建宏帝召見他,必然會問及儲仙宮的事情,自己也預先編好了故事。他的小說庫存裏,多的是龍傲天收小弟的橋段,只要将自己代入小弟的角色就好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建宏帝壓根沒有和他說話,任憑他跟塊木頭似的跪在下方,旁聽建宏帝與史維良三言兩語定下他去都察院當個司獄。

傅希言正偷偷琢磨司獄是什麽職務,又聽建宏帝補充說,司獄不過正八品,品級太低,可兼領羽林衛百戶銜。

內侍暗示傅希言叩頭謝恩後,就領着他出來了。

立冬将至,延英殿外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竟也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他不知道建宏帝今日的冷漠是因為他品級不夠,不屑與之交談,還是小桑的執意入宮,惹怒了這位九五之尊,故而給的下馬威。但在那短短的十幾分鐘裏,他的确領略到上位者手持生殺大權的随心所欲和下位者身不由己的戰戰兢兢。

怪不得那些穿越者前輩們一個個高喊着“醒掌天下權”——權力不是萬能的,但它能讓你想站就站起來。

從皇宮出來後,他本沒心情閑逛,奈何路遇熟人。樓百戰攔在路中央,積極而熱情地邀請他去自醉樓暢飲,傅希言推拒不過,只好随他去了。

自醉樓的摘星房今天沒空——被樓百戰預先包下來了。

傅希言意味深長地看着身邊笑容洋溢的青年。

偶遇?

啧,這年頭一個老實的都沒有。

樓百戰賠笑道:“我哥哥聽說了你的事跡,十分敬仰,才托我去堵你。”

傅希言臉色古怪:“你哥哥?”

更古怪的是,當他推開摘星房的門,裏面坐着的人的确是浮現在他腦海裏的那個人選。

作為別人家的孩子,樓無災堪稱鎬京武将世家孩子們的噩夢。每次樓無災晉級,武将世家的父母們都忍不住對着自己的孩子咆哮:“樓無災可以,你怎麽就不行,是不是你比別人笨?”

“是的。”

然而,孩子們的承認并不能得到家長的寬恕,大多都免不了一通恨鐵不成鋼的棍棒教育。

傅希言因為真元出問題,壓根沒法采用壓力大法促進,故而逃過一劫。

不過學渣和學霸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就算很偶爾的在聚會中遇到,也是遠遠的看一眼,并不會産生交集,此次邀約實在突兀。

傅希言想:總不會自己境界一日千裏的事被他知道了吧?可他又不是自己肚子裏的蛔蟲,怎麽知道的呢?

幸好,樓無災就坐在這裏,相信很快就會解開他心中的疑惑。

菜已上齊,在秋冬交界的日子裏,吃一口暖鍋羊肉,實在是一種享受。

但動筷之前,雙方不免要寒暄幾句。

寒暄的,也僅有幾句。

哪怕有樓百戰時不時暖場,樓無災和傅希言的場面話也很快進行不下去。因為傅希言不管做什麽,都能感覺到樓無災正用探究的目光凝視着自己。

傅希言嘆了口氣:“久仰樓兄快人快語,樓兄不如就快人快語吧。”

樓無災收回目光,看着滿桌的菜肴:“你要不要再吃點?我怕接下來的話題,會讓你吃不下去。”

傅希言說:“……你這麽說,我就更吃不下了。”

樓無災勸吃勸得非常不走心:“也好,一會兒打包便是。”他看了樓百戰一眼,後者會意,起身去了房外守着。

偌大一間房,少了一個人,便顯得有些清冷,傅希言拿起桌上的酒,微微抿了一口。

他并不擔心樓無災對己不利。雖然離開皇宮以後,小桑再度躲入暗處,但之前的現身已向世人證明,要殺永豐伯府這位四公子,首先要闖過儲仙宮電部的防禦。

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況傅希言自己也握着底牌。

他又夾了一塊羊肉,嚼嚼嚼——

樓無災拿起手邊的牛皮紙袋,遞給他:“你看看。”

傅希言接過來——牛皮袋裏裝着厚厚的四份案卷,依時間排列:

建寧伯長孫溺亡案;

建寧伯次孫毒亡案;

德化侯次子自刎案;

劉太尉三子自缢案。

傅希言驚詫道:“這是鎬京四公子案?”而且建寧伯次孫的卷宗封面寫的竟是“毒亡”,當初當鋪掌櫃明明說的是病亡。

樓無災道:“我如今任職刑部,負責這個案子。今日請傅兄來,是有事相詢。”

傅希言一怔,下意識道:“這四個案子發生的時候,我不在鎬京。”

樓無災道:“案子另有內情。傅兄雖然不在鎬京,但未必無關。”

傅希言心中一緊:“什麽意思?”

樓無災說:“我懷疑你我和這四個人一樣,都是受害人。”

正準備對天發誓自己不是殺人兇手的傅希言:“……”

桌上暖鍋的炭火不知何時熄了。

屋內更冷。

樓無災說:“四公子案發生的那幾日,我經常感覺精神恍惚,好似中了迷香一般。但我看過好幾個大夫,都說我身體很正常,可能是過度勞累引起的疲倦。但我知道,這不是疲倦,疲倦不會讓人想要運氣自爆。”

傅希言心中一驚。

“看到四公子案時,我就知道我找到了方向,但還差一把鑰匙,一把串聯起所有事情的鑰匙。”樓無災平靜地看着他,“直到我聽說張大山驅使鴿子向你下毒,這把鑰匙就找到了。人可以驅使鴿子,自然可以驅使人,這世上本就有這門絕技。”

傅希言心旌搖搖,卻有種撥雲見日的恍然。

之前他一直将張大山歸于楚光一黨,将對方向自己下毒歸于楚光授意,雖然覺得動機不足,但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可他想起,懸偶子贖張大山的時候曾經說過:“殺人難道一定要有理由嗎?太陽太曬,心情不好,路上有人,心情不好,桌子有四個角,心情不好……這些不能是殺人理由嗎?”

這世上有處心積慮的謀殺,也有只為洩憤的無差別殺人!

傅希言喃喃道:“傀儡道,萬獸城,銅芳玉?”

樓無災說:“或許是他們動的手,但背後主使應該另有其人。”

傅希言點頭。的确,萬獸城從西陲跑老大遠地來鎬京搞無差別殺人也就算了,還特意派出張大山潛伏在錦衣衛暗殺他……這明顯是經過甄別的。

傅希言想起鎬京城裏流傳的論調:“南虞?”

樓無災說:“這不過是京都府尹推卸責任才編出來的無稽之談。南虞動手,就該沖着那些能左右朝堂的權臣或前途無量的新科進士。目前殺的四個都太年輕,也太無足輕重了。”

這話說得殘酷,卻很在理。

哪怕是傅希言那位公認優秀的未來姐夫,也只是個舉人,更不消說常年出入煙花之地的建寧伯長孫,南虞殺他難道是為了搞垮北周的娛樂經濟?

傅希言想了想:“你确定張大山和四子案的兇手是一夥的?”不是他嫌棄,張大山作為殺手,素質實在不咋地,而成功殺了另外四位的手法卻似很高明。

他從兩邊的結果比較,自然會陷入誤區。至少,張大山用鴿子下毒的那次,并不遜于殺死建寧伯次子的毒亡案。

樓無災說:“若能确定,我此刻就該破案了。我只是找到了我們六個人的共同點。”

傅希言心想:我與樓無災除了都是人類,竟然還有其他共同點?

他猜測道:“勳貴國戚之後?”

樓無災搖頭:“我指的是更具體的事情。比如,在出事之前,我們都曾上過陳太妃的《百孝圖》。”

傅希言點頭。

樓無災說:“還有,我們都有一張好看的臉。”

傅希言:“……”

他的兩位哥哥也上過《百孝圖》,這麽是不是說明……他們不如自己好看?

傅希言真誠地問:“下次,我帶我爹我叔一起來,你可以再說一遍嗎?”讓這兩個沒眼光的老男人聽聽鎬京小天才對他的評論,讓他們好好反省一下,他到底有沒有聯姻的資格!

樓無災說:“你親生母親是位絕世美人,而你雖然胖,但五官底子還是好的。而另外四個,小時候都有金童的美譽。”

傅希言:“……”

傅希言清了清嗓子,湊過去,壓低聲音道:“你的意思是,陳太妃看了《百孝圖》之後,無視胖瘦地瘋狂嫉妒我們六個人的美貌,找萬獸城的人殺我們?……她這是老花眼,還是老年癡呆?我們幾個都是男的啊,異性不該相吸嗎?”卧槽,按照這個理論推理,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樓無災說:“看到《百孝圖》的不一定只是陳太妃,重要的是,誰下令畫《百孝圖》。”

傅希言沉默了會兒說:“但陳太妃是關鍵?”

“這只是我的猜測,并無實據。”別說樓無災在刑部官職不高,就算是刑部尚書,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調查一位後宮太妃。

尤其是曾為建宏帝禦極立下汗馬功勞的陳太妃。

傅希言說:“最近還有個跟陳太妃親人有關的案子。”

樓無災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知機和尚案馬上要三堂會審。立冬之後,陳文駒會從刑部轉至都察院。”陳文駒就是陳太妃的侄子。

他見傅希言一派平靜,有些詫異:“你不擔心?”

“擔心什麽?”

“你不是要上任都察院司獄了嗎?”

“嗯……所以,司獄是做什麽的?”

“掌管都察院監獄。”

新上任的都察院司獄大驚:“什麽?為什麽要把陳文駒送到都察院?”一股火氣猛地就竄上來!

樓無災說:“這是陳太妃的決定。”

傅希言:“……”

陳太妃搞事情的嫌疑又增加了。

樓無災所料不差,談話開啓之後,桌上的菜果然涼得無人理會,傅希言将沒動過的打包回家。

整個永豐伯府自他們家四公子清晨出門之後,就籠罩在一片緊張的雲霧之中,生怕他一時興起,在皇帝面前大放厥詞。

這種緊張,在小桑執意要陪傅希言入宮時,達到了巅峰,又到聽說他平安從皇宮出來,跟着樓百戰去自醉樓吃飯才漸漸消散。

等傅希言回到家裏,府裏已經恢複了日常秩序,一點都看不出門房等人曾受傅輔吩咐,任何風吹草動都直接來報。

傅希言先将打包回來的美食分給自己院裏的小厮雜役,然後去見明明等得很着急還要佯作淡定的傅輔。

傅輔不滿地扯去自己畫得一塌糊塗的寒梅,總算聽到門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他放下筆,正要端起架子好好詢問一番,就見傅希言小跑着進來,委屈巴巴地撲到桌前:“陛下讓我去都察院看大牢!”

傅輔淡定地擱筆:“多大了,還這麽沒輕沒重。”

傅希言說:“兼領羽林衛百戶銜。”

傅輔說:“陛下都和你說什麽了?”

“什麽都沒說,就和都察院史大人說,你知道吧,就指桑罵槐的那個樣子。”

“胡說八道!”傅輔拿起鎮紙敲他腦袋。

傅希言震驚:“爹,你下手比以前更重了。”

傅輔理由充分:“真元期有真元期的打法,鍛骨期有鍛骨期的打法。”

傅希言:“……”

傅輔又問:“你與樓無災有交集?他找你做什麽?”

說起這個,傅希言重重地嘆了口氣,淚花閃爍地看着自己的老父親:“爹,你不知道,你差點就真的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傅輔怒道:“說點吉利的!”

傅希言說:“幸好差了一點點。”

傅輔覺得有這麽個倒黴兒子,也不差這一點點了!

“他告訴我,其實,”傅希言沉重而悲痛地說,“鎬京四公子案可能不是四公子案,而是六公子案。”

……

聽完樓無災的發言,傅輔提出兩個觀點:

首先,能影響陳太妃下令繪制《百孝圖》的人,必然是她身邊的人,那範圍便縮小到皇宮內院和她的那位侄子了。

其次,顏值這個論調,不僅傅希言這裏說不通,那位流連花叢的建寧伯長孫整日裏靠脂粉裝飾才勉強像個人,其實形銷骨立,并不好看。

傅希言說:“所以張大山殺我是巧合?”

傅輔說:“不管是不是巧合,但近來在鎬京城中彌漫的風雨,看來都與傀儡道脫不開關系。”

傅希言想了想,跳起來說:“我去問問虞姑姑知不知道傀儡道。”

江湖事自然要問江湖人。

虞素環正在為裴元瑾煮茶:“你為何想知道傀儡道?”

傅希言說:“因為我一直想不通張大山為什麽要殺我。起初我懷疑是楚光的命令,可後來想想,以楚光和楚少陽的武功,他們若要殺我,當時的我并無反抗之力。”

——至少在衆人眼裏。

“而且張大山是被萬獸城的人贖走的。”傅希言說,“然而奇怪的是,張大山好像不認識懸偶子。”

虞素環笑了笑,看向裴元瑾。

裴元瑾惬意地摸着這幾日養得油光水滑的貍貓,眼睛一刻不離地盯着手裏的書,似乎對他們的交談充耳不聞。

虞素環便懂了:“傀儡道宗主莫翛然當年有四大弟子。銅芳玉排行第二,與大師姐鐵蓉容關系最好。傳聞鐵蓉容出身官宦世家,在莫翛然入贅天地鑒,傀儡道名存實亡後,她就退隐江湖,回家嫁人去了。三弟子銀菲羽和四弟子金芫秀較為親近,兩人都失蹤多年。但根據風部調查,銀菲羽當初蠱惑了前來圍剿的南嶺派首席大弟子鐵耳,兩人一起逃去了南方,沒幾年,南邊武林就出現了一個‘螳螂毒婦’關山媚。”

傅希言恍然:“所以,張大山有可能是莫翛然另外三個徒弟的徒弟。”

所以張大山不認識懸偶子,因為他們雖然同出一脈,卻不是一個師父!

傅希言說:“那事情不就……更複雜了嗎?”

一個銅芳玉已經叫人頭大了,後面居然還有三個。

虞素環用茶匙慢慢将茶葉推入壺中:“江湖說複雜很複雜,說簡單也很簡單。以人心看江湖,波谲雲詭,深不可測。但以武功走江湖,一力降十會,便誰都不足以懼。是嗎?少主?”

她笑吟吟地看向裴元瑾。

裴元瑾的書又翻開了新的一頁。

傅希言:“……”

所以屬下都敢頭鐵地表示硬闖皇宮,這就是裴少主的實力嗎?

不過,有個問題藏在他心裏很久了,他真的很想問。

傅希言小心翼翼地開口:“為什麽這麽久了,我從來沒見過少主練功?”

……

裴元瑾和虞素環的目光同時看了過來。

傅希言一驚:“我只是好奇,并無窺探貴宮隐私之意,您完全可以不回答。”

虞素環噗嗤一笑:“那是因為……”

“多嘴。”

随着裴元瑾一聲輕斥,傅希言就連人帶椅得被一陣勁風送出了門外。

……

傅希言坐在院子裏,望着天上的明月,嘆息地想:今晚的月亮真亮啊。

然而這時候的他沒想到,淩晨三點永豐伯府上空的月亮,更亮。

傅希言呆呆地看着把他從被窩裏拎出來傅軒,似乎不明白為什麽大半夜的,他們倆叔侄要穿着練功服站在練功房裏。

傅軒說:“既然你已經有了真氣,我就把這套《綿柔拳》傳授給你。”

傅希言:“……”

大半夜的傳授武功……所以,他叔叔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金手指老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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