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卷一多情刃 暗夜茶花輕

三 暗夜茶花輕

任逍遙順着西湖南行,走過隐秀橋、景行橋,便至花溪。

花溪前依南屏,西倚西山,清澈溪水将湖水分成左右兩塊青玉。宋人在此架梁為舍,疊石為山,鑿地為池,是為花港。又畜養異色魚類,是為花港觀魚。舉目望去,池岸蛇折,曲橋靈動,數千尾金鱗紅魚袅袅婷婷,潑刺戲水。微風過處,沿池花木落英缤紛,浮于水面,引得游人錦鯉競相争逐。任逍遙看着看着,不禁又想起了梅輕清,想起了她纖秀的腳踝和柔軟的腰肢。但是他立刻提醒自己,他的目的地是五靈山莊。

雷峰塔南,淨慈寺後,南屏山前的五靈山莊。

人群突然一陣大亂,夾雜數聲驚呼,花枝招展的游春女子紛紛向道旁躲避。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乞丐箭一般沖了出來,懷裏摟着一個包袱。他身後跟着兩個勁裝漢子,一胖一瘦,邊追邊喊“臭叫花,竟敢偷我們五靈山莊的東西”。

人群擁擠,小乞丐見跑不掉,索性一騰身竄到一塊開闊地,笑罵道:“小爺打不過你們,東西便算你們的,小爺若打得你們直不起腰,這東西給你們,你們可敢要?”

兩個漢子站定身子,打量着他。瘦子獰笑道:“小子,你莫後悔。”雙臂一展,撲上前去,酷似武當派白鶴亮翅。胖子則一拳直擊小乞丐前胸。小乞丐嘿嘿一笑,身子一偏,手中包袱掄成風車,向瘦子腦袋砸去,口中道:“這叫斬鶴頭!”右掌狠狠切在胖子手腕,接着道,“這叫剁熊掌!”

胖瘦二人立刻“哎喲”一聲,一個抱頭,一個捂手,蹲在地上起不來。小叫花哈哈大笑:“怎麽,五靈山莊的護莊三熊五鶴這麽不濟事,既不能打,也不禁打,還叫嚣着……”話沒說完,胖瘦二人突地欺身近前,一個擰住他的左臂,一個抓住他的右腳,呼地一下将他高舉過頭頂。瘦子叫道:“臭叫花,知道什麽叫手撕雞麽?”

小乞丐動彈不得,手中包袱掉落下來,卻還是嘴硬:“你們敢動小爺?你們可知道小爺是誰?”

胖子冷笑道:“爺爺管你是誰,今日便要你知道爺爺手撕雞的手段!”說完遞了個眼色給瘦子,手上加勁,竟要将小叫花撕成兩半。

小叫花痛得龇牙咧嘴,卻還是不服輸:“小爺陰溝裏翻船,栽在你們手上,倒了他媽八輩血黴了!你們,兩只,畜生要敢傷了小爺,小爺叫全杭州的叫花燒了你們的狗窩!”

瘦子道:“臭小子,你要是求聲饒,再磕上三個響頭,爺爺也不與你計較。”小叫花疼得說不出話,鼻子裏哼了一聲,權當反抗。胖子怒道:“別跟他啰嗦,摘掉他一只膀子再說!”

小叫花聽了,使出吃奶的力氣大叫道:“玉皇大帝,西天佛祖,十殿閻羅,快來救小爺呀!”

“晚了!”胖瘦兩人齊聲獰笑道。

“不晚。”

這兩個字沒說完,任逍遙已經出手,多情刃一閃而沒,半空立時血雨紛飛,兩肥兩瘦四根手指赫然落在地上。胖瘦兩人疼得哇哇怪叫,滿地找手指。小叫花咚地一聲摔在地上,卻一骨碌爬起來,撿起包袱,一溜煙地往湖邊跑去,半個謝字都沒有。任逍遙縱身追了過去,見他幾個起落便蹿上了湖中泊着的小船,心中暗贊。小叫花三縱兩縱掠到映波橋上,又擰身跳到湖中一條破得不能再破的小船上,揉着屁股道:“媽呀,差點摔死小爺!”任逍遙在他身後道:“這麽不禁打,還學人做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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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叫花霍然轉身,臉色煞白,道:“你?你他媽竟要黑吃黑麽?”

任逍遙點頭道:“你他媽以為會有人平白無故地救你麽?小爺我又不是玉皇大帝,西天佛祖,十殿閻羅!”

小叫花眼珠一轉,哈哈笑道:“兄弟你刀快,學人說話也快!”一面撐船,一面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任逍遙坐下道:“因為我缺錢,想要黑吃黑。”

小叫花打量了他幾眼,嘆了口氣:“诶,咱們江湖中人說話還是別他媽這麽繞彎子了。你幫我究竟是為了什麽?”

任逍遙悠然道:“我也是來找五靈山莊麻煩的,見了同道中人,便幫個小忙。”

小叫花叫道:“小忙?你砍斷了他們的手指,這算小忙?”話鋒一轉,又道,“你跟五靈山莊有什麽過節?出手這麽狠?”

任逍遙不答反問:“你搶了他們什麽東西?值錢不值錢?你若知恩圖報,就請我吃頓飯吧。”

小叫花的下巴差點掉進湖裏:“我的媽呀,這年頭居然還有要叫花請吃飯的!這位英雄,我們丐幫可說是天底下最窮的行當了,若是兜裏還有一個銅板,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誰肯行乞呀!”

任逍遙怔道:“你是丐幫弟子?”

小叫花指着自己鼻子道:“難道小爺不像麽?告訴你,小爺不僅是丐幫弟子,沒準兒還能混個幫主當當!”哈哈一笑,又道,“老兄眼光夠毒,一出手便救了我這等有身份有地位的叫花。放心吧,小爺雖然沒錢,辦法卻有得是,請你吃頓飯算什麽。你要記得小爺的名字是姜小白,這名字将來說不定名震武林,你說出去很有面子的。對了,你叫什麽?”

任逍遙幾乎笑破肚子,想不到丐幫還有這麽有趣的弟子。“任逍遙,任我逍遙的任逍遙。”

姜小白笑了笑,不再說話,專心地搖起橹來。小船越過小瀛洲、湖心亭、湧金門一路向西北而去。白堤橫于西側,眼前千頃荷花鋪于水面,水色映着花顏,嬌媚無比。此刻天色尚早,湖中暖風熏人,姜小白器宇軒昂地站在船頭,對着千頃荷花,高聲唱道:“打殺長鳴雞喲,彈去烏臼鳥嘿,願得連冥不複曙呀,一年都一曉呵!”

周圍的游船登時吓得退避三舍。姜小白神情得意,偏頭道:“你怎麽不問問我要去哪兒?不怕我把你賣了?混江湖的人怎能如此沒心沒肺,嗯?你不知道這世上恩将仇報的人多得是麽?”

任逍遙故意道:“你那手輕身術倒不錯,但若真動起手來,我豈怕你?”

姜小白哈哈大笑,看着小船已近錢塘門,便扔下長蒿,竟脫起衣服來,而且脫得飛快,一眨眼功夫,全身上下已只剩下一條底褲。

任逍遙簡直想跳湖!

你說兩個大男人,坐在這□□無邊的湖心小船上,其中一個還脫成這般模樣,叫人情何以堪?

好在姜小白脫衣服快,跳水更快,噗通一聲,他便紮進水裏。任逍遙立刻警覺起來。莫非姜小白載他到此,還有什麽陰謀不成?

事實證明他多慮了。

姜小白在不遠處的水面上冒出了頭,遠遠抛過來一團事物,卻是一條三四斤沉、活蹦亂跳的大鯉魚。就聽他遠遠喊道:“快抓住它,別讓跑了!”說完,又消失在水裏。

任逍遙不明白這厮搞什麽鬼,卻看得有趣。目光落在那包袱上,有心看看那裏面究竟是什麽東西,卻又覺得實在下作。就在這時,船舷一晃,水聲四起,姜小白掐着一條魚翻身上船,嘎嘎笑道:“今兒運氣不賴,有酒有菜了。”他瞥了那包袱一眼,“你這人果然不賴。”

任逍遙懂得他的意思,便道:“其實我也很想拿了包袱走人,不過想想你這麽不在乎,想必這東西也不值錢。”

姜小白捧腹道:“不值錢?哈哈!是不值錢!”說着自顧自地打開包袱,取出裏面的東西迎風一抖,竟是一件綴滿金翎翠羽的流蘇裙子,只是實在太小、太短,若是穿上,就算站着不動,除了那三個要男人命的地方,也什麽都遮不住。

任逍遙揶揄道:“想不到老兄還有這個毛病,是五靈山莊哪個女人的?”

姜小白捧着裙子,口水幾乎都要流出來:“五靈山莊哪有配穿這裙子的女人!哎,要是她肯穿上給我瞧瞧,小爺就是再挨頓揍也值了。”他眼神迷離,仿佛真的看見了一個窈窕淑女,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兩手扒衣、雙腳蹬褲一般。

任逍遙看着他那副樣子,也忍不住開始想梅輕清穿上這裙子的光景。幸好梅輕清不穿衣服的樣子他都見過無數次了,便岔開話題道:“你打算瞧這裙子瞧到飽?”

姜小白讪讪一笑,将裙子收好,穿上衣服道:“你等着。”說完,便拎着魚掠上岸。回來時,手中已多了兩只燒雞和一壇酒。他将燒雞丢給任逍遙,拍開酒壇泥封,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抹抹嘴道:“怎麽樣,小爺說了請你吃飯,做到了吧!”

任逍遙明白這是用兩條魚換來的,不禁笑道:“你辦法确實多。”

姜小白忽然正色道:“這酒雖然不怎麽樣,燒雞也缺油少鹽,好歹還能果腹,任兄千萬莫客氣。”任逍遙怔了怔,不明白他話裏意思。姜小白繼續一本正經地道:“但若你吃不下,可以還我,莫要浪費。”

噗地一聲,任逍遙嘴裏的酒全噴了出來。姜小白卻仍舊一本正經:“你這身衣服,連工帶料,沒個五十兩銀子買不到。你這樣的公子哥哪會在乎幾文錢的東西。可我不一樣。”

任逍遙笑不出,片刻道:“這比金風酒肆十兩一桌的酒菜好得多。”他看着姜小白,“這是一個朋友光明正大弄來的。”

姜小白嘿嘿傻笑,又恢複了原先嘻嘻哈哈的模樣,一屁股坐下來,撕了一條雞腿,邊嚼邊道:“這世上,懶人多得是,有錢人也多得是,又懶又有錢的人這麽多,賺錢還不容易?只要肯動腦子,絕對餓不死。”

任逍遙取笑道:“憑你的功夫,何必辛辛苦苦捕魚?你要捕多少條魚,才能娶到穿這裙子的女人?”

姜小白閉上嘴,良久苦笑道:“就算小爺将皇宮大內的珍寶都偷來,也娶不了她。”

任逍遙奇道:“為何?那女人清高,看不上你?”

“清高個屁!” 姜小白啐了一口,目光卻黯淡下去,恨恨道,“她只不過是個□□。”說完朝岸上一指,“就在那裏。”

任逍遙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湖濱暗綠色的柳影中,有一座千嬌百媚的三重閣樓,不覺一怔。這樓閣從上到下挂了幾百個紅燈籠,随着湖風輕輕擺動。中間三個最大的燈籠上,分別寫着“忘”、“憂”、“浮”三個大字。

原來忘憂浮在這裏。

任逍遙立刻想到了梁詩詩,那個看上去清高得要死的□□,忙問:“你看上了哪個姑娘?”

姜小白搔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就是,忘憂浮的三個頭牌之一,雲翠翠了。”他閉上眼睛,似在回憶一件十分美好的事,“去年,有一陣子,雨下得老大,一連下了好幾天。雨大了,出來游湖、吃飯的人就少,常收我魚的幾家鋪子都上了門板。大一點的鋪子又都有自己專門的貨源,根本不要我的東西。小爺餓得就快去要飯了,突然有人要買魚。”

任逍遙知道那一定是雲翠翠,卻不忍打斷他。

“嘿,她舉着傘站在游船上,一身翠綠衫子,可真好看。小爺若不是餓得兩眼發昏,情願把魚白給她。可是,可是她買魚不是為了吃,是為了……”他突然住了口。

任逍遙想到雲翠翠的身份,便道:“她可看上你了?”

姜小白苦笑道:“她大概早忘了我這麽個人了。”一頓,又道,“每次我都是偷偷去看她。”

任逍遙笑道:“你不是偷看她洗澡去了吧?”

姜小白挺了挺胸:“洗澡算什麽,我連她接客都看。”他臉上又露出一幅色迷迷的表情,“前天我聽她說想要件稀奇古怪的裙子,就四處找了找,沒想到五靈山莊真是什麽都有,哈哈。”

若不是任逍遙嘴裏還塞着姜小白的燒雞,定要一拳打過去,再狠狠踹上三腳,踹到他斷子絕孫。“若有人敢碰我看中的女人,老子一定砍下他腦袋,你他媽居然有心情看!”

姜小白不耐煩地道:“她又不是我女人,更不會看上小爺,倒不如這麽遠遠瞧着她。”沉默片刻,又哈哈一笑,鄭重其事地道,“小爺是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乞丐,小爺我可是丐幫幫主袁池明袁老爺子的親傳弟子,将來說不定還要做幫主,哪能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你看小爺我從不低三下四地行乞,只靠一雙手混吃混喝,做乞丐做到我這境界的,放眼江湖,又有幾個!”

任逍遙聽了,忽然想起了陳無敗。

有一次陳無敗外出給任獨辦事,回來後便消沉不已,任獨問起,他說自己愛上了鼎鼎有名的峨眉五俠之一玉女蘇晗玉,雖然蘇晗玉也愛他,卻不得不和他分手。因為蘇晗玉是武林正統峨眉派弟子,陳無敗卻是邪派合歡教教主的車夫。

任獨聽完只說了兩個字:狗屁。

第二天,合歡教便将蘇晗玉搶進快意城,第七天大開喜宴。即使那一晚九大派結盟殺進快意城,使得合歡教一朝覆亡,可是任獨從未怪過陳無敗,更不後悔自己的決定。這是任逍遙最佩服那老家夥的地方。

姜小白見他不語,追問道:“怎麽着,你不信?”

任逍遙笑了笑:“我得先和你打一架,才能決定信還是不信。”

姜小白立刻站起來,緊了緊腰帶,背起包袱道:“我要給我的翠翠送衣服去,正好比試一下!”足尖一點,身子已飛了出去。

任逍遙不得不承認,姜小白的輕功實在不錯,白天他顯然沒盡全力。現下二人有意比試,任逍遙竟沒法超過他。兩人倏忽間便翻進忘憂浮。姜小白對地形很熟悉,徑奔後面的一座小樓而去。樓內的布置處處透着一股嬌柔的脂粉氣,不用說自然是雲翠翠的閨房。姜小白跑到雕花木床前,将包袱塞到被子裏,又戀戀不舍地在枕頭上嗅來嗅去,活脫脫一只發情的小狗。任逍遙看得皺眉:“你有點出息行不行?幹脆我出錢請你睡她一次算了!”

姜小白站直身子,正色道:“這種事情可沒有請的。而且,而且,”他忽然不好意思起來,“萬一她只把我當客人,那還不如現在這樣。”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直奔這間屋子而來。任姜二人同時躍出窗外,倒挂屋檐下,彼此交換一下眼神,暗暗佩服對方的輕功,卻又瞬間被闖進屋子的人驚呆了。

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雲翠翠。

雲翠翠到這間屋子來并沒什麽稀奇,稀奇的是她居然穿着一身夜行衣,披頭散發,肩頭還在流血。任逍遙沖姜小白打個眼色,意思是“你竟不知道她也是江湖中人”。姜小白的神情就像被踩住尾巴的貓,嘴裏簡直能塞下三個鴨蛋。雲翠翠卻已開始脫衣服,脫得比姜小白還快,一眨眼的工夫,緊貼身子的夜行衣便滑落在地,令人噴血的身段展露無遺,再加上從肩頭傷口拖曳出的一道道血痕,更顯出一股說不出的殘酷美感。任逍遙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離不開她的腰。

她的腰很細,細得似乎任何一個男人的手都可以輕易握住。這纖纖細腰,襯得雲翠翠的胸更加豐滿高挺,臀更加圓潤翹實。你若看見這樣的柳腰還沒感覺,那你不是女人,就是個太監。

這小蠻腰姜小白已看過無數次,可是的眼睛依然冒出火來,卻不是對着雲翠翠,而是對着任逍遙——一個剛認識的朋友看到自己意中人的身子,任何人都會覺得別扭,即使雲翠翠是個□□。姜小白用手去擋任逍遙的眼睛,任逍遙便以指做刀蕩開他的攻勢,姜小白跟着化掌為拳,兩人居然過起招來。

雲翠翠似乎聽到什麽,低聲喝到:“誰?”

哧地一聲,一道白光刺破窗上的綠紗,奪地釘入梳妝臺,竟然是一支細細的發簪。發簪上鑲着一朵白玉雕成的茶花,栩栩如生。雲翠翠臉色微變,不由自主摸了摸腦後發髻。

門外一個聲音道:“暗夜茶花,我勸你還是将衣服穿起來,随我去官府。”

姜小白臉色大變。

“暗夜茶花”是江南三省有名的飛賊,她行蹤飄忽,輕功極佳,一夜之間便可在不同地方連做三五起案子,幾年來不知盜了多少官銀私錢。無論是官府還是巨富豪紳,都在重金懸賞捉拿這個飛賊。可是誰能想得到,暗夜茶花居然就是杭州城赫赫有名的青樓紅牌雲翠翠。

雲翠翠絲毫不驚,甜甜地道:“鐵大捕頭,你怎麽不進來?”

門外的鐵捕頭哼道:“我既已識破你的身份,你便休想走出杭州城。你還是束手就擒,莫要白費口舌。”

雲翠翠嫣然道:“鐵捕頭既然要抓我,就進來吧,這屋子,你們官府中人哪個少來過?莫非,你怕見了我這身子把持不住?”

鐵捕頭靜默片刻,推門走進,用刀對着雲翠翠,冷冷道:“穿上衣服,跟我走!”

雲翠翠乖乖地開始穿衣服。

她穿得很慢,比脫衣服慢上一百倍。鐵捕頭不耐地道:“不要拖延時間。快點!”

雲翠翠掩口笑道:“你猴急什麽!每次不都是我要你快些,再快些麽?只不過,你只要一快,沒有片刻就完事兒了,嘻嘻!”

鐵捕頭臉色大變,低吼道:“臭□□!”一刀劈出。雲翠翠早有防備,自梳妝鏡後摸出一支匕首,揉身近搏。姜小白急得冒汗,因為雲翠翠不是鐵捕頭的對手。任逍遙心下奇怪,暗夜茶花居然連一個杭州府的捕頭都打不過,又是如何成為“享譽”江南的飛賊呢?待多看了幾招,赫然發覺鐵捕頭的刀法居然是點蒼派路數。想來他也是九大派弟子,能到江南富庶之地為官,這裏面必也少不得勇武堂的垂青舉薦。

雲翠翠且戰且退,猛然踢翻燭臺。鐵捕頭被燭火燙得退了一步,趁這個空隙,雲翠翠縱身躍出窗外。鐵捕頭罵了一句,緊跟着追出。任逍遙和姜小白悄悄跟在他們後面。只見雲翠翠出了忘憂浮,閃進一條小巷,巷子裏刀光一閃,一個黑影持刀向鐵捕頭背後劈去。雲翠翠也掉轉方向,匕首飛擲而出。

鐵捕頭驚道:“你還有幫手!”閃身躲過匕首,卻沒躲過背後一刀,哧地一聲,血肉橫飛。

雲翠翠笑道:“鐵捕頭,你大概還不知道,暗夜茶花可不是一個人。”

那黑影将刀架在鐵捕頭脖子上,低低道:“說,你是怎麽知道我們身份的。”

聲音清麗,顯然也是女子。姜小白對任逍遙耳語道:“這人是梁詩詩。”任逍遙本來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便示意他不要出聲。

鐵捕頭忍痛道:“無可奉告!”

梁詩詩冷哼一聲:“那你就保守着這個秘密吧!”說完一腳踢昏他,又掰開他的嘴,舉起了手中的刀。

雲翠翠吓得一聲驚呼,悸然道:“二姐,主人不許我們殺人。”

梁詩詩道:“他已知道我們身份,為保安全,只有割了他的舌頭,砍了他的手,教他說不出,也寫不出。”

話音未落,當地一聲,不知什麽東西打在刀脊上,單刀應聲而斷。梁詩詩定睛一看,擊斷單刀的竟是一枚杏子大小的石子,不禁驚呼一聲。

這是多大的力道才做得到?

任姜二人也暗暗心驚,這附近潛藏着如此高手,他們居然誰都沒發現。雲翠翠一挽梁詩詩衣袖:“你被人跟蹤了,快走!”二女出了小巷,一路奔上斷橋,猛然停了下來。

橋上站着一個人。

這人一襲青衣,負手而立,背後一輪金黃色的滿月,兩側是接天蓮葉、迷蒙湖水,直如神仙降臨,姜小白跟這人比起來,簡直像條土狗。但最要命的是,這人身上散發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劍氣,嬌弱的西湖,也仿佛染上了霜雪一般。盡管二女離他有四五丈遠,卻也被震懾住了。但僅僅過了一瞬,梁詩詩便揮着斷刀沖上,大聲道:“翠翠,千萬要将東西交給師父!”

雲翠翠咬牙道:“咱們姐妹,怎能分開!”話未說完,她也撲了過去。

青衣人劍已出鞘。

劍光湛湛,劍氣四射,卻無劍影,斷橋上仿佛起了一陣朔風,刺得人全身冰冷。

梁詩詩和雲翠翠左臂上相同位置,已多了一條長短、深淺和方向一模一樣的劍痕,可是卻連對方的招式都沒看清,甚至,連劍是什麽樣子,也沒有看清。青衣人第二劍揮出,她們才僅僅看清了那柄劍。

劍身清凜,刃如月華。

卻直刺咽喉,而且,仿佛是同時刺向兩個人的。

二女都似呆了一般,竟忘了閃避。任逍遙心中一驚,姜小白已咆哮着沖了出去,擋在雲翠翠身前道:“你快走!”

雲翠翠駭然道:“你是誰?”

“我……”姜小白語塞,突又大聲道,“我喜歡你!”說完抄起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朝那柄劍擲了過去。

唰地一聲,石頭裂成兩半。

青衣人的劍竟與多情刃一樣鋒利。

姜小白後退三步,胸前隐隐作痛,拳腳并用,連踢帶抓,咬牙與這人周旋,看起來就像流氓鬥毆,而且還稍稍占了上風。然而個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周身都被劍氣籠罩,饒是他輕功了得,也出了一身冷汗。梁詩詩與雲翠翠突然同時出手,向青衣人撲去。姜小白吓了一跳,氣道:“你倆怎麽不走!我頂不了多久,我……”

青衣人冷笑道:“暗夜茶花,你們還有多少人,一并出來受死!”

姜小白立刻反诘:“你算什麽東西!就算她們是暗夜茶花,按律也不當死!”

青衣人道:“丐幫弟子若袒護犯人,也一并受死!”言畢招式一變,一劍向姜小白胸口刺去,四周立刻響起了嗚嗚風聲。

這是殺招。

任逍遙已知道這人是冷無言,他決定出刀。

刀劍相交,嗡地一聲,兩人都後退了幾步。

冷無言盯着任逍遙手中的刀,眼中掠過一絲驚異,道:“我明白了。”

任逍遙虎口發麻。雖已料到冷無言的內力絕不可小觑,卻還是吃了一驚,心中盤算着他那一劍用了幾成本事,口中道:“明白什麽?”

“你肯送我那匹馬,只因那馬跟這刀比起來,簡直一文不值。”

任逍遙道:“你的劍也一樣。”

冷無言微微一笑,橫劍道:“再接一招。”

劍身倏忽消失,一道冷透骨髓的劍氣沖面襲來。任逍遙立刻重複了姜小白方才的感覺,可臉上居然露出了笑意。

多情刃屬火,火只有在寒意中才更顯溫暖。他一揮手,多情刃沖天而起,迎上冷無言的劍,用盡全力。

嗡嗡之聲不絕于耳,兩人身影甫合乍分,各退三步。任逍遙頭也不回,沉聲道:“你們先走。”姜小白看得出任逍遙能全身而退,當下一點頭,拉着雲翠翠一溜煙地飛跑。梁詩詩猝不及防,遲疑地看了任逍遙一眼,也追了過去。

冷無言沒有阻攔,他的興趣似乎全轉到任逍遙身上來了,劍光幻為晨曦暮影,一瞬間便推到了任逍遙面前。

方才那一招,二人拼的是內力,如今這一劍,卻是存心要試試任逍遙的刀法。

任逍遙已經試出自己與冷無言的內力不相上下,再不心虛,多情刃頓時如連山怒濤般劈出。

多情刃之所以叫做多情刃,有許多理由。其中一個便是它所用的刀法,是血影刀法。乍聽之下,這路刀法本是無情,而且事實确實如此。這刀法沒有單獨的招式,一招使出,整套刀法便無可抑制地潮湧而來。殺一人是如此,殺百人也是如此,招招糾結,如多情女子,附骨之蛆,不死不休。除非對手的內力高出任逍遙一籌,抽身而退,或者招式遜于任逍遙一成,被多情刃一刀劈中。

冷無言的內力只高出任逍遙一絲,招式只遜于任逍遙一毫,所以他亦無法從多情刃的糾纏中掙脫,只能一招接一招地拼下去。然而他不但不沮喪,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冷某七歲練劍,天下兵器皆算粗通,任兄這樣的刀法卻是聞所未聞。”

任逍遙也在笑:“我從小只練這一種刀法,能在它刃下走過五十招而不見血的人,也難得一見。”

“你我何時停手?”

“分出勝負自然停手。”

“你我誰勝誰負?”

“我練刀時間比你長。”

“劍乃王道,刀為霸道,自古仁者之劍平天下,是故軒轅皇帝劍可破蚩尤苗王刀。”

“依我看,鑄劍即為傷人,劍才是霸道。刀卻不同,除去殺人,它還有許多事可做。平民百姓或可無劍,家中卻一定有刀。是故刀才是百兵之王。”

兩人相視一笑,不覺越打越順手,越打越默契,铮铮劍鳴和森森刀氣在這灑滿滿月光輝的斷橋之上,一直持續到東方天際發白,就像墨汁中慢慢滴入了清水。

任逍遙和冷無言走到錢塘門附近的街市上。

街面上冷冷清清,只有幾家早點鋪子裏冒出了袅袅香氣。任逍遙猛吸一口香氣,道:“這次你帶錢了沒有?”

冷無言一笑:“看來你還是沒帶。”說着,便在一家鋪子裏坐了下來,跑堂的見他這身華貴打扮,立刻過來又抹桌子又賠笑。冷無言禮貌地吩咐道:“桂花酒釀圓子,蝦爆鳝面,蝦肉小籠、吳山酥餅、油炸桧、荠菜馄饨。”跑堂的一一應和着,一溜煙地跑了。

任逍遙也坐下來。經過一夜比拼,他的心情還是難以平複:“你用的是什麽劍,居然能與我的刀相持兩個時辰,絲毫不損。”

冷無言将劍放在桌上,道:“此劍名為承影,卻不是傳說中那柄殷天子三劍之一。”

任逍遙點頭道:“承影、含光、宵練這三把劍,自春秋後便再無人見過。何況你這柄劍的樣式,分明是今人所鑄。”

冷無言笑道:“你的刀也是今人所制。”

任逍遙将刀也放在桌子上,沉吟道:“不知這刀與真正的承影劍拼起來,會是什麽光景。”

冷無言不答,沉默片刻,道:“你的刀法戾氣沖天,彼此粘連,若是用它對付尋常之人,恐怕要血流成河、慘烈無匹。便是對你,也定然有損。”

任逍遙暗暗佩服,道:“你的劍法含蓄大氣,幹淨利落。我若向常人出招,兩個時辰恐怕可出上萬刀。但碰上你,只有千招。不過,”他的嘴角又出現了那絲惱人的笑意,“我卻覺得痛快極了。”

冷無言不語,神情卻是暖暖的,顯然他也痛快極了。早點端上來的時候,兩人誰都不客氣地狼吞虎咽起來。吃完之後,冷無言便好整以暇地用絲絹擦起劍來。任逍遙想的卻是姜小白,不知他和梁詩詩、雲翠翠現在如何,更加不知暗夜茶花究竟是怎麽回事,不免問起。冷無言便将暗夜茶花是江浙一帶有名的飛賊,遭到三府通緝之事說了。突然門口人影一閃,一隊人馬闖了進來,為首一人,居然是昨夜那個鐵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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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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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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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