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卷一多情刃 無毒不丈夫

十二無毒不丈夫

南宮煙雨無奈地笑了笑,道:“祖上一位奇女子成就了南宮家的聲名,我也沒有辦法。”他昂着頭,挺拔的鼻梁與嘴角形成一個高傲的夾角,“三五年內,相思劍都不是多情刃的對手。不知教主是否敢将在下留在教中。”

挑戰還是試探?任逍遙懶得管:“有個你這樣的朋友時刻警醒自己,是件好事。”

朋友?南宮煙雨對這個稱謂十分滿意。賭中聖手、七翼飛蝗和長白三友已紛紛道“教主也留下我等罷。”任逍遙看了看他們:“可以,去給我辦件事。”

衆人喜道:“只要教主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任逍遙緩緩道:“臨安縣衙住着幾個當官的人,我看着不順眼。”他盤算着,就算綠水仙帶走了紫幢,那些倭寇也會派別人與鐵雲濟等人聯絡,繼續買賣情報,對寧海王府,對冷無言和李明遠等人不利。只有殺了這幾個人,才能永絕後患。賭中聖手、七翼飛蝗和長白三友不知道這層深意,卻一個比一個跑得快,生怕別人搶了頭功。任逍遙轉身看着鷹燕□□:“兩位怎麽不說話?”

鷹燕□□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死期不遠。誰知任逍遙道:“用人之秋,我豈會因為一把贗刀要兩位的命。”鷹燕□□立刻擡起頭來,眼中全是意外。

任逍遙接着道:“兩位是不是任何地方都挖得進去?”

鷹燕□□一怔,繼而猛拍胸脯:“就算是皇帝的龍床底下,我夫妻也進得去。”

任逍遙笑了:“這樣的高手,莫說拿一把贗刀,就算什麽也不拿,本教也高興得很。”說着,便伸手拍拍衛紅鷹的肩,“就請二位給快意城掘一條地道出來。”

衛紅鷹誠惶誠恐地道:“武林城麽,沒有問題……”

于紫燕立刻打斷他的話:“死人!什麽武林城,明明是我教快意城!”衛紅鷹猛醒,見任逍遙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才放下心來,千恩萬謝地挽着妻子走了。

啪,啪,啪。

南宮煙雨拍了拍手掌:“教主可有事情讓我去做?”

“有。”

“什麽事?”

Advertisement

任逍遙笑道:“喝幾杯。”

于是任逍遙、姜小白和南宮煙雨就坐在一起喝酒。姜小白喝得很快,醉得更快,不久便開始拉着雲翠翠的手不放。任逍遙便吩咐雲翠翠扶他去休息,又叫梁詩詩将那些人送來的東西收好,并給宋芷顏寫了一封信送走。再到後來,梁詩詩也知趣地走了,屋裏只剩下梅輕清一個女人。

南宮煙雨這時才問:“姜公子每次喝酒都這樣麽?”他看得出,梅輕清、梁詩詩和雲翠翠都是任逍遙的女人,至少都是對他很有意思的女人,所以對姜小白的舉動有些不解,更對任逍遙無動于衷的态度不解。

任逍遙心裏明白,道:“只要你不打輕清的主意,別的女人都無所謂。”

“我記下了。”說完,南宮煙雨便看了梅輕清一眼。這是他第一次仔細看梅輕清,因為平心而論,梅輕清并沒有梁雲兩人漂亮。

梅輕清沒想到任逍遙會這樣說,紅着臉嗔道:“少爺總拿輕清開玩笑!”

任逍遙一只手摟着她,一只手點着她的額頭,略帶醉意地道:“你不喜歡我這麽說?”

南宮煙雨笑了笑,起身離開。他當然知道任逍遙沒有醉,只不過他更知道自己該離開了。他一走,任逍遙便抱起梅輕清,跳上了床。梅輕清嘟嘴道:“就知道少爺沒安好心!你不要這麽急嘛!”

她的臉在生氣,聲音卻在笑,順從地躺在任逍遙身側。任逍遙握着她的手,卻閉上了眼睛:“我很累,陪我躺一會兒。”

梅輕清咬着嘴唇道:“少爺也有累的時候麽?”

任逍遙看了她一眼:“我畢竟是個人,不像你這小妖精……”話沒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梅輕清嘆了口氣,知道少爺實在很需要好好睡一覺了。從湖州到杭州,他大概還沒有好好休息過一夜,現在就算一百個美女脫光光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會有半點興趣。所以梅輕清也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任逍遙卻睜開眼睛,對着她笑了笑。從發梢到腳尖地了解自己,這就是他喜歡梅輕清的最大理由。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比梅輕清更懂得何時該放蕩,何時該收斂的女人了。想着想着,任逍遙沉沉睡去。可是只睡了一會兒,就感到一雙小手解開自己衣服,把溫暖的身子貼了過來。他心中不悅,翻了個身。梅輕清卻又從背後摟着他,輕輕咬着他的耳朵。任逍遙猛然扣住她的手,冷冷道:“別鬧,我沒興趣。”

一個甜甜的聲音吃吃笑道:“教主真的沒興趣?”

這不是梅輕清。

任逍遙一驚而起,才發現身邊躺的居然是雲翠翠。

雲翠翠粉面含春,羅裙半解,露出一截纖細白嫩的腰肢,水汪汪的鳳眼正怯生生瞧着自己。她的身材實在好得很,尤其是這截楊柳小蠻腰,無論哪個男人見了,都會忍不住心中一軟,身下一硬。

任逍遙在心中嘆了口氣,嘴上卻問:“輕清呢?”

雲翠翠挨着他的胸膛,道:“她和梁姐姐在一起。”說着,又将衣裙撩開一些,露出白嫩嫩的手臂和纖巧的腳踝,仰頭道,“教主覺得,翠翠生得如何?”

任逍遙點頭:“很好。”

雲翠翠跪在床上,攬着他的肩道:“翠翠記得,教主在金風酒肆說過,喜歡我們三姐妹。其實翠翠也一直仰慕教主。”她紅着臉,手卻熟稔地移動,“今晚,讓翠翠服侍教主罷。”她低了頭,“從今以後,翠翠只想做教主一個人的女人。”

任逍遙冷冷道:“你該去服侍姜小白。”

雲翠翠撇嘴道:“可是我不喜歡他。”她望着任逍遙,嫣然道,“他怎麽能及得上教主。”說完,她又挨得近了些,鼻子幾乎要貼到任逍遙的雙唇。“教主放心,我會讓他乖乖為咱們做事的。”

任逍遙一把推開她:“我說過,我沒興趣,別讓我說第三遍。”

雲翠翠怔了怔,仍不死心,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嗔道:“教主真會傷人心。”

任逍遙感到她的雙峰柔軟溫潤,心中又嘆了口氣,掌心卻一吐。雲翠翠立刻身子一仰,咚地跌在地上。任逍遙只說了一個字:“滾。”便再不看她一眼,和衣睡下。

雲翠翠心中駭然,鼻子酸酸,怔了好半天,才爬起來草草整了衣裙,推門出去。一出門,便見姜小白趴在窗下,一臉驚慌失措。雲翠翠想到任逍遙為了他這朋友才冷落自己,邪火突生,一腳往他身上踢去。

姜小白閃身蹿到院子裏,央求道:“翠翠,我,我只是太喜歡你,不是故意偷看,我……”

雲翠翠不等他說完,從柴垛上抽了一根木柴,劈頭蓋臉地打過去,邊打邊罵:“誰讓你喜歡我!誰讓你喜歡我!誰讓你喜歡我!”

姜小白被她打得抱頭鼠竄,兩人轉眼間便掠到街上。他身手本和雲翠翠差不多,又經吃喝真人傳了一手擒拿功夫,兩三下便扣住雲翠翠的手,道:“我也不知,自己為什麽喜歡你,但就是他媽的喜歡,就算你去勾引任逍遙,我還是死皮賴臉地跟着你。”

聽他提到任逍遙,雲翠翠火氣更盛,一腳踹在他兩腿之間。姜小白哎喲一聲,身子彎成個蝦米樣,捂着褲裆坐在地上。雲翠翠叉腰罵道:“你有什麽資格喜歡我?你能給我什麽!你在江湖上算個什麽東西!你怎麽比得上任逍遙那樣有錢有勢!”

姜小白擡眼低聲道:“你勾引他就是為了這個?你是暗夜茶花,又不是□□,幹嘛喜歡這個!”

雲翠翠啐道:“我就愛虛榮,怎樣?蘭姐姐可以做長江水幫幫主夫人,我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比她聰明,我為什麽不行?”

姜小白氣道:“你以為任逍遙那混蛋會娶你!”

雲翠翠道:“他娶不娶我不關你事。就算不娶,我也絕不跟着你這沒本事的男人過日子!”她突然火了起來,恨恨道,“若不是因為你,他絕不會對我那樣冷淡。你,你,你這個臭叫花子,真是煩死了!”說着說着,又是飛起一腳,往姜小白身上踢去。

可是這一腳踢空了,姜小白已貓着腰蹿了出去。

他不是傻子,不會等着挨打。蹿出數丈,忽又回頭看着雲翠翠,定定地道:“翠翠,我一定混個萬人之上給你看!”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雲翠翠聽得怔住,突然大聲罵了句“神經病”,也不知是罵給姜小白聽,還是罵給自己聽。

南宮煙雨想不到任逍遙拿筷子的樣子竟然和拿刀的樣子一模一樣,夾東西的樣子竟然和出刀的樣子一模一樣。

梅輕清注意到他驚訝之态,笑了笑道:“南宮公子,少爺喜歡刀,你習慣就好。”

南宮煙雨搖搖頭道:“在下只是想,若要偷學血影刀法,是不是常常陪他吃飯就可以?”

梅輕清撅嘴道:“我已陪少爺吃了十年的飯,卻還是接不了他一招。”

南宮煙雨道:“那一定是梅姑娘喜歡敗在教主手裏。”

梅輕清笑了笑,道:“南宮公子說話很動聽。”

可惜任逍遙沒有聽他們說話,他在想事情,很多很多事情。他沒殺魏侯,不是出于仁慈,而是要讓魏侯知會江湖中人,自己會去翡翠谷。合歡教的九個仇家,除了他不屑殺的魏侯和孫自平,只剩下袁池明、申正義、沈西庭和陸千裏。離杭州最近的,便是徽州正氣堂的鐵鞭大俠申正義。任獨沒有讓他殺申正義,也沒有給正氣堂下奪魂令,但任逍遙認為有必要會一會他。

徽州,離黃山已經很近。蘇晗玉隐居翡翠谷的事,他知不知道?他若知道,就一定與叛徒脫不了幹系。所以任逍遙不僅要殺他,還要給他足夠多的時間請助拳的江湖朋友,所以這一路上他走得很慢。

任逍遙沒瘋。他要重建合歡教,就要知道江湖各派的實力。申正義請來的人越多,他對各派的了解便越深。

任逍遙也不是狂妄自大。他如此張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九大派高高在上多年,早已是神仙般清高自負,真正的高手除了武林城大會,絕不會為了一些江湖中摸爬滾打的幫派死活拼命。所以肯到徽州來的,一定是渴望出名的九大派年輕弟子。他們或許沒有老輩的本事和經驗,但是一定有老輩的傲氣和自負。申正義的本事比這些年輕人大,經驗也比他們多,可是礙于九大派的情面,他一定無法随心所欲地指揮這些人。再加上追蹤而來的飛環門、神算幫,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實在夠他喝一壺的。

還有一點,任逍遙要借此役,将合歡教的舊部檢驗一番。二十年前,快意城破,合歡教四十九分堂無人馳援,因為他們當年并不知道合歡教有永王寶藏。如今聞風而動,絕不單單是為了舊情。任逍遙沒有耐心和精力一個個去分辨,倒不如先打上一場硬仗,一切便見分曉。至于那些想要投靠合歡教的黑道幫會,本身良莠不齊,是不是忠心效命也很難說,也可借此檢驗一翻。有用而忠心的人自然會被這個血篩子篩出來,無用而不忠的人,無論死活,任逍遙都不會放在心上。

但是像南宮煙雨這樣有用卻危險的人,又有不同。他帶來的五個人并不單單只是五個人,而是一支五十人的家奴,非常聽話、非常骁勇的家奴。所以任逍遙當着南宮煙雨的面,要鷹燕□□去挖一條通往武林城的密道。這個消息若是走漏,那麽南宮煙雨就是他的敵人,若沒有走漏,則說明他的确只是想借合歡教成就一番事業。那麽任逍遙便可以和他做朋友,至少做三五年的朋友。至于萬一消息走漏,鷹燕□□會如何,那不在任逍遙的考慮範圍內——盜傾天下在自己挖的地道中還不至于沒有自保能力。

任逍遙沒問姜小白為何會走,因為他早就料到姜小白會走。天底下沒有哪個男人會一直忍受心愛的女人對着別人獻媚,卻對自己冷嘲熱諷。若沒有姜小白這個朋友,任逍遙或許會在心情好的時候享受一下雲翠翠。但他既然認姜小白這個朋友,就算全天下的女人死光了,他也不會碰雲翠翠。事實上他實在很想将雲翠翠趕回宋芷顏身邊去,可是,他還沒有自己的勢力,不能駁了宋芷顏的面子。這也是他急于利用正氣堂這個局篩選出自己的力量的原因之一:堂堂合歡教教主,豈能依靠一群女人的支持行走江湖!

最後一個原因就是,他要用這樣一場厮殺,逼着任獨将合歡教的力量悉數交給他。将自己置于這樣的險境,任獨絕不會坐視不管,所以他要星主助自己複教。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任逍遙贏了。

所以他在好好睡了個覺,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飯之後,心情愉快得很,随手抽出從紫幢那得來的情報,發現那是一張航海圖,标明了各地船只進出閩浙港口的時間和數量。任逍遙本想燒掉,卻又鬼使神差地收了起來。

正在這時,街上忽然亂了起來,喊叫聲、議論聲潮水般湧進了這間酒樓的大廳,好像整個臨安城的人都跑到了大街上,而且像見了鬼一樣。猛然聽得一聲尖利的笑聲,比哭聲還要難聽。

梅輕清皺眉道:“這裏的人都瘋了麽?”

梁詩詩道:“是昨日那個李婆婆。看來長白三友、七翼飛蝗和綠葉紅花差事辦得不錯。”

梅輕清一怔,就見十二個人闖了進來,正是長白三友、七翼飛蝗和綠葉紅花。

他們既不是走進來,也不是跑進來,而是飛進來的。就像十二個沙袋,被人一一扔了進來。一個金色影子立在門口,尖聲道:“任大哥若不在這裏,你們一個也別想活。”另一個白色人影道:“他一定在這裏,你放心好了。”

曼蘇拉和宋芷顏。

任逍遙的好心情立刻沒了。

曼蘇拉一進來便坐在任逍遙腿上,勾着他的脖子,指着宋芷顏道:“任大哥,宋芷顏說很多人聚在正氣堂要對付你,我就來了。你說,她說的是不是真話?若不是,我管她什麽破軍星星主,一樣抓碎這賤人的骨頭!除非,”她突然離開任逍遙的懷抱,憤憤道,“除非你舍不得這賤人死!”

宋芷顏笑眯眯地瞧着任逍遙,那表情就像看到了任獨的窘相一樣。南宮煙雨和長白三友等人不知道宋芷顏和曼蘇拉的身份,更不知道她們的年紀,只看得目瞪口呆。任逍遙只有苦笑。幸好宋芷顏沒有讓他太難堪,将一支密令交給了他。打開一看,是任獨親筆,頭三個字是“王八蛋”。

任逍遙忍不住笑了,暗道:“看來這次老家夥被氣得要命。”往下,是簡單的幾個人名。

貪狼星主,殷斷天,雪山劍俠,觀瀾劍法。

巨門星主,陳景杭,十萬大山,丹青毒聖,鶴蛇毒。

祿存星主,羅宗玄,歙縣呈坎村,雲水散人,先天八卦陣。

文曲星主,南宮敬,南宮世家,相思劍,獵甲精騎,五十。

廉貞星主,水柔鳳。

武曲星主,曼蘇拉,烈焰玄功,奢蘭妖奴,七十。

破軍星主,宋芷顏,飛霜聖劍,暗夜茶花,四十九。

頭三個人的名字後打着叉,南宮敬、曼蘇拉和宋芷顏的名字後畫着勾,水柔鳳的名字後卻什麽都沒有,因為她已經死了。任逍遙微微吃驚,想不到自己的母親竟然也是位星主。

信的末尾是一句話:在績溪等陳無敗。

看到這句話,任逍遙如釋重負。他一直懷疑,經過二十年前那場慘敗,任獨不可能還不懂得培養絕對忠于自己的勢力。任逍遙雖未聽他提起過,但是他相信父親一定有這樣一支力量,他不拿出來,只是舍不得動用而已。如今被自己逼得不得不拿出來,任逍遙幾乎可以想到任獨跳着腳破口大罵的樣子,心中暗笑,随手将信箋捏碎——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合歡教這股力量。

南宮煙雨與宋芷顏、曼蘇拉互道身份,宋芷顏認得相思劍,與他細細攀談。曼蘇拉卻不在意,一心一意只想獨占她的“任大哥”。任逍遙被她纏得喘不過氣,起身道:“你們的差事辦得不錯。兩位星主不認得你們,我替他們賠個不是。”

這句話是對那十二個沙袋說的。他們立刻又惶恐又得意起來。合歡教主向他們賠不是,這簡直是做夢也夢不到的事情。七翼飛蝗趁勢邀功道:“我們兄弟不知教主說的官是哪幾個,便将住在那裏的人全殺了。”綠葉紅花也不甘落後:“屬下等去得晚了,只尋到一張十萬兩的銀票。”長白三友被他們搶了先,故意頓了頓,待任逍遙望向他們的時候,才不無得意地道:“咱們怕官府追查下來,給教主找麻煩,便将整個縣衙拆了了事。當然了,咱們合歡教怕過誰?只是沒空與他們玩而已。”

任逍遙笑道:“如此甚好。這十萬兩銀子本教不需要,幾位留着吧,接下來的事情,或許要用錢。”十二個沙袋一聽既有銀子分,又被派了新差事,登時覺得頗受器重。任逍遙道:“我料飛環門、神算幫很快會追來。無論你們用什麽辦法,都要将他們阻在此地一天一夜。”

沙袋們想了想,這雖然比殺幾個當官的要棘手,卻因為有了十萬兩銀子而變得不是那麽難辦,當下齊聲應了。任逍遙看了其他人一眼,道,“走。”

要走可不容易。

臨安城大街上已擠滿了人。人們都在議論,是哪路天兵天将下凡,将那幾個作惡多端的狗官殺了,連臨安縣衙都給拆了,拆得連牆都不剩。幾個早上當值的衙役到了門口,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任逍遙等人好不容易分批離開臨安城,沿官道向西約莫百四十裏,便至龍崗鎮。

龍崗鎮雖是山野小鎮,卻也有一些繁華地帶。可是眼下整個鎮子卻靜得像一潭死水,所有居民關門閉戶,從門縫窗縫中忐忑不安地張望,官差更是早都跑得沒了影子。

因為這裏聚了幾十號投奔合歡教的江洋大盜,将鎮上最大最繁華的一條街占了,每個人手中都捧着一壇酒。早早有人在鎮口迎接,要為任教主接風。任逍遙便一路喝了下去,然後派這些人先到徽州,給正氣堂制造點小麻煩探路。這些人大感這個年輕的任教主睿智痛快,一個個喝了酒領命而去。

宋芷顏說,你做教主,比任獨那個老混蛋強百倍。任逍遙笑而不答。

梅輕清說,從來沒見少爺說這麽多假話,喝這麽多酒。任逍遙還是笑而不答。

南宮煙雨說,教主連暗夜茶花都派去了黃山,為何不給屬下半點任務,任逍遙仍是不答。不過南宮煙雨絕對不會計較,因為任逍遙已醉了——最後一個前來投奔的人剛走,他便醉了。

不僅醉,而且吐得一塌糊塗。衆人不得不在龍崗鎮停下來,稍作休息。

正午剛過,陽光熾烈,客棧四周靜悄悄的,只偶爾聽到一聲鳥鳴。梅輕清用蘸了冷水的手絹拭着任逍遙的額頭,自言自語地道:“少爺,以後你經常要喝成這樣麽?輕清會心疼的。”

死人一般的任逍遙忽然握住她的手,道:“你若心疼,我便不喝。”

他嘴上挂着一抹惱人的笑意,一雙發亮的眼睛定定地瞧着梅輕清,哪有半點醉意。

梅輕清呆了一呆,繼而嗔道:“少爺你……你沒醉,你是騙他們……”

她沒再說下去,因為任逍遙已将她拉到床上,捂住了她的嘴:“別喊,若是被人知道我沒醉,那些酒不但白喝,連吐都白吐。”

梅輕清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靠在他懷裏,輕聲道:“少爺為什麽要裝醉?”

任逍遙板着臉道:“裝醉?你見過誰裝醉時能吐出那麽多東西來?”

梅輕清做了一個惡心的表情:“那,少爺到底醉了沒有?”

任逍遙笑道:“當然醉了。你該知道我能喝多少。”

梅輕清搖搖頭:“不知道。”她看着任逍遙的眼睛,突然狡猾地眨眨眼睛,“因為少爺無論喝了多少酒,只要吐出來就會立刻清醒。”她伸出一根雪蔥般的手指點着任逍遙的鼻子,板着臉道,“快說,為什麽要裝醉!”

任逍遙詭秘地笑了笑:“因為我想帶你私奔。”

梅輕清吓了一跳:“私奔?”

任逍遙摟着她道:“最近發生很多事情,好久沒和你散散心了。”

梅輕清眸子裏立刻發了光:“是呀,這兩天少爺做的事,輕清一點都看不懂,只覺得少爺很累,出去散散心最好不過了。”停了停,掰着手指道,“少爺已經一個月沒帶輕清去打獵了呢。”

任逍遙重重地嘆了口氣:“我做的事……将來你若看懂了,會很不齒。”

梅輕清望着他,認真地道:“無論少爺做什麽,輕清對少爺的心都不會變。”

任逍遙怔了怔,突然重重吻了她的小嘴一下,又抱起她從窗口躍了出去,落在窗外的沉雷身上。他将梅輕清置于身前,拍拍沉雷的頭,沉雷便像懂他的心思一般緩緩走了出去,半絲聲響也沒發出。驚風、掣電立在原地,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因為任逍遙對它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直到走出龍崗鎮,任逍遙才打馬狂奔,穿過嶂山峽谷,便至皖境。百裏路走來,人跡漸稠,績溪遙遙在望。

績溪屬徽州,是徽杭古道起點,往來客商絡繹不絕,大街小巷熱鬧非常。任逍遙一手牽着沉雷,一手挽着梅輕清,兩人在街頭閑逛許久,買了許多小玩意兒,就像一對恩愛的少年夫妻,引得行人紛紛側目。

梅輕清心滿意足地仰起頭,壓低聲音道:“少爺,有很多女人在看你。”

任逍遙道:“你吃醋?”

梅輕清蹙眉點頭,撅着小嘴道:“誰還能不吃醋!”

任逍遙故作認真狀:“那你要我怎樣?殺了她們?”見梅輕清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忍不住笑道,“我也吃醋,很多男人在看你。所以這便算兩清,你乖乖的開心點罷。”

梅輕清甜甜地笑了。任逍遙說得全是廢話,可是天上地下,他只對自己才肯說這麽多廢話。不過梅輕清明白,從古到今,陪女人逛街都是男人最讨厭的事情之一,便問:“少爺今日興致怎麽這麽好,居然不嫌膩煩?”

任逍遙随口道:“因為我今天不想看你洗澡,也不想看你脫衣服,就想看你高興。只要你高興,随便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

“真的?”梅輕清幾乎跳起來。

“我何時騙過你。”說這話時,任逍遙沒有看着梅輕清的眼睛。因為他不敢看,因為他說的不是實話。

從龍崗縣沿官道去歙縣,再到徽州,要比繞道績溪快上半日路程。他到這裏來不過是為了等陳無敗。陳無敗一定有辦法找到沉雷,所以他才不停地在街上閑逛。至于裝醉帶着梅輕清溜掉,是因為不想要宋芷顏和南宮煙雨知道自己有一支秘密的力量,或許任獨也不想別人知道這件事——誰好意思追着問教主是怎麽跟自己女人出來開心快活的?只是,任逍遙不希望梅輕清明白自己這番心思。

所以梅輕清便不明白。因為少爺說的話,她從來不懷疑,何況現在任逍遙确實陪着她游玩。

梅輕清對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多單純,任逍遙當然知道。他看着開心得快要飛起來的梅輕清,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大混蛋。

兩人轉到一間月老廟前,梅輕清突然停下來,怯怯地道:“少爺,可以陪我進去逛逛嗎?”任逍遙點頭,梅輕清頓時開心得路都不會走了。

這間月老廟不大,卻很熱鬧,來進香的人不多,像梅輕清一樣沒事找事做的女孩子不少。女人通常都喜歡跟心愛的男人做一些形式大于內容的事情,好在沒有男人在身邊的時候聊以自解,不知這是不是出于對未來的不确定和不安全感。然而這也難怪,從古到今,總是男人變心容易些、多些。可這又能怪誰呢?一個男人若是太優秀,誰都無法阻止別的女人去愛他。

廟裏的生意人各種各樣,有的解簽,有的賣同心鎖,有的刻月老牌。小小的院子倒像個集市。梅輕清心心念念的姻緣就在自己身邊,她自然不需要求簽解簽。她只是把能想到的有意思的事情,趁着任逍遙心情好趕快做了,即使将來他不再寵愛自己,也會有一些美麗的回憶相伴。

梅輕清只不過是個丫頭,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任逍遙是合歡教主,不知江湖中會有多少女人對他投懷送抱,他怎麽可能一直對自己有興趣呢?

所以,她決定刻一面月老牌。

月老牌是竹子做的。成百上千的青竹削成肉方大小的牌子,過火淬幹,上頭刻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月老影像,下面空白處刻上兩個人的名字,背面則是一些大同小異的吉祥話,頂頭再打上一個孔,用紅線系在脖子上,便是定情之物了。

刻牌子的師傅好像也看出任逍遙心情很好,便說動梅輕清好事成雙做一對。梅輕清這次沒問任逍遙便應允了,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妻子一樣。不一會兒她便将其中一塊小心地戴上,另一塊送到任逍遙眼前,卻又突然收回手,讪讪地道:“少爺,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太放肆了。”

任逍遙卻柔聲道:“我的确不喜歡這東西,但是,你給我戴上的例外。”

既然已經騙了她,何妨讓她開心到底。

梅輕清的臉立刻紅了。

她既不是情窦初開,也不是未經人事,早就不會為了男人的甜言蜜語而臉紅心跳了。她現在臉紅是因為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女人都很虛榮,都喜歡攀比,尤其喜歡攀比兩個男人——年輕時比丈夫,年老時比兒子,如果有兒子的話。

任逍遙無疑是這個院子裏最俊逸的男人,從他一進門,所有女人的目光都偷偷落在他身上。可是他卻瞥也不瞥她們一眼,獨獨微笑地瞧着梅輕清,此刻又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要讓別的女孩子羨慕得眼睛噴火,恨不得活活燒死梅輕清了。

所以就算明知任逍遙在哄她,梅輕清也開心得要命,開心得就像做夢一樣。

男人若是不懂得讓女人時不時做做夢的道理,甚至以為做這樣的事情很無聊,那他打一輩子光棍也是活該。

梅輕清将那塊月老牌給任逍遙戴好,剛要說些什麽,突然廟外傳來一聲馬嘶。

是沉雷。

遇到不同的事情,烈焰駒的叫聲也不同。任逍遙聽得出來,這是遇到朋友的叫聲。他立刻轉身走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任獨給自己送來的是什麽樣的力量。

梅輕清呆呆地立在原地,苦笑了一下。

女人再怎麽愛做夢,也有做完的時候。她知道現在少爺不能陪她做夢了,少爺有正事要做。

而任逍遙做正事的時候,是不喜歡帶着女人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