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暗中的較量
清晨,華生科技園的果樹們盡情舒展着腰肢,葉子上的露珠晶瑩剔透。
總經理辦公室。
景修點了根煙,他已經很久沒有抽過了,第一口就嗆了,辛辣的感覺就如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史蒂夫這個混蛋!
今晚的保齡球館之行不僅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投資,對方反而要撤資,景修唯一慶幸的是自己有先見之明,他們手裏華生的股份并不多。可是,在現在的情況下,外資的撤退無疑是在背後狠狠捅了華生一刀,雪上加霜。
景修掐了煙,看了眼時間,掏出手機給司銘打電話。
司銘正在清理腸胃,本着充分利用時間的原則,同時在手機上閱讀早間新聞,忽然手機畫面就變了,一看來電的是景修,他飛快的劃了接聽鍵。
“頭兒”司銘不确定的聲音傳過來,電話明明通了卻沒有人說話,他心裏滑過一縷擔憂。
作為景修的左右手,他最清楚景修這段時間是怎麽熬過來的。癌症研究新項目成立以來,景修身上的擔子本來就不輕,景老的病重挫了他的銳氣,而為了支持景岩的研究,抓住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希望,景修把自己逼到了一個山窮水盡的地步,僅僅用時半個月。
接下來,司銘松了口氣,他聽到景修清晰堅定的聲音說:“去查一下晨光的于仲德!”
“是!”司銘放下電話就立即開始行動了。
景修挂掉電話,披上外套去了研發部。
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研發部的樓層空蕩蕩的,散發着消毒液的味道,景修聽着自己的腳步聲回響在走廊裏,幾根寒毛不由自主的豎了起來。
一進門,景修就看到了景岩的身影,她站在電子顯微鏡前正仔細觀察一個切片,寬大的白色長袍套她的身上顯得空蕩蕩的。景修沒有出聲,倚在門框上等她忙完手頭的工作。他從未體會過此刻的心情,酸澀,無力,憤怒…
以及,無處宣洩的壓抑。
景修等了三十分鐘,景岩的忙碌依舊沒有停止的跡象,他走過去,拍了拍景岩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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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岩沒有回頭,她早就聽到景修的腳步聲了,心裏也猜到他過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麽,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去面對景爸。半個月之前她還想着,帶姜懷逛一逛地球後就回異域,絲毫沒有考慮到回異域意味着和父親的分離,現實用一種殘酷的方式提醒了她。
景岩知道景爸身患癌症的時候,第一個想法是帶他一起去異域治療,畢竟那裏的醫學要先進很多。然而,姜懷卻拒絕了她的提議。
她很生氣,連原因都沒有聽姜懷解釋就離開了。
這是景岩和姜懷第一次冷戰!
景岩躲在實驗室全心投入到怎樣殺死癌細胞中,想要憑一己之力解決困擾世人幾個世紀的醫學難題,可一件事被打上“難”的标簽不是沒有原因的,盡管景岩不想承認,但是現實擺在眼前,她做不到,她救不了自己的父親。
景岩的內心是崩潰的,她不想眼睜睜看着景爸被病痛折磨,憔悴,而自己卻無能為力,所以,她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釘在實驗室裏 ,半個多月來沒有回過一次家。
“岩岩!”景修擰過景岩瘦削的肩膀,迫使她和自己對視,“爸和金魚兒都很想你,今天下班後我們一起回家吧。”
景岩的眼窩深陷,眼袋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唇色蒼白,像個僵屍,她的手裏還緊緊握着一根玻璃試管。
“好!”
好不容易從沙啞的嗓子裏擠出這一個字,景岩的眼淚就流了下來,她撲在景修的懷裏開始嚎啕大哭。
景修從她的手裏抽出玻璃試管,以免她的手受傷,他自己的眼睛也微微濕潤,眨了眨眼睛才說話:“怎麽了?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似的哭鼻子!”
景岩哭得撕心裂肺,眼淚鼻涕瞬間沾濕了景修的襯衫!
“我又失敗了!”
“培養基裏面的正常細胞死了一大片,癌細胞還活得好好的!”
“哥,我救不了爸爸!”
…
景岩整整哭了二十分鐘,氣都喘不上來,差點兒沒暈過去。
景修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他不會哄人,主要是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妹妹從小都是樂天派,老婆是朵铿锵玫瑰,兒子從來都是扮演欺負人的角色,除了他們之外也沒誰有資格讓景修去哄。
這會兒,景修除了讓景岩哭個夠竟沒有其他好辦法。
還是岳中霖到了實驗室,景岩才收了眼淚,背着兩個人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哽咽着說了聲:“我去下洗手間!”邁開步子就跑了,剩下景修和岳中霖面對面,十分尴尬。
景修咳了咳,先開口問岳中霖:“你給我說句實話,這個項目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岳中霖瞅了瞅景修,不冷不熱的回到:“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景岩才對,她現在才是這個項目的主心骨。”
景修搓了搓頭發,在原地轉了一圈,一腳就把實驗臺邊的椅子踢出去老遠,岳中霖吓了一跳。
“你發什麽瘋?”岳中霖平複着心跳,生氣的質問景修。
景修像一頭瘋狂的野獸,悶聲嘶吼:“我TM是快瘋了!”他急速喘息着,咽下了沖到嘴邊的話,他和岳中霖已經不再單純的是好兄弟,他們還是上下級,有些話景修只能存在自己心裏。
岳中霖也不追問,他打量了景修幾眼,直白的說:“我們的研究水平可以說是世界領先的。”
“但是…”景修不會那麽幼稚,聽到岳中霖這麽說就滿懷得意。
岳中霖垂下了眼睛:“但是,距離徹底治愈癌症還很遙遠!”
景修擡起頭,抹了把臉,問:“多久?”
岳中霖知道景修問的是什麽,可惜他的答案不會是景修希望聽到的:“至少十年!”
十年!
也就是說景爸等不到那一天了,他的胃癌已經是晚期,時間不多了。
景修恨自己,為什麽會應承景爸一年一體檢,要是三個月體檢一次,或者半年一次,也許這個病發現的就不會這樣晚。
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景岩回來的時候,景修和岳中霖還在那裏站着,她看見倒在地上的椅子什麽也沒有問,她現在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心除了癌症研究之外的事情,她只是把椅子扶起來,走到景修身邊說:“哥,你先去忙吧,我今晚會回去的!”
景修嗯了一聲,憐惜的拍了拍她的頭才走。
然後,景岩給岳中霖派了個活兒,自己也重新開始忙碌。
岳中霖抿了抿唇,他想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欠了景家這對兄妹的,這輩子注定要當牛做馬來還。明明他才是景岩的上司,現在卻要聽她的吩咐,誰讓景岩比他能幹。說來也真是邪門,他的遺傳基因也不差,為什麽姓景的總是能壓在他的頭上。
另一邊景修回了辦公室,耐着性子處理了幾份文件,司銘的電話打了進來。
于仲德暗中散布了華生資金鏈斷裂的消息,再加上多年來全世界的癌症研究都一直沒有什麽進展,幾乎沒有人相信華生的癌症研究項目會有什麽不同,因此,當景修尋求投資的時候才會處處碰壁,還有人勸景修不要白白浪費金錢和精力,多花點兒時間陪景老先生走完最後一程。
景修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勸告時,還會暗中憤怒,握緊拳頭來控制自己的脾氣,後來聽多了,也就不像先前那樣情緒激動了。
除此之外,司銘還查到了另一件事。
于仲德曾經包養過的一個女人背着他生了個孩子,現在已經六歲了,母子兩人就生活在青城。
司銘彙報完畢,握着電話等待景修的進一步指示。
景修坐在椅子上轉了一圈,右手摸着短短的胡茬,眼裏閃着陰森的笑意,敢來招惹他景修,就要準備好承擔後果。他對司銘說了幾句話,司銘聽了雖然疑惑,還是按照景修的指示去做了。
挂上電話,景修雙手合在腦後仰在椅子上,這麽多天來第一次覺得心情舒暢。
天邊的雲任意變幻着形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轉眼就是下班的時間了。
景岩坐在景修的車上和他一起回家,她看着窗外飛速而逝的景色,感覺陌生,她也不過是半個多月沒有走出實驗室的門而已,路邊泛青的樹已經挂滿了綠油油的葉子,花壇裏的顏色也開始缤紛。
這個世界的變化可真快!
車子離熙山別墅越來越近,景岩的心裏也越來越迷茫,她不知道見了景爸臉上該是什麽表情,也不知道見了姜懷該說些什麽。
這段時間,雖說她每天都會往家裏打電話,可是卻從來沒有和姜懷有過任何交流。
景岩知道錯的是自己,她也很想姜懷,可是她的內心深處卻深埋着一種罪惡感。在得知景爸生病之前,她在地球和異域之間選擇了後者,在丈夫和父親之間選擇了前者,她是個很差勁的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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